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萧护手中还有八万多人,他要是想错一星半点儿,也就早早把造反旗帜打出来。如果那样做,就没有今天这从容而出,徐徐而定天下的局面了。
一年后的今天,天下更乱,皇族后裔可以反自己。
那大帅出山,树起自己招牌,理民生,谋诸城,不管是谁听上去,都顺理成章,也与造反远而又远。
要说造反,也太多的人。
如今谁还说谁呢?
去年忍辱负重,忍而又忍,不敢轻易乱动。先与祖先世代忠良有关,这个帽子把后辈萧护扣得死死的。正因为扣得死,萧护要是勃然大怒,那就一怒冲冠,不可收拾。
去年,大帅还不知道那圣旨上没有大宝。而做京城的,是他亲手而立的小皇帝孙瑛。这不是反皇权吗?
险些,大帅成了兵乱后头一个造反的人。
萧护几次中夜难眠,要大怒过勃发于月光下,回首就看到熟睡的儿子和十三。小面团子夜里要吃要撒,睡得懵懂中,还会对着父亲嘻嘻一声,足以把萧护天大的心思压下去。
妻子和儿子都要依靠他,萧护一个人可以造反,可为儿子,他必须按捺自己,必然让自己冷静,必然忍气吞声,忍着郡王们对自己加的莫须有罪名。
去年的萧护,最多只想摄个政啥的,造反是没有事。
月色照得黄泥土漫漫,萧护大帅纵马对顾良能和王源而去。他想,自己是有儿子在身边还忍得下来。而他们呢,他们这一年里日子好不好过?
接下来他就笑了,笑容如叶底乍现,忽隐忽露的红花一闪而过,却风姿美秀。如果那死去的寿昌郡主在这里见到,又可以夺她魂魄,让她倾心。
萧护在这一瞬间想到,这些人心里,为的全是自己,有的全是自己。那自己为何不能给他们一个好天下?
一个安定的,一个国富民强的天下!
在即将与顾良能、王源等人会面以前,萧护又一次想明白,称帝路是必走的一条路。他想到这里,见两骑马到了面前。
王源大叫:“大帅!”泪流满面。
顾良能大叫:“孝简兄!”泪如雨下。
三个人在马上欢笑携手,都面上有了泪光。
一起下马,不分前后的抱在一起。萧护用力的抱住王源:“小王,你们好不好?”另一只手臂,有力地把顾良能握在怀里:“兄弟,你长大不少!”
王源泪水哗啦啦流到大帅衣袖上,人却欢声仰天大叫:“我们总算见到了!”顾良能则抽抽噎噎哭起来:“几回遇险,怕再也见不到你。可一想到你还会回来,我也撑下来了。”这才想到,回身看看来路,只看到自己士兵。顾良能带泪又调皮了:“孝简兄,我引来韩宪王一支兵马,近万人,算我送给你的小小见面礼!”
萧护大笑一声:“好!我正要找他,只是要先往京里去,先让他们知道知道我最好不过!”回身命人:“余明亮,去剿了他!”
小余将军高声回应:“是!”回身让自己的副将去点兵,来和王源相见,手点在自己鼻子上,笑逐颜开:“我如今是姑爷,你以后喊我姑爷。”
又笑嘻嘻:“廖明堂姑爷不在。”
这一说,王源想起来,用袖子抹抹泪水,对伍氏兄弟笑起来:“哎,那舅爷,你们两年里可好?”
姚兴献见大帅见过,上前来和王源用力抱住,眸中也有重逢的几点泪水,听王源这样说,姚兴献放声狂笑:“让我告诉你,如今是驸马爷,你得喊他舅爷驸马。”
妻子罗氏到来,姚将军心中欢喜;而和小王将军重逢,又是一喜。忙问:“鲁将军好不好?”王源先笑话伍思德:“我们听说了,为你尚公主大家喝了一回,又让袁朴同也喝,他那脸色紫不歪歪,黄不灰灰的,鲁永安背后骂他和死人脸色差不多,我们又喝了一大碗。哎,舅爷驸马,我来了,你拿什么招待我,是上好宫点,还是御膳房的菜?”
伍思德也下马,心情也激动。这一幕谁不激动?伍驸马一本正经,把架子端起来:“小王将军,本宫赐宴给你,一盘子盐调萝卜,一盘子大饽饽,一坛子好酒。”王源哈哈:“这宴不错,有酒就成!”
这才看到慧娘,王源嘻嘻:“十三少,你,你还真的胖了!”慧娘瞪眼睛:“你赌了多少?”王源伸几根手指头比划:“你别怪我,全是余伯温不好。我们见乱,能把家人接走的全接走,后来老帅也接,我们就没理会。余将军妻子在关城生孩子,生下来后夫妻吵架不肯同房。余家嫂夫人说余将军花花肠子,余将军说她胖得可以过年宰杀。接下来也不怪我,是老鲁不好,他说想起来他妻子生完孩子,也胖得不行。我们就想到你,我只赌了一百两,哈哈,早知道我应该信老鲁的,拿你赌上一千两,我不是小发一笔。”
慧娘鼻子里出气:“哼哼。”张家还是护卫她,跟后面插话:“我作证,胖的是这样子。”他在地上肩头晃动,王源更笑:“你这学的是熊?”张家:“哈哈,哥儿最会这个,哥儿要学出来,比我学的好看。”
这话一出,慧娘和王源都鄙视他。慧娘翻白眼儿:“还不是你教的好!”小鬼摸脑袋,他也有份。王源没好气:“你天天见着,我还没见呢,少对我显摆。”忽然眉开眼笑:“张家,你如今和十三少是主仆情意深啊。”
张家如遭雷击,只为一句话竟然后退一步,瞠目结舌:“你说什么?”他咀嚼着这话:“主仆情意?”
是啊,自己对十三少是主仆情意才是,不是兄弟。因为以前和慧娘当过兄弟,张家就一直认为自己对她先是兄弟情,再路上把自己绕进去,直到现在才让王源一句话打醒。他开怀大笑,月下他的笑声最响:“哈哈,主仆,哈哈,不错,”
慧娘再白眼儿:“张家疯了,军棍侍候!”去和顾良能相见,小鬼跟上。顾良能一头拜倒:“嫂夫人安好,听说您有了哥儿,我为您喜欢好几天。”慧娘忙让他起来,听身后张家热烈地正对着王源比划:“十三少刚坐完月子,就胖成这样子,不是老虎,她已母老虎了,自然见到大帅,她还是小猫。挨打?她好久没挨了,我赌十两银子,十三少离挨打不远。”
慧娘不动声色,脚下轻轻一动,把一个泥土块子往后就踢,正中张家腿上,张家往旁边一跳,怪笑一声:“夜猫子动静?”
再把谨哥儿样子学给王源看。王源述旧了一圈,又来问伍思德:“我来问你,是舅爷大,还是驸马大?”
伍思德装愣:“小王啊,你打仗糊涂了?如今还有皇帝吗?”姚兴献帮腔:“京里好几个呢。”大家一起嘻嘻。
这就往城中去,把臂互谈,说到廖明堂,顾良能感激涕零,对萧护道:“没有廖将军,我还真不能牵制韩宪王这么久,他的儿子哈哈,我全杀了!”停下脚步,顾良能面色静下来,这静中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舒畅,诚恳地对萧护道谢,他眸子炯炯:“要没有孝简兄,我真的不能得报大仇!”
萧护早看到他的人数不少,微笑道:“你如今也很厉害,我以后要得你助力不少。”此时走到城中,清静街道上不许人出来。顾良能再次拜倒,慨然有声:“我顾良能一兵一卒,现正式归到萧大帅麾下,全由大哥调遣。”
将军们不再嘻笑,静如月光般看着,有什么流动着,在人心中似那如水月光,无处不在。
又接着走,张家笑声最高,王源在问他谨哥儿的事。张家张开双手:“斗鸡?早就不干了。没几个月天天赢,还有什么意思?如今在养大狗,老帅说家不养恶狗,哥儿这么小,也能听得懂,问我这狗不养了吧,我说那就养马吧。哥儿多大?不到两周,他正要养马。赌不赌,再没有这么小的哥儿会养马的……”
慧娘心想张家从回来就奇怪的,见到自己一会儿面色不好,接近发白;这一会儿又兴高采烈,好似得了全天下人的银子。
这个人该成亲了,没媳妇就是不好。只看谢承运能和谢少夫人恩恩爱爱,再看罗氏来,姚将军有多喜欢就知道了,好似换了一个人。
谢承运也出来迎接,蒋延玉也在这里。夜深,各自回去。蒋延玉有家信请谢承运带去,另外小有怅然,姚将军夫人一个人也敢骑马出来,萧西家的萧北家的也来了。自己妻子,算了,她在家里父母亲面前有人也不错。
看了一回谢承运满月不久的儿子,蒋延玉是有羡慕的。
谢承运送走他,见妻子在房中忙忙碌碌。他微笑:“你又收拾什么?”谢承运也觉得对父母亲可以交待。为自己和妻子不和,父母亲私下里也说过不止一回,可不和就是不和了,那个时候扭不过来。
谢少夫人在收拾他的东西,闻言道:“我本来不想走,可我奶着孩子,这一奶呀,真是丢不开。离冬天不远,我把你的衣服整理出来。得的厚衣料,我交给榴花,素花跟着我回去,路上好照应。”
又小心翼翼:“把榴花丢下给你吧?”生怕谢承运不要。
谢承运对着她面上的担心又是一笑,自己夫人也生得十分俏丽。他道:“好吧,不留下你也不放心。”
在儿子身边坐下,道:“你回去,把我书房里小厮来喜给我打发来,他要是一个人怕路上不平静,萧家有信来时,让他跟着来侍候。我们带来的两个家人,全是进京里父母亲怕路上要照应,给的。我如今有几个亲兵在,他们也跟着我辛苦一场,你带走,让他们回家歇息。”
又笑道:“你走了也好。”
“这是什么话?”谢少夫人嗔怪他。才一嗔怪,夫妻不和的旧事又浮上心头,心中一痛,咬唇忙看丈夫,见谢承运对着儿子笑:“你不走,不是让蒋兄看着难过。你没看到姚将军夫人到的时候,取一件子,她家姐儿给父亲绣的东西,再取一件子,是她家哥儿写的大字,蒋兄还没有孩子,却对着姚将军夫人眼馋,你再不走,他天天眼馋我儿子,我也为他要不快了。”
谢承运伸个懒腰,嘴角边全是笑容:“如今你回江南,可就我们是夫妻两个人同在这里。”
谢少夫人心中疑心这才放下去,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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