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在无数个风雨袭来的日子里,擦磨着那把“嗜阳”。
第二个,就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朋友,李陵。
他几乎是毫不保留的将他所拥有的一切与我分享。从他那里,我汲取了足够的养分,成为了后来拼搏在权力巅峰的资本。
就在我做了奉车都尉的那年,李陵告诉我,他的父母要将他唯一的妹妹李芳乔送入宫中。
那一年,她才只有十三岁。对于我,还不过是个飘渺单薄的名字。
一开始,我还没有那么忙,在哥哥和卫青还在的时候,我不过是侍奉在陛下左右,保护他安危的都尉。
因此,我还是会经常出入将军府。
并且,在那里,认识了我的第二个好朋友,苏武。
苏武是个固执的人,对什么事情都要较真。
有时候,我真有些受不了他,甚至,我还真的动手揍过他。
他很有才华,经常做些诗歌,写在竹简上。
李陵很宽容。
而我,却看不惯他的秀才气。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那时候,我已在霍去病的影响下,崇尚武力解决一切问题。
我们的青春,便是那样蛰伏起来,带着沉沉的痛,度过的。
后来,卫青和霍去病都死了。
陛下身边,除了李广利,再没有像样的人了。
然而,那个李广利,在我们看来不过是个绣花的枕头,若没有李夫人撑腰,怕是根本活不到现在。
刘彻曾经派他去攻打大苑。
那时,李陵就和苏武打赌,他必然兵败而归。
李陵用他的连击弩作为赌注,而苏武,则用他所有的诗篇。
那时,我非常希望李陵会赢,因为,我想看看苏武哭鼻子的样子。
我是不参与这样的事情的,我总是觉得自己没有赌注。
果然,李广利败了,带着残兵败将的他,被汉武帝挡在了玉门关外。
我能想象,残破的战旗,在猎猎的风里飘扬,戈壁上,无垠的黄沙背后,李广利疲惫而绝望的望着巍峨难度的城头。
我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李陵,则是大笑。
琉璃光 霍光(三)
三天后,将军府的后院,生起一堆篝火,那火被架的老高。
跳动的火苗背后,苏武举起一捆书简,脸上的神色,郑重而倔强。
我远远的看着,心里却并不觉得好笑。
那一瞬间,我发现,苏武竟然真的是个人才。
李陵试图拦住他。
然而,苏武却义正言辞的训斥了他。
“大丈夫宁可舍命不能辱节!”
就这样,他的那些精美的文章,随着一道烈火化为了灰烬。
李陵和我,默默的盯着那团越烧越旺的火光。
谁也没有想到,多年以后,我们会遭遇什么,而李陵,在遥远未来的某个时空里,还会这样,被苏武训斥。只是那时,曾经的少年早已被岁月洗刷的面目全非。
在我日后的生命里,时常会梦见那道嘹亮的火光。
那火,好似一道魔咒。
在我不断偏离道义的政治生涯中,时不时的闪现在我的意识深处,将我惊出一身的冷汗。
它时刻提醒着我和李陵,我们有多么的卑微和可笑。
从那次的事情开始,我再也没有嘲笑过苏武。
再后来,匈奴不断的缠扰边关,陛下开始为了此事而忧心忡忡。
李广利,再次被作为主要将领,派往战场。
令我们振奋的是,李陵也被派上前线,跟随在李广利的队伍中。
而我,仍然要留在宫里,奉车都尉,并不是需要征战大漠的将军。我需要用机警的目光保护陛下。
陛下,就是我的战场。
但是,无人知道,我是多么的厌倦血腥和屠杀,虽然我崇尚武力,却并不喜欢无端的杀戮。然而,那让我觉得身心俱疲的边关,却是李陵最向往的地方。
李陵没有告诉我和苏武,他只是独自做了这个决定。
入宫,面圣。
我还记得那天,是个午后。
我陪在刘彻身边。
他有些疲惫,却仍旧不断的翻阅着手里的奏折。
那些讲述边关的,令人忧心的文字。
他的眉头深锁,时不时的从鼻子里哼出粗重的气息。
看得出,他十分的震怒。
那时候,我已经与我的陛下十分熟悉了。
他走下车子的时候,我该在哪个位子伸出手去,跟在他的身后,该保持多远的距离,我都已经了然于心,并不断的精益求精。
他早已感觉到了,他是精力如此旺盛的帝王。虽然不言明,不过,对我的态度,却是日益亲近。
我没想到,就在那天下午。
李陵,神采奕奕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跪了下来。
以掷地有声的声音,要求亲自带兵。
刘彻沉默了好久,才微笑着看住他。
我的心嗖然一紧。
朝廷早已无兵可用了。李陵,怎么这么糊涂!
刘彻的微笑总是让人看不透,仿佛带着刀兵相见的厮杀声,让人不敢正视。
然而,李陵,他抬起头。
“请陛下给李陵五千众。”
刘彻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我的心无可救药的沉了下去。
“朕知道,你是飞将军的后人,但,你确信有此能力?”刘彻的声音冰冷的令人心寒。
他就是这样,即便有人肯为他卖命,他仍然那样高高在上,俯瞰着那些卑微的灵魂,仿佛,他们天生就必须为他而陨落消亡。
此刻,我多么想拉住李陵,告诉他绝对不可以这样鲁莽。
跟随陛下让我锻炼了心智,我的心不断的在沉默中壮大。我能听见那虽未来到,却早已汹涌升腾的危险,它正张牙舞爪的要将李陵淹没,就在那玉门关外,匈奴人的战场上。
“臣早已做好准备,随时为陛下而战。臣只要五千众。”李陵重复着,那足以致命的诺言。
直到岁月流去,我坐在时光的一端。
李陵那英挺的眉眼,仍时常浮现在眼前。
他那少年的轻狂,似乎要甩掉什么一般令我不解的嚣张着。我不明白,是什么样的心态,让他如此希望崭露头角。他不是个不太喜欢表达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会忽然间这样不顾一切的倔强。
李陵,最终,仍旧是和我不一样的人。
我愣在那里,宣室殿上,刘彻的身后。
“好,朕准奏。”
李陵抬起头来,我看见,他在对着我微笑。
我愤怒的冲进将军府。
拉住李陵,质问他为什么不同我商量。
==他仍旧是笑。
=。人。=那种,并不开心的笑。
=。书。=然后,他告诉我。
=。屋。=那始终钩在他背后的芒刺。
李广善于作战,常胜不败,自有飞将军的称号。
然而,元光六年匈奴再次南下,兵锋直指上谷。刘彻派出四道人马,第一道,由首次出征的车骑将军卫青带领,直捣上谷,另外三路分别由骑将军公孙敖由代郡出发,轻车将军公孙贺带领由云中开拔,以及骁骑将军李广率领从雁门关出发。四股力量共同夹击下,匈奴溃败,然而,命运就在此交错。
首次率军的卫青,竟然一路畅通,直捣龙城。一路斩杀匈奴将领七百余人。
而李广,却因寡不敌众被俘虏。
匈奴王听说俘虏了飞将军,顿时大喜过望,命人不得伤害,迅速送回都城。
却不料,李广在途中逃脱。
然而,回到朝中,刘彻认为他不但兵败而且被俘,不足以再被朝廷任用,于是,被迫归隐。
李陵缓缓说着,他在无数个夜里看见爷爷站在窗前,他那逐渐佝偻的腰身,不再如战场上那般英挺,英雄垂暮,令一个懵懂中的孩子,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悄悄的开始练习,他发誓要为爷爷,为李家讨回往日的恩宠。
尽管,他知道,面临的是匈奴人的数万铁骑。
我深深的望着眼前的李陵。
他轻轻摆了摆手,竟然又笑了起来。
“最凶险的战事,才能留下赫赫的威名。”
我终于明白了,他那总在我毫无防备下出现的笑容,只代表了对现实的嘲笑。
他嘲笑一切,甚至是他自己。
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苏武也来了。
他带来了一根红色的丝带。
当他从怀里掏出来时,我和李陵都愣住了。
他很郑重的,将丝带双手捧起。
鲜红的丝带,泛着幽幽的亮光,仿佛一捧鲜血,融化在我的眼中。
那一瞬间,我有些恍惚,然后是气愤,我不知道,苏武这是干什么,为什么做出这样让人不安的举动。
他走过来,在我们眼前将丝带展开。
他表情严肃,似乎在说着无比重大的事情。
“李陵,苏武与你共存亡。”
说完,他将那丝带,绑在了李陵的右臂上。
那个时候,忽然一道热血在我体内沸腾。
我感受到,那来自苏武文弱身体里燃烧着的熊熊火焰,竟然要比我和李陵都要炽热。
李陵似乎受到了感染。
他伸出手臂,紧紧的将苏武抱住。
而我,感到冲天彻地的振奋,却被这强烈的激愤撞击的无法动弹。
就那样,在他们的身旁,颤抖着身体。
琉璃光 霍光(四)
李陵走了。作为一把钢刀,深入匈奴腹地,用来牵扯匈奴王的力量。
李广利则带着大多数的军队,从正面出击。
分给李陵的,真的,就只有五千众。
李陵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他。
是他不让我们去送别的。
他说,那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他不喜欢。
但他也许并不知道,我站在未央宫北阙高高的城门上,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变成了模糊的圆点。
五千众,全是步兵。
他和他的人马显得那么孤单渺小。
在犀利的日光下,我发现,现实和梦想,竟然有那么遥远的距离。
我对李陵的担忧,从那一刻,真正的开始了。
陛下并没有看出我有什么不对劲,我深深的将那些忐忑掩藏起来。仍旧谦卑而妥帖的跟在他的身旁。
时不时的,他还因我的慎重而发出些感慨。
未央宫中,我的势力范围已经算是可观了。
然而,那些权贵们不过都是我的棋子,我从未将他们当成真正的朋友。
无数个觥筹交错电光互触的日子里,我不过都是一个冷血的政客。
李陵和他的复兴故事,让我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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