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情都是这样。我们总是以我们自以为好的方式来对待别人,殊不知很多时候事与愿违,因为自以为好的不见得别人也以为好。其原因就在于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所以真正要对别人好,要以别人觉得好的方式。
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子路问孔子,怎么侍奉鬼神呢?“事鬼神”,就是侍奉鬼神、祭祀鬼神。孔子怎么回答的呢?“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孔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用了一句反问:你还不懂得侍奉人,怎么懂得侍奉鬼神呢?子路又说,我斗胆请问,什么叫死呢?孔子说:“未知生,焉知死?” 你尚且不懂得生,怎么懂得死呢? 这两句话很精彩,是孔子宇宙观的展现。孔子对宇宙的认识是很深刻的,什么叫“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因为人与鬼,生与死,是一理而二象,是一种状态的两个侧面,人与鬼、生与死,皆一也。怎么讲呢?这要通过阴阳来解释。人活着为人,人死为鬼。生和死并不是各自独立的两件事,而是一体,就像阴与阳是一件事一样。阳,太阳,太阳光照得到的地方。什么是阴呢?阴是不是一种客观的实体存在呢?不是。什么是阴?阳的背面就是阴,太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就是阴。比如说日和月,二者都会发光,但太阳光是本体在发光,月亮光是反射的太阳之光。阴阳是一体,阴是反映阳的,是反映阳的一面镜子,并不是一种实体的存在。很多人讥笑孔子说不出生死、人鬼之理,其实他的认识是很深刻的,理解得透彻,所以说得很简单。分析道理分析得越简单的人,往往说明他自己理解得很透彻。既然生死人鬼是一理,那么深刻地认识、理解了生,自然就懂得死。懂得对待人的根本是诚敬之心,那么侍奉鬼亦然,关键也是一颗诚敬的心。佛家讲“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后世果,今生做者是”,就是这个道理。
闵子侍侧,訚訚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贡,侃侃如也。子乐:“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訚(yín)訚”,就是和颜悦色。“如也”,……的样子。闵子骞侍奉在孔子身旁,和颜悦色。“行(hàng)行”,刚强之貌,就是做金刚怒目状,怒目圆睁,“行行如也”。子路侍奉在孔子身边则是很刚强的样子。“侃侃如也”,就是很刚直爽朗的样子。冉有、子贡侍奉在孔子身边,是刚直爽朗的样子。孔子很高兴、很快乐,为什么呢?因为得天下英才而教授之,乃人生一大乐也。我们都说遇到好老师不容易,其实好老师遇到好学生也不容易。孔子把立在身旁的弟子看了看,很高兴,可是又说,像子路这样刚强的样子,将来恐怕不得好死吧。由就是子路,“不得其死然”就是不得好死。孔子在半开玩笑中暗含训诫之意,因为儒家讲究温柔敦厚,不主张过于刚强。而子路后来的结局确实不幸被孔子言中:战死卫国,而且死得很惨,身首异处。这里,孔子从弟子的性格推断弟子的命运,同时讲出来以行教戒。
先进第十一(5)
鲁人为长府。闵子骞曰:“仍旧贯,如之何?何必改作?”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鲁人”,指鲁国的当权派。“为”,就是改建。“长府”,指装财货的仓库,实为鲁国库名。“仍旧贯”,“仍”,就是因袭;“旧”,以前;“贯”就是习惯。鲁国当权派要改建国库,闵损说:还是按旧例吧,何必改建呢?为什么不主张改建国库呢?事情是这样的:鲁昭公曾以长府为据点攻打过季氏,季氏将鲁昭公赶走以后,就想改建长府,以防止鲁国公室反攻。所以改建国库这一举动实际暗藏了季氏犯上作乱的野心。闵子骞说不必改建国库,其实是对季氏的批判。另外,改建国库势必劳民伤财。孔子说,像闵子骞这样的人,一般是不轻易发表评论的,他说的话都是从心中发出来的。“中”是指心中。这段话既展现了孔子对闵损的称赞,也从侧面反映了孔子对季氏的批评态度。
子曰:“由之瑟,奚为于丘之门?”门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由”,子路。瑟是琴的一种,七弦为琴,二十五弦为瑟。“奚”当为什么讲,“为”,这里指弹奏。孔子说,子路弹琴,为什么跑到我孔丘门前来弹呢?孔子的意思并不是责备子路弹琴,孔子在子路琴声里面听出了杀伐之声,而不合于中和之旨,所以他才说出这样的话。弟子们听到老师批评子路,就不尊敬子路了。 于是孔子又说:子路是已经登堂了,只不过还没有入室而已。“堂”就是正厅,“室”是内室。孔子是用堂与室来比喻学问、德行的层次。他说子路已进入儒家的大殿了,已懂得了儒家阳刚正大之理,但还没有进入儒家的内室,通晓儒家精深的义理,也就是说子路已至广大,但还没有尽精微。这段话一方面让我们知道子路在学问上的造诣,也让我们知道要正确评价一个人,不能因为他的一点不是就对他全盘否定。另外,“升堂入室”这个成语我们至今还在使用。
子贡问:“师与商也孰贤?”子曰:“师也过,商也不及。”曰:“然则师愈与?”子曰:“过犹不及。”
师,颛孙师,字子张。商,卜商,字子夏。“师与商”就是子张和子夏。子贡问,子张和子夏,哪个更贤德?孔子说,子张过,子夏不及。子张这个人,好高骛远,比较张扬,而子夏很拘谨、内敛,很笃信。一个是放,一个是收;一个是狂,一个是狷。孔子说,这两个人啊,一个太过,一个不及。听了这个话,子贡就认为“过”比“不及”好,多总比少好,就问:这么说来子张要更好一点吗?孔子说,过犹不及,超过了和没达到一样,皆不中道。就和吃饭一样,吃到肚子胀和没吃饱,哪个好一些啊?其实都不好。孔子认为“过”也不好,过,接近于狂了,孔子是很讨厌狂的。这段话既让我们看到子张和子夏性格的差异,又让我们更进一步认识中庸的重要性。“过犹不及”也是我们今天的常用词,现代汉语里有许多常用词都出自经典,足见经典对我们民族的重要影响。
季氏富于周公,而求也为之聚敛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
孔子一一评说弟子,这里是在评说政事科里的冉有了。季氏的富有居然超过了周公。周公是天子之臣,季氏是诸侯之臣,诸侯之臣比天子之臣还富有,肯定有问题。季氏瓜分鲁国,聚敛财富,当时冉有是季氏家臣,冉有还去帮他搜刮钱财,为他增加财富,孔子对此很气愤。他说:“非吾徒也。”表示和冉有断绝关系:这不是我的徒弟,我没有这样的徒弟。弟子们,对这样的人,你们敲着鼓去攻击他都是可以的。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方面,孔子要表达他对冉有的行为的愤怒,另一方面又不愿冉有如此,还是希望能改变他。孔子说“非吾徒”、“鸣鼓攻之”,都是表示他对冉有的行为的愤怒。但他叫弟子“鸣鼓攻之”,实际也是让弟子们去劝导冉有,不要让冉有进一步堕落下去。所以在严厉的言辞背后是孔子对弟子的深深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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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进第十一(6)
柴也愚,参也鲁,师也辟,由也喭。
这是孔子在评说四位弟子的偏性。“柴”就是高柴,字子羔,这个人有点愚笨,智慧不足但诚厚有余,做事时只懂得坚持原则性,而缺少灵活性。“参”就是曾参,曾参这个人有点鲁钝,但是传孔子之学的人恰恰是曾子,可证其诚笃和朴实,因为笃厚才能够如实领会圣贤之道。“师”就是颛孙师,子张。子张有点偏激,好高骛远,流于形式。“由”就是仲由,子路。子路有点“喭”(yàn),喭就是莽撞、鲁莽,子路性格刚直。孔子这四句话是因材施教,指出弟子的偏颇,所谓纠偏以知正。实际上愚鲁近于狷,辟喭近于狂,要有所改正,则愚须补以学问,鲁须补以变通,辟须补以忠信,喭须补以礼乐。其实人皆有偏性,要纠偏归正并非易事,那就相当于今天所说的超越自我。能超越自我的人才能入圣趋贤,否则就被偏性左右。超越自我的关键是明道与践行。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
“庶”表示几乎、差不多,“屡”表示常常,“空”意为贫困,“亿”表示猜测、估计,“货殖”表示做生意。孔子说,这么多弟子中,只有颜回的境界、学问几乎接近于大道了。但是他的生活却长久贫困,居陋巷而箪食瓢饮。子贡不听天命,去做生意,往往屡测屡中。就像现在人去买股票,猜测得很准。这是孔子在对颜回境界高而生活差的深深惋惜,其实也是对社会混乱、大道不行的哀叹。正因为大道不行,才有贤者反而生活困穷之状。孔子并非责备子贡,只是以子贡的例子作为一种现象的代表与颜回构成对比。因为子贡不听天命,猜测屡中也只是他青年时候的事,他随孔子求学时间日久,就并非如此了。另一方面也看出子贡确实聪明、智慧。这段话表面是孔子评说弟子,实则他在哀叹世道不公。
子张问善人之道。子曰:“不践迹,亦不入于室。”
子张问,怎样才能做一个善人呢?孔子说,不遵循前人的脚印走,也难于升堂入室,进入圣人之列。践迹就是踩前人的脚印。善人是本质好的人,这种人的好是天生的、自发的,不是由学习而得到的。但是不学习就不知道按前人讲的方法做,所以即使是善人,不学习也难以进入圣人之列,也就是难以在学问上达到精深之境。
子曰:“论笃是与,君子者乎?色庄者乎?”
“论笃”就是言论诚恳,“是与”表示赞许,“色”指脸色,“色庄“即装出庄严的脸色。孔子说,我赞许说话诚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