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三生
一个可怜人
深秋的风,虽不刺骨,却也凉的很。
墙上几根枯草瑟瑟的发着抖。
惨白的太阳,有气无力的挂在天上,没有一丝热量。
我把身上单薄的衣服裹了裹,缩成一团。
“小兰,过来。”一个尖利的声音传来。
我木然顺着声音走过去,跪在那人面前。
“去美人坊,把这个东西交给云烁公子。”
“是,小姐。”我接过东西,头也不敢抬,倒退着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才抬起了头,看了看手上的东西,一个锦盒。
至于里面是什么,我管不着。
左不过是些手绢香袋或者时鲜吃食之类的。
天气清冷,大街上空荡荡的,没有几个人。
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看了看身上单薄的衣服,无奈的叹了口气,甩开步子,走向美人坊。
远远的,就看见美人坊门口站着两个彪悍的女子。
出门不顺,我心中哀叫。
但不去又不行。
我稍加镇定:“我…送…东西,给…云……烁…公子。”
刻意举了举手里的锦盒。
“啧,给云烁公子送东西的人多了,要是都放进去,美人坊就不用做生意了。”左边那个大婶冲我一顿吼。
“就照你这个寒酸样,你家小姐也强不到哪去,滚,别在这碍老娘的事。”右边的也不甘落后,狠狠推了我一下。
趔些了一下,却没跌倒,我强自站定,看样子,这美色坊我是进不去了。
要是东西送不出去,回去估计又得被揍一顿。
想想那个母夜叉扎人的竹签子,心狠狠的缩了一下。
另避蹊径吧。
围着美人坊转了转,看看从哪能不能爬进去。
转到后门,一位大婶拿着菜篮出来了,将门虚掩上。
看样子,是去买菜的。
盯着大婶走远了,我趴到门缝上往里瞅——里面没人。
我悄悄的推开门,溜了进去。
美人坊的后院不小,左边一溜平房,还飘着烟,估计是厨房。
右边也是平房,乱七八糟的,估计是柴房或放杂物的。
刚想进入前厅,就听见右边一间房子里传来低低的呻吟声。
这声音极低,看得出是在刻意压制,却又没压住。
看来,是某位公子不服老板的管教,被教训了。
这种事,在这种地方多了,管也管不了,何况,我根本就管了不了。
苦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嗤……”又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好象皮肤被撕裂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心中低声叹息,也是个可怜人。
一进那间屋子,我真的愣住了。
这间屋子根本就是一个小型刑房,烙铁,板子,鞭子还有不少我根本叫不上名也不知道用途的刑具,森森的挂在墙上。
屋子正中,躺着一个人,半裸着身子。
那身上,全是伤痕,被鞭子抽的地方肿的老高,被刀子划的地方,血肉往外翻着,还有几处黑糊糊的地方,怕是给烙铁烙的,已经焦了。
他身下,红灿灿的血,流了一地。
我愤怒了,这帮该死的畜生,怎么能这么折磨他。
人,真是这世界是最可怕的动物,一旦没了人性,比任何野兽都凶残。
蹲到那人前面,仔细看他,他一动也不动,怕是已晕过去了。
可能他刚才无意识的翻了个身,拽的伤口裂开了,新血又流了出来。
拨开他脸上纷乱的发,竟然意料之外的没有被毁容。
这里是妓院,容貌毁了可就没法赚钱了,怕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我仔细的打量这张脸。
我不知道倾国倾城是什么样子,但却知道什么是艳冠群芳。
纤细的眉似弯非弯,长长的睫毛象两排小扇子,安静的贴在脸上,直直的鼻梁,挺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紧紧闭着,苍白的小脸,倔强的皱着。
人长的美,并不是好事。
他也是吃了这个亏了。
强硬的个性,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要是没有财权的支撑,恐怕不是好事。
牢牢的记下这张脸,我站起身要走。
在转身的一刹那,却发现他的手指稍微动了下,看来,是要醒了。
我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等…我…来…接…你。”
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我又等了会,他却没有醒来。
院里,传来纷杂的声音。
我连忙快步出了屋子。
身后,有人喊道:“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
我也没看是谁,连跑带窜的进了前厅,直接冲上二楼。
楼道两侧,一溜两排房,我不知道云烁公子在哪间。
白天美人坊很清静,公子们都在睡觉,小厮们也跟主子一样在休息。
呆呆的站在走廊里,不知所措,想找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
算了,随便进一间吧,找错了,大不了问个路。
我抬起手,轻轻敲了敲第一间左手边的门。
“进来。”一个低沉有磁性的声音答到。
我轻轻推开门,地上铺着白色的羊毛毯,我看了看自己的鞋,没有进去。
“有事吗?”那个声音又问。
我抬起头,天青色的床幔低垂着,里面,隐隐躺着一个人:“你…是…云烁…公子…吗?”我低声问。
“有事?”他并未起身,看来,还没有睡醒。
“送…东…西。”我越发的小心翼翼。
“谁送的。”声音有一丝不耐烦。
“西…街…刘银花…小姐。”
“放下吧。”
管他是不是云烁公子呢,反正有人收就行。
我把锦盒放到地上,将门轻轻的带上。
仍是从后门溜出来,我狠狠心,没有再去那个小屋。
一笔买卖
回到刘府,先回复了小姐。
可能是云烁公子收了她的礼物吧,心情好象很高兴的样子,没有为难我,就叫我退下了。
估计是自己发情去了。
我回到自己的小屋,呆呆的坐到床上,眼前,全是那张倔强的脸。
我要救他。
我已然认了命,背叛,绝望,死亡,陌生的世界,卑微的身份,我苟且偷生着,早已没了生存下去的勇气,而这个人,已经丢了半条命,却仍是在支撑着。
也谈不上感动,更谈不上心动,我只想给他做点什么,算是对刚烈之人的一点敬意吧。
思量片刻,我暗暗打定主意。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了管家请辞。
我本不是卖身来的,刘府招工,把我招来的,来的时候说好,管吃管住,不给钱,想走就走。
我喜欢这份自由,而且当时也迫切需要一个地方来安身,就来这做了丫鬟。
管家只是客套了几句,却也爽快的答应了。
什么东西也没有,我净身出了府,又成了无业的自由人了。
左转右拐,走了好半天,都快中午了,我才来到了林锦庄。
林锦庄是这京城天化城最大的商家,经营的东西五花八门,每一种商品几乎都垄断了市场。
我走向前,对着门口站着的两个女人说:“麻烦,我…要…见…林之静…小…姐。”
“哎哟,我们小姐不是你这个小叫花子能见的,快滚。”那两个女人张着血盆大口,象赶苍蝇似的把我轰的远远的,好象我多站一会就会脏了他们家的地。
“不…见…我…是…她…的…损…失。”我冷冷一笑,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反正我也没打算一家就成功。
拨腿要走,却听见一声轻笑:“怎么见得是我的损失?”
我抬起头,一个女子坐在一匹白马上,凌厉的看着我,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我细细打量她,瘦长脸,单眼皮,小眼睛,薄嘴唇,大约二十七八岁,精神飒爽,透着一脸的精明。
这应该就是林之静了吧。
“和…你…谈…笔…生…意。”我对上她的眼睛,没有一点退缩。
她翻身下马,盯着我看了半天:“这位小姐,里面请。”
林锦庄不愧是京城第一庄,府里处处透着华丽,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难得的是虽然华丽却不失典雅,亭台楼阁点缀的都恰到好处,但又太过于精雕细琢。
待得坐定,她问我:“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袁惜。”
“听口音袁小姐不是我国人吧。”
“是的。”
“那袁小姐从哪国来的?”
“很远。”
“那你打算和我谈什么生意。”
“林小姐,你看。”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有什么用?”林之静拿过那样东西,左看右看。
“洗…衣…皂。”
“洗衣服用的?”她看来有点不相信。
我点点头:“比…皂…夹…强。”。
“拿下去,让洗衣婆试试。”一个仆妇拿着东西去了。
我拿出来的东西就是肥皂,在这个落后的地方,这个东西根本就没有,用得还是皂夹,我嫌皂夹不好用,来这以后,就自己偷偷做了些。
肥皂其实很好做,主要是用猪油、碱、盐这三样简单的材料熬成的,俗称:“水熬油”。
以前在家当家庭主妇的时候,实在太无聊了,就试着DIY各种东西。
没想到,那时随便做的玩意竟然成了我保身立命的根本了。
皂夹虽然有去污功能,但是不太好用,一件衣服若是落了油什么的,根本洗不掉。
一会功夫,那个仆妇拿着件湿衣服走了进来:“小姐,你看,洗得真干净,连油迹都洗掉了,比皂夹好用多了。”
林之静掂过湿衣仔细看了看:“确实干净,我很有兴趣,说说你的条件。”
“配…方…卖…你,一…万…两…银…子。”不是我狮子大开口,这个东西如果是高价卖绝对是暴利,如果是薄利,也绝对是薄利多销,试问谁家不洗衣,这个东西的市场,我想这里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林之静反复打量着我,算计了半天:“好,我买了。”
我对她笑笑:“你…绝…不…会…后…悔。”
林之静大笑:“我相信,袁小姐,天已晌午,吃过饭我向袁小姐讨教这洗衣皂的作法”。
我点头。
林之静叫人摆上饭,亲自陪我吃。
饭菜很好,我也饿了,当然没客气。
饭桌上,倒也安静,她问十句,我也不过能回答出三四句。
我还不会太说这里的话,只会简单的。
下午时候,教她熬出一锅肥皂,天色已经不早了。
我起身告辞,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