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黑眼珠子对上黑眼珠子,定定地粘在一处,章公公低头躲避,出这宫门,慌乱的奔回自己房里。
掀开床,只有旧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章公公疯了一样把床板一块一块掀开,只有不见天日的灰尘,再没有别的。他呆若木鸡,傻在当地。
转身,开抽屉,搬高几,气喘吁吁地带着要把房中家具全挪开的样子。虽然年迈,气急上来力气顿生,把高几拖开,把沉重的衣柜往外面移。用力不稳,“啪!”衣柜倒下,章公公躲得及时,只听到“啪!”一声巨响,衣柜压着他衣角倒地,扑起的尘气喷了他一脸。
外面有跟他的小太监回话:“公公,出了什么事?”
章公公老泪纵横:“没事,我没事,”他用袖子拭泪水,哭道:“我的宝贝,那是我捡到的宝贝……”
他想到那一夜,萧大帅破内宫门,是章公公带着永宁侯装扮成宫中侍卫逃走。章公公只指了一个地方:“那个门可以出去,”就倒地装晕。
他才一倒地,耳边风声起,有什么落在他面前。他悄悄儿的眯一条眼缝看,见一个绸布包的东西,从石明被抓破的衣内掉下,石明不管不顾仓惶而逃。他身后,顾公公和一个使飞抓的小鬼打得落花流水。
石明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必然是好过宫中任何珠宝。他逃走也带着,会是什么宝贝。章公公看人人打得热闹,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悄悄儿的把那绸布包挪到自己身子下面,再推到草丛中。
当晚装着让人救起,把这东西一直带着。
章公公回去细看是御玺,他动了贪心。太监们不能行房,老了没有子女,最爱积钱财。他心想,有新帝还可以再刻一个大宝,这个,归咱家了。
要是别的玉,章公公早就拿去当铺,只为是御玺,才在黑市上想出手。他几回想过割开这玉,兴许好卖。可他手中没有割玉的东西,只能作罢。
去黑市让顾孝慈发现以后,章公公还试着要出去几回,都晦气,总是没遇到好人,全让萧护和顾孝慈想法子堵他回去。
就先作罢。
直到今天,宝贝没有了!
房门外更有欢声笑语,几个宫女和太监在说话。
“顾公公说七彩宝光,怎么咱们都没有看到?”一个太监犯傻的问。别人全鄙视他,比他脑子灵活:“我们看到了,”
“比公公看到得还早,就是我没他有见识,我正寻思这是个什么宝?公公就先叫出来。”
“宝光是有福气的人才能看到,你有福吗?”
面对一堆鄙视的眼光,那太监顿生智慧:“岂只是七彩宝光,空中还有龙凤齐鸣呢,”他得意了:“你们听到没有?我当时专心听龙凤和鸣,就没有去看七彩宝光。不看我也知道,一定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再加上龙凤和鸣,这就是八宝,懂吗?八样子的。”
别人让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对于吉兆,哪一个肯落后。有人还发呆,有的人道:“对呀对呀我还看到飘优昙花,一准儿是天女散的。”
人人欢喜中,只有章公公打着哆嗦,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我的宝贝,那是我的宝贝……”
没有人管他,见太医来,宫女们和太监们带路去看视张太妃。
张太妃悠悠醒转,先转动面庞左右的找。顾孝慈忙把御玺送到她面前,张太妃双手捧着,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细看过,泪水哗啦啦地流个不停:“是的,就是它!”
把御玺放在身边,张太妃急切寻找着江中王幼子孙瑛,见到奶妈抱着他在一旁,忙伸出手:“快来,”
奶妈送过来,张太妃抱着孙瑛。看着御玺,看看孙瑛,哭道:“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太妃泪如雨下。
这话没头没脑,也人人都听明白了。
奶妈喜出望外,喜欢得身子颤抖着。
萧护接她们来,奶妈一直愁眉不展,不知道好生生进京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白天金殿上说孙瑛可以当皇帝。
奶妈是吓的比惊的还要多,哪里还有喜欢。
可这事情,亲眼所见。小哥儿睡的床下面,竟然有御玺在。几个宫女刚才就悄声在说:“那床几天前我当值我还睡呢,怎么不见御玺?”另一个人悄笑她:“你哪有这样的大福气。”后面又一个人道:“呀,有人说刚才听到龙凤声,我们怎么没听到?”
“快别这么说。”几个人一起拦下她说没听到的话,怎么能承认自己没福气呢。
张太妃哭了好一会儿,想起来正事。擦拭泪水,把孙瑛还给奶妈抱着:“好生着,这可是大贵人。”
奶妈重新抱着,胆战心惊,小心翼翼。自己抱惯的孩子,竟然无处不自在,快抱不好了。
太妃含泪吩咐:“去告诉当值的将军,我有紧急要事,要见内阁大人们。”一个太监飞快跑出去。
余下的人来恭喜张太妃:“太妃宫中出来的,定然是太妃先有福气,小郡王才托了福。”张太妃带泪含笑,就有人说到刚才空中龙凤声,又见天女来散花,当然这花,是不会常在凡间,自然一落就收走了。
不是凡花。
张太妃是虔诚信佛的人,一般虔诚教徒,都心中念念是信的吉祥东西。或神仙,或天人,或瑞草异兽等。
总盼着能看到。想多了,幻想也会出来。
张太妃就影影绰绰的疑惑:“是了,我晕的时候,像是看到了什么?”晕的人眼前一花,或是一黑,看到什么都不奇怪。
再想孙瑛睡的那床,因为是常用的,几天前还收拾过下面灰尘,当时不见有东西。偏偏他睡那儿,偏偏就有了。
这不是神灵保佑还能是什么?
张太妃就喜笑颜开一一问过来:“你看到的是什么样子的彩凤?”那个人就竭力描述一番,以有福之人自居。又问玉龙什么模样,鳞片如何?再有天女,生得那个俏丽,倒有些像太妃娘娘。
半空中站的仙人,有一个是先帝模样,莫不是先帝亲来指点立帝?
顾孝慈越听越窃笑,忽然想到太妃说的,找到御玺的有份当皇帝。那咱家,才是应该当皇帝的吧?
最早找到的,可是咱家顾公公是也。正在乱想,张太妃颦眉喊他:“我想起来了,长公主府上只怕得你亲自去一趟,不然她未必肯来。”
为保护宫眷,张太妃和长公主早有不和。
陶醉在自己才应该是皇帝的顾公公领旨出来,和当值将军打声招呼,带着几个小太监往长公主府上来。
夜风轻送,一月仍春寒,风有寒冷。顾公公在马上让夜风一吹,马上清醒。算了,咱家的爹不是那皇家血脉,咱家还是戏台上扮扮得了。
长公主果然在家里闹别扭,她心病惹起身病,文昌王影子总在眼前晃悠,无事就哭泣,好不容易才睡着。
让人叫醒,说张太妃宫中要事相商。大成长公主火冒三丈:“她当自己是太后吗?”就是太后,也没有皇帝为你撑腰。
这样一想,长公主更生气。人家没有皇帝,却有一个大帅!看天色不早,长公主更恼怒:“说我睡了!”
来传信的人只是不走,他不方便明说,却一句一句话往里传:“是大喜事,太妃说,请长公主必定要到。”
大成长公主更恼火,文昌王没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大喜事?要有喜事,也是她张太妃的吧。她要太皇太妃,下面没有太后,她一个人在宫中独大。
而长公主,要成为大长公主,就和皇帝更远一层。
长公主就骂传话的奴才:“我病着呢,你不会打发了他走,明天再说。找打呢,宫里的是你主子?要你这么殷勤传话。”
正骂不绝口,外面多了一个尖嗓音:“说一声万岁亲传呀,奴家来得快……”遥遥传来。程侯爷让恶心到,来见母亲:“您就去一回吧,内阁全去。”扶母亲出去同坐车往宫中来。
最早到的,是离皇宫最近的宁江侯。宁江侯对于一点儿事情也不会放过,听到就过来。离皇宫也近的长公主磨蹭着,第二个到的。
去到看张太妃逗江中王幼子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长公主闷闷生气。这么小,也能当皇帝?傀儡吗?
张阁老在家里想了半天,半夜入宫?会是什么事儿呢?他们全想不到御玺会忽然出现,张阁老犹豫半天才谨慎入宫。
反正他可以说上年纪,穿衣用药头晕身子不快动作不灵,来得晚有原因。
他在宫门谨慎的问问,居然年青可以跑快马的萧护大帅还没有到。
萧护知道晚上这一出子,顾公公不会耽误到明天,他办事情,有时候有喜感。大帅就不睡,在产房里和十三说话。
慧娘奶孩子奶出来兴致,把谨哥儿放在自己枕边睡,睁开眼就看着,闭上眼可以嗅到孩子身上奶香味儿,正在很美,懒懒问大帅:“最近空闲?天不早了,早早歇着吧。明天再来看我,再来逗儿子。”
大帅去了鞋,蹭在她身边斜歪着,纠正她话:“是看儿子,逗你。”慧娘嘟嘟嘴。但其实很喜欢萧护不走,就不撵他,一里一里地说话。
“几时换花匠?”就是几时宰他。
萧护微笑:“等新帝立,我就动手!”他侧身胸膛贴着慧娘枕上面颊,手不老实的在衣内。慧娘也微笑:“那敢情好,我只可惜一件,他养的花不错。”忽然轻轻一笑,身子微缩,撒娇道:“你搔人痒痒的。”
谨哥儿动了一动,似乎发出一个什么音节,也许只是哼哼,当父母亲的一起大喜,互相道:“看他!”
多喜人儿。
慧娘看不够丈夫面上喜欢,娇滴滴问:“这名字是父亲几时起的,我倒不知道?”大帅含笑:“你我圆房,父亲就起了这个名字,给我看问好不好,我记在心里。”慧娘手抚弄他衣带,娇羞满面:“有时候想我没福气,偏又遇到父亲母亲这样世上难有的好公婆……”
还没抒情完,当丈夫的来理论:“打住!”萧护义正词严来责备:“你怎么把我忘了提?”他作状的绷紧面庞,眸子里全是笑意。
慧娘羞他:“人家把你放后面呢,是父亲母亲,你也来争。”萧护嬉皮笑脸:“怕你把我忘了。”又想到以前的旧笑话,拧着慧娘耳朵问:“还记得我烧了给你的鞋,你记恨我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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