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扫了一眼光线晦暗的房间,当日光接触到简陋的货架上那可怜兮兮的十几样破旧的‘杂货’后,暗自摇摇头,心里为二少奶奶担心不已……厄,就这么个破地方,别说能收回利钱了,不赔钱都是好的。
“哦哦,好。我这就去叫!”
说着,小伙计麻溜儿的从柜台后面跑出来,三步并两步的奔上楼,嘴里更是吵吵嚷嚷的喊着:“掌柜的,有贵客要见您!”对清风这个陌生人全然没有一丝的戒备,也不怕店里的货物有所丢失。当然,就这么个破地方,也没有什么可丢的。
。。。。。。
“老朽李怀思,不知这位二少奶奶找在下有什么吩咐?”
半个时辰后,紫晶扶着王绮芳来到二楼的会客室,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迎了上来,只见他个子不高,面容消瘦,尖尖的下巴上长着几缕短须,不大的双眼里满是精光。、
“紫晶,把东西拿给李大掌柜瞧瞧!”
经过一番观察,王绮芳对这个店铺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憧憬,她随意的坐在上首的主位上,无力的挥了挥手,示意紫晶把地契和合作契约拿出来,展示给李怀思看。
“哎呀,原来是大小姐啊,老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然连东家都没有认出来,”李怀思眯着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地契和那份自己亲手签订的合约,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似失落,又似如释重负的暗自叹了口气,激动的屈膝要给王绮芳见礼,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足足二十二年了呀,老朽一直守着这个杂货铺,就是等着大小姐哪天能来把铺子收回去。。。。。。老天有眼呀,总算是让老朽等到了!对了,太太可好?大少爷可好?”
王绮芳楞了下,她被李怀思激动莫名的样子吓到了,看一个年纪足以当自己父亲的人,老泪纵横的要给自己下跪,她、她还真有些不适应,连忙冲着紫晶眨眨眼,示意她把人搀起来。
“我母亲已经过时了,大哥也游学在外,”等等,不对呀,按理说,能帮自己料理这么隐蔽的产业的人,肯定是娘亲王太太的心腹呀。可如果李怀思是娘亲的心腹,又怎么会不知道娘亲已经过世的消息?
怀疑的目光投向李怀恩满脸泪水的老脸,王绮芳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态中瞧出些端倪来。
只可惜,她瞧了半天,除了看出老人家听了母亲过世的消息真的伤心外,其他的一概没有瞧出来。便放心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李大管家,你替我掌管店铺真是辛苦了……”
“唉,大小姐千万别这么说,说起生意,老朽真是惭愧的很雅,”李怀恩接住话茬,插嘴道:想着京城,堂堂大周朝的国都,天子脚下,皇族豪贵更是满大街都是,说句大不敬的话,就拿咱们东市的商铺来说,每一家都都是背后有大靠山的人,而我们‘李记’。唉。真是一言难尽呀,”无奈的摇摇头,李怀恩从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又高声叫过一旁伺候的账房,“贾先生,你把柜台和仓库的账册拿过来,以前呢,太太一直没有吩咐,老朽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该交给谁,如今大小姐来了,这‘李记’的一切东西,老朽也该物归原主啦!”
“紫晶,你跟贾先生先去!”
王绮芳见李怀恩满脸赤诚的样子,心里很觉得安慰。好吧,虽然这个铺子破了些,但掌柜的还算尽职,就算
每年的红利不多,二十二年积攒下来,想必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吧?
“是,二少奶奶!”
紫晶知道二少奶奶带她出来,便是为了接收铺子的账务,听到王绮芳的吩咐后,连忙应声称是。
“二少奶奶?”李怀恩听到这个称谓后,一双深沉的老眼悄悄的打量着端坐上首的王绮芳。唔,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四蝶纷飞金步摇,蚕豆大小的南珠耳环,以及身上那身绣工考究的绯色滚金丝边儿的广袖长袍。。。。。。啧啧,这是哪家的二少奶奶?
李怀恩常年在界面上混,一双看人的眼睛最是毒辣。单从面前女子简单的衣着和配饰,他就能断定,他这位救命太太的女儿,想必嫁入了京城的大户人家,恩恩,瞧着通身的气派,不是高官就是显贵呀。
想到这里,李怀恩的心里升起几分忐忑,。不知这位少奶奶看了账本后,会不会当场发作。
“对了,李大掌柜。刚才你提到说京城生意难做,是不是有人为难咱们‘李记’呀?”王绮芳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小口,便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哎呀,可不是,”李怀恩咬了咬牙,暗自打定了主意,决定还是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如今听到了王绮芳的问话,他咧着嘴露出无奈的苦笑,“大小姐呀,您是不知道,先是十年前的那场变故,东、西两市的商铺被乱民打砸了十之八九,咱们李记也不能幸免于难呀,好端端的一个铺子险些被人硬抢了去
“没错,当时老朽还把店铺的损失上报了官府,想必官府里还有存档呢,”李怀恩回忆起往事来,唏嘘不已,“动乱平息了,经过几年的苦心经营,店铺总算缓过劲儿来,可偏偏隔壁铺子发生了火灾,那时正是春天,天干物燥的,不一会儿就烧到了咱们的库房,满满一库房的上好府绸顷刻间化成了灰烬。。。。。。大小姐,你一定也听说过,这府绸是棉布的一种,亦是当年周氏棉布行首创的织品,价格比最好的贡品绸缎还要昂贵,仅这么一项,就把店铺数年来的经营毁于一旦!”
“火灾?”
这么倒霉?还是这么巧?王绮芳听着听着,便觉得李怀恩的话里古怪太多。本来呢,她瞧李怀恩的面容瘦了些,但人看着很忠厚。
尤其在知道她是接手的东家后,二话没说便主动把店铺的账册和库房钥匙交了出来,整个过程干脆利索,没有半分不情愿或者故意拖沓,这一点让王绮芳很满意,因为李怀恩这种坦荡的样子,让她可以确定,母亲当年没有托付错了人。
只是,听完李怀恩刚才的话,王绮芳总觉得怪怪的,可究竟哪里不对劲,她又一时想不起来。
“可不是,那场大火驻守坊间的坊卫们都惊动了,调配了几十人来救火呢。”
李怀恩说这话没有半分的犹豫,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且有证据可查。
“唉,火灾也就罢了,这是天灾,咱们也无能为力。可。可坊间的那些小混混,时不时的来店里骚扰,每次来了,佘东佘西的不说,还经常勒索咱们,叫嚷着交什么‘保护费’。
仅仅这一项,老朽就有些吃不消。”
“这么说来,李大掌柜真是辛苦了,”王绮芳压住心底的怀疑,想到她一直不解的问题,问道:“对了,既然‘李记’经营的这般辛苦,李大掌柜为何不去求助大舅爷?”
“大舅爷?哪位大舅爷?他也住在京里吗?”
李怀恩闻言,神情明显一滞,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急切。
“怎么,你不知道我的大舅、母亲的嫡亲大哥在京里当官?”
王绮芳见李怀恩的反应有些奇怪,便故意试探道。
“当、当官?”李怀恩脸色有些僵硬,他咧着嘴干笑几声,摇头道:“太太从未提起过,只是说,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这项买卖,所以才命老朽远远的跑到京里来看铺子。
两个人正说着,紫晶满脸古怪的走了过来,她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账册,走到王琦芳的近前,“回禀二少奶奶,账房和仓库都清点完了,账面上总共还有现银一百一十七两三钱,库房李还有麻布十匹,棕绳百余丈,锅碗瓢盆等琐碎物件若干。。。。。。
第004 公主有请
“一百、一百一十七两三钱?”
王绮芳张口结舌的看着满脸愧色的李怀恩,伸手接过账册,快速的看了几页,账册里记录的无力的合上账册,王绮芳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几分侥幸的问道:“那李大掌柜,这几本账册内容很简单,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她便看完一本。
是本月的还是本年的呀?”
“回、回大小姐,是二十二年以来本店全部的收支————”不知是羞愧难当还是心里忐忑,
李怀恩精瘦的脸上布满汗珠,他听到王绮芳的话后,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水光,嗫喏道:“都是老朽无用 ,好端端的一个铺子年年赔钱,惨淡经营了二十几年唯有百十两的盈利,老朽、老朽真是没脸去见太太呀”
说着,李怀恩噗通一声跪在王绮芳脚边,呜呜的痛哭起来。
“呵呵,”王绮芳怒极反笑,她倏地站了起来,指着偌大的店铺,高声问道,“两楼两底的店铺,就算是什么都不经营,把店铺转租出去,每个月也有六七两银子的租金,就按每个月六两银子,一个月就是七十二两,二十二年下来,也有近一千六百两银子的收入,怎会只有这区区一百佘两?”
“呜呜,大小姐,请息怒,都是老朽没用,没有看好铺子,不能给您和太太挣回利钱,反而倒赔了这么多银子,老朽该死,老朽该死呀”
李怀恩对王绮芳的指责,并没有做辩解,只是一劲儿的砰砰叩头。
“没用?”王绮芳在屋子里踱了两圈,好容易将胸腔里满满的怒火压了下去,她转过身子,冷笑道:“李大掌柜,我看你非但不是没用的人,反而是个精明非常的人,哼,当年家母出于对你的信任才将她最最保密的一间铺子交给你打理,而你呢,也算是个能用的人,头两个的时候,每年还能给母亲上缴三四百两的盈利”
王绮芳抓起刚才看的那本账册,伸到李怀恩面前,哗哗啦啦抖得半响,“同样的铺子,同样的掌柜,可为何偏偏在我母亲过世后开始赔钱了呢?恩?”
“这。。。”李怀恩深深的低着头,他没想到刚才王绮芳随意的看了账册那么几眼,便看出了疑点,他用力的咽了咽吐沫,继续道“大小姐,刚才老朽也给您说了呀,铺子是从十年前开始赔钱的,那时暴民犯上,整个京城都乱成了一锅粥,李记多年的苦心经营也被暴民抢砸一空。。。。老朽该死呀!”
王绮芳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看着李怀恩略略的磕头谢罪,一言不发。
这时,紫晶悄然凑到王绮芳身边,拉了啦她的衣襟,小小声的提醒到:“姑娘,咱们先把账房封了,拿了账册回府去好生核对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