《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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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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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贬为庶人,以观后行。”

    刘禅揭开被站起来,“李严之罪,在误国欺君,贬为庶人,何其轻也?”

    孔明望着刘禅,忽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到了窗前,推开窗户,一股夹着雨气的清风直扑面上。

    “陛下,你看,这成都的景物多美啊……”

    刘禅不解地望望窗外笼罩在一片雨雾中的远山烟树,又望望神情肃穆的孔明。

    “益州的景物是美丽的,益州的道路是险塞的,益州的钱粮是富足的……”

    刘禅仍望着他,听着他说下去。

    “益州的百姓是忠于陛下的,因为先帝与陛下,都敬爱川中的士人,重用他们,尽他们之所学,不让他们在荆州之众面前感到压抑。所以,孝直是为谋主,子初、幼宰是为栋梁、文休是为领袖。”

    孔明的眼神变得有些黯然:“如今,故人已远,也只有李正方了。先帝在白帝托孤之时,亦托李严,仍在平抚川人之心呐。唉……自先帝崩后,亮平南北伐,人臣之贵已至极境,李正方心存怨意,也是亮之过失。这些年,他驻守江州,对百姓,对陛下,还是有功劳的……”

    雨又下紧了,风有些硬地扑进窗子里。刘禅忙伸手关了,扶了孔明往回走。恍惚间,他有一种幻觉,他拉着孔明的袖子:“军师,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之后,修长而有力的臂膊就把他抱起来,细细的皂角香沁入鼻孔,“公子,亮带你找婶婶去玩儿好不好?”

    可是如今,他搀住的臂不再是有力的了,一大把衣服握在手里,包住了瘦瘦的肌骨。骨立的感觉透过他的掌心直印到他的心里,他忽然感到害怕,身后一片空旷,这美丽的益州,如果没有身边这个人的支撑,自己,真的能如此从容欣赏她的姿色吗?

    他不禁又攀上了一只手,像是托住了一件珍藏的宝物。

    只有相父平平安安的活着,自己就可以继续那一份从容。

    扶孔明坐回榻上,刘禅又拾起方才榻上的薄被为他掩上:“相父,病未痊愈,不要着了凉。”

    孔明有些感动,“陛下,雨小了,天也晚了,我看,还是让校尉送陛下回宫去吧。”

    刘禅点点头,“相父也早些休息,不要忘了服药。”他用目光看看桌上的锦盒。然后向着门外拍拍手,四个小太监马上闪了进来。孔明下了榻,刘禅按住了他:“相父,你躺着,躺着,不要动。”他的手久久按在孔明的肩头,“千万别动,相父说的话,朕全明白了,明天朕便下诏,相父放心就是。目下一国之重,全在相父的身体。相父,你一定要好起来。”

    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些湿,心下都涌起一阵莫名的伤感。孔明没有再起身,拍拍肩头上刘禅的手。目送着年轻的皇帝消失在书房门口。

    有司牢中,蒋琬向李严宣读了皇帝的诏书。李严静静地听着,木然地接过了诏旨。蒋琬似乎还向他说了什么,他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直到牢门咣当地响了一声,他才省过来。牢头狱卒都来向他道贺,他颓然地坐下来,咬着唇摇摇头:“唉,有何可贺,一朝荣华,尽数烟消,家败势倾,生不如死……”

    他展开诏书,“流放梓童……奇耻大辱啊!”他拍着床榻,笑得有些可怖:“诸葛亮,诸葛亮!你为何不杀了我?留着我,看我如何的受尽折磨?看我如何的对你感恩?你妄想!!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牢头吓得忙掩了门:“李大人,李大人,你胡说些什么?若不是丞相上表,大人还不是早就完了?怎么可以说这样忘恩负义的话。”

    “呸!”李严一口啐了过去:“无知匹夫!想我李正方,受先帝所托,与诸葛亮同为首辅,如今落到家败人亡,还要我对他感恩戴德不成?”

    李严犹如一个痴子,边哭边骂,边笑边说。牢子们先还劝慰了一阵,后来便厌恶地摇头而出。

    蒋琬一脸难色地站在相府的书房之中,看着案边正在仔细批阅表章的丞相。

    “怎么?公琰也认为对李严论罪轻了?”孔明抬起眼睛。

    “丞相,本以为免他一死,他会革面洗心,不料,他竟如此冥顽不化……辜负了丞相一片苦心。”蒋琬轻轻叹息。

    孔明放下手中的文书,将搭在肩头的外袍拎了拎,“唉,荣辱一时,也难免要想不开的……他几时起行去梓童?”

    “三日后起身。”

    孔明又拾起一份卷宗展开:“好吧,我也去送送,公琰替我安排一下,”

    “丞相,我看还是……”

    孔明点点头:“我知道,我只远远地看看就行了。”

    蒋琬施了一礼,想要转身离开,抬头看着丞相,暮色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一层薄金色,肩上搭的袍子松松地垂着,蒋琬心里堵得难受,又施了一礼:“丞相,早些安歇吧……”

    太平常的一句话,也是太重的一句话,孔明只是笑笑:“谢过公琰。”

    成都郊外,李严神情冷峻地由一众押解随员陪同着。霜丝凌乱,被风吹得挡住了视线。他向着众人伸出双手:“来吧,戴上吧。”

    “大人,您要什么?”

    “上了刑具,咱们从相府那儿走。让诸葛丞相也高兴高兴。看看他的同僚是如何的风光。”李严面上的笑有些阴冷。

    “回大人,不用了。您上马吧,您的家人在前头等着呢。”

    “什么?”

    “您的家人在前头的车帐上等着您。”

    李严的目光呆滞地滑过随从,向着远处急切地寻找,古道上,几百人络绎地排着稀稀的队列,男男女女,牵马驾车。

    他往前走了几步,用袖子使劲地擦擦眼睛,又猛力地闭了闭,再用力睁开,没错,是他的家人,还有他的奴仆。

    他回过头,瞪着随从:“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丞相钧旨……”

    “够了!”李严将手一挥,冷笑着:“替我去谢谢丞相的仁德!”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向着他的家人走去,怒火却填满了胸膛,这,就是诸葛孔明,他亲手掐断了一个骠骑大将军的未来,本可以让他死得像个勇士,却要让他活得像个行尸,从此,与大业无缘,子子孙孙成了布衣庶人。难道,还有比这更恶毒的惩戒吗?”

    他杂在了家人的车帐里,只想快速地离开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结束了自己的残生。

    车轮滚动起来。他回头望着成都,威严的宫禁远去,天阶,他再也看不见了。

    就这么死气沉沉地走,他靠在车里,像个行将就木的死人。忽然之间,车队停下来了。他打开车帘,老仆人满面喜色地跑到车前,“老爷,老爷,你看,大公子!”

    李严像是触了电一般:“丰儿?”

    他跃下车,目光停在道旁的李丰身上,李丰穿着整肃干净的官服,神情肃穆的带着一小队亲随立在道旁,见了李严躬身施礼。

    李严跑过去抱住儿子左右打量:“丰儿?真的是你?我,我还以为,这队列里没有你,我以为,你……”

    李丰扶开他的手:“父亲,若早听孩儿一句,怎么会有今天。”

    李严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半晌,他跺着脚:“儿呀,古来成王败寇!今生,为父把你的前程断送了!”

    李丰深深地望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囊:“父亲,这是诸葛丞相前时写给孩儿的,请父亲看看,我不远送了,如今,我与蒋公琰大人,同为相府长史,丞相今日特许我来送送父亲。”

    李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喉咙里干得没有唾液,只有颤着两手接过了信。

    车又动了。

    李丰驻马凝望着,忽然,车队停住,他看到父亲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手里是那份信笺,灰发散乱着,向着成都的方向跪下来,深深地,深深地叩了下去。

    李丰仰起脸,两行泪打在马背上。

    成都郊外的小山包上,子安为孔明紧紧披风:“丞相,走吧,看不见了。”

    孔明点点头,向着远处喃喃:“正方,但愿你能想明白,你我还有同朝侍君的缘份……”

    子安叹了口气:“丞相,站了半天了,回吧。”

    孔明拉着子安的手:“随我,去惠陵看看吧。”

    说是去看看惠陵,子安知道,丞相一定是憋了满腹的心事,要去和先帝诉吧。也好,就让先生痛痛快快地说说,哪怕是,那些话最终不过是化在风里,也许,先帝真的伫立在翠竹杜鹃枝头,认真地听他说。

    素辇安安静静地穿过成都,人们热热闹闹地说着什么,谁也没有注意到它的孤独。渐渐地,离着这喧哗声愈来愈远了,松风柏韵扑面而来,风过树梢,发出哗哗地,如江潮涌起的声音,却吹得人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看守惠陵的官员接了出来。孔明和他寒喧了几句,命他们准备香案,官员们神色慌忙地点着头,“是,卑下这便去备少牢之礼。”

    孔明拉住了他的袖子:“不必,备下祭香一股便可,你等退下吧。此非祭辰,亮只是来看看……”

    子安立在孔明的身后,祭香在铜鼎中袅袅升起,在空中幻化成如云如雾的图景。子安在凝神听着,可是,什么声音也没有,微风吹起丞相的衣衫,却勒出他静默的身躯,一支香尽,没有任何声音。

    来看看,真的就是来看看。

    看看并不算高大的陵丘,雕着古朴图纹的青砖;看看寝殿中纤尘不落的供案;挑起了沉香帘,静静地望着亲手描画的昭烈像,抚抚亲笔题写的“汉大行昭烈皇帝”的灵位;慢慢地像是踱步似的数着砖石。

    子安反倒有些憋闷,一声不响地随着丞相踱出去。只是在临去时,才听见丞相悠悠地说:“这柏树竟这么粗了,一晃,也植了十载……”

    “可不是,这几棵,是先生亲自种下的呢,这里的官员看护的当真不错,这几棵尤其长得好。”子安像是要把胸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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