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跪在床上瞧不清楚他表情,只是那声音听起来不知道怎地竟有些落寞之意,心里没来由地一抽,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他衣袖,一时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磨蹭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好啦……”
他回身瞧着我,“当真?”
我一咬牙,“当真!”
“不后悔?”
“不后悔……”
“我瞧着你多半还是有些勉强,不如……”
他停了一停,似是在考虑着什么,我赶紧旗帜鲜明地表明立场:
“不勉强不勉强,一点儿都不勉强,其实我仰慕你家叔父大人很久了,能见上一面实在是三生有幸九族同晖五内俱焚六神不安……”
……
……
……
欧阳少主很明显地滞了滞,才哭笑不得地道:“那么,此事便这么定了?”
我猛烈点头以表示赞成。
停了一停,他又皱眉道:“你……仰慕叔父作甚?”
“……”
人家好歹也是“五绝”之一啊,不仰慕他难道仰慕你不成……起码在看书的时候我是半点这种想法都没有哇。
“……罢了。”他看上去一副非常之头痛的样子,“我先同叔父联系……”
看着他在窗前提笔写着便笺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发闷。
磨磨蹭蹭地晃过去,悄悄扯住某人的衣角开始恶意地揉搓,他倒似是心情极好的样子,笑吟吟地任我蹂躏了半晌,直到放飞了信鸽,这才回身揉揉我的头发。
“只是见一面罢了,不妨事的。”顿了一顿,又柔声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我脸上一热,讪讪地放了手,没话找话地说道:“你,你这衣服今天没法穿出门了。”都被我揉成咸菜状了。
他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忽地轻笑了起来,“既是如此……”
——我瞬间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片刻之后,房间里暂时只剩我一人,床上整整齐齐地叠着两套女装。
一青一白。
质地款式倒是一般无二,就连衣上云纹隐现的位置都绝无差别。
想也不用想地直接拎起青色那套,转到屏风后去换衣服了。
哼哼,我才不要跟他穿一个颜色咧!
刚刚系好腰带,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这家伙怎么每次时间都掐这么准,要不是时代不对,我一定会以为他装了摄像头之类的东西。边腹诽着人边愤愤然地往外走,绕出屏风一抬头……
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
我一直知道他穿白衣是很好看的,没想到一袭青衣竟然也能被穿得如此出色。
虽然不再是“浊世翩翩佳公子”那个调调了,但是……我对这种风姿隽爽,萧疏轩举的造型……最没抵抗力了……
口水ing
花痴ing
……
……
……
不过,他没事干吗突然换身行头出来吓人?
一眼瞥见自己的衣袖,“你,你,你故意的……”
他笑得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我拎起那套白的就往屏风后走,走了两步却不见他有动静,心下不免有点纳闷,转头看他,却见他摇了摇折扇,笑吟吟地道:
“穿哪套都由得你,只是,我总有能配得上的……”
这人真是……我咬着牙别过头不理他。
眼角余光里却看见有人缓步行来,渐行渐近,近到触手可及,近到几乎连呼吸都能清晰听见的距离……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
垂在脸侧的头发被轻轻地挽了起来,接着便有什么被极其慎重地……插在了发间。
我怔了一怔,抬手想去摸,手却被他捉住不肯放。温热的气息咻咻地扑在颈上,耳畔响起低低的语声:
“这次……珠花不许再还我了……”
初见欧阳锋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跌跌撞撞地打窗外冲进来,以一种精疲力竭的姿态一头栽倒在了桌上。
欧阳少主淡定异常地解下鸽子脚上挂着的信筒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我囧囧有神地伸指头戳了戳桌上仰面朝天的白肚皮,它微颤了颤,再不动弹了。
还好……貌似还活着……刚才我真以为它活活被姓欧阳的父子俩给累死了呢。
不就是决定个碰面的时间地点,至于慎重到同城的俩人还需要书信往来十几通么……还是说有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特别原因在里面呢?
呃……瞥了一眼正专注读信的欧阳少主,我转身捧起倒霉的鸽子,打算把它送回后院的鸽笼里去休养生息,刚走了两步就被人拦腰抓了回去。
“要去哪里?”
少主大人语气听起来颇为不善,我赶紧举高了手里的鸽子以撇清,“我送它回去……”
“不必了。”他扫了它一眼,“这家伙偷奸耍滑,在装死罢了……”
话音未落,似乎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一般,刚才还躺在我掌中作奄奄一息状的鸽子瞬间扑腾着翅膀腾空而起,在房内精神抖擞地盘旋了两圈之后飞出了窗口,直奔后院而去。
……
……
……
口胡!白驼山出来的果然没一只好鸟!
我愤愤不平地瞪了欧阳少主一眼,他只像是没看见一般,手却揽得更紧了。
“怎地……又这般远着我了?”
怔了一怔我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不免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却似乎仍能感觉到有视线灼灼地盯在脸上。
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徐徐道:“叔父在历山之顶等我们。”
历山离客栈大约有三十里地,我们却在半个时辰内就到了——这当然不是靠我自己的本事。
眼看着离山巅已近在咫尺,欧阳少主才把我放了下来,这么长的路奔驰下来,他的脸色只是微微泛红而已,呼吸也只比平时略微急促些。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总觉得这家伙的武功……似乎并不像书里写的那么二流啊。
“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赶紧摇头。
他伸手替我理了理衣襟,才低声道:“那脸怎地红成这样?”顿了顿又笑道:“莫不是方才……”
我跺了他一脚,悻悻然自顾自往前走,身后传来某人的轻笑声……脸上越发地热了。
天青云白,林静风轻。
苍松翠柏之间,有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单单是一个背影,就有一种渊渟岳峙不怒而威的气势——可算见识到什么叫做高手风范了!
比起那个囧到抽风的洪七公,很显然眼前的这一位才对得起“五绝”的名头啊。
而当这位高手拗着造型缓缓转过身来,我终于知道了欧阳少主的好样貌是打哪儿继承来的了。
撇开年龄感导致的微妙区别不提,年纪大的那一位五官更深邃一些,连眼珠都带着微微的碧绿色,放到现代那就是一标准混血儿的长相,而且是混得十分之好的那种。欧阳少主的轮廓则要柔和得多了,大概是进一步混了黄种人血统的缘故……唔,桃花眼难道是遗传他娘的来着……
虽然多年来我一直热爱的都是混血帅哥没错,但貌似还是某人看着更顺眼一些。
……
……
……
话又说回来,这长相怎么看都是两父子,比小王爷和完颜洪烈那对伪父子像太多了,话说这么多年来真的没有人往这方面想过咩?
……
……
……
我还在试图从生物学社会学以及心理学等多种层面来解析这一状况,欧阳少主已经跨前一步,拱了拱手道:“叔父。”
——好死不死地正挡住了我的视线。
半晌,才听见有人“嗯”了一声,那声音极富磁性……呃,在山谷中时听到的欧阳锋的声音貌似完全不同,难道还有第四个人在不成?
我试图打欧阳少主背后探头出去看个究竟,却被他手一伸给按了回来。
少主大人当然不用怕他爹,我可是怕得紧……
撇开童年阴影不说,原着里江南七怪最终死在欧阳锋手下这件事始终让我心里很有点疙瘩。
白驼山和江南七怪没有什么旧日恩怨这点我很肯定,就算曾经因为我被掳走这件事有过误会(←哪里误会了啊喂),现在也解开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欧阳少主多半是不会再去调戏穆姑娘的了,也就不会被小王爷给一枪头搠死,小王爷也就没机会给欧阳锋出什么嫁祸东邪的破主意,就算要抢《九阴真经》也是他们五绝之间的事情,无论如何不可能把武功二流江湖地位也二流的江南七怪给拉扯进来。
何况我还装神弄鬼地叮嘱过江南七怪绝对不能去桃花岛,呃,我估摸着郭大侠和黄姑娘的喜酒多半会在襄阳摆,去不去对小两口关系影响不大……
所以不管怎么想,江南七怪应该都不会再出什么事了才对。
只是每次想到书里的情节,心里还是难免有点忐忑不安,保险总是不嫌多的,跟欧阳锋多套套近乎总是没错的吧……
仗着西毒看不见我的小动作,我照着某人腰间的软肉猛拧了一把,趁他一愣神的功夫钻了出去。
行礼如仪,“欧阳先生。”顺带飞快地四周瞄了一圈,没看到有其他人啊……
“怎么李流风连这个也不曾同你说过么?”
静了片刻,苍老粗嘎的声音蓦地在头顶响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眼前却还是只有欧阳锋一个人。
他皱着眉头看了看我,眼光又扫向我身侧,冷哼了一声道:“不过是运气逼声的法子,让克儿传你便是了。”声音已经恢复到顺耳得多的磁性频段了。
他讲这话的时候完全没有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吭气,只好转头去看欧阳少主,他倒是笑得春光灿烂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叔父成全。”
为毛成全?成全个毛……
欧阳锋又开口了,这次却是准确无疑地对着我说的。
“伸手。”
语气虽然还算和蔼,我却忍不住抖了一抖。
自古医毒不分家,精通毒术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懂得一些医术。
所以……我可以说欧阳锋这会儿拿三根手指头搭着我的脉门并且时不时轻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