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竹依然含笑望着启轩齐,声音很平静,无波无纹的平静:“你猜的没错,你身边一直跟着一个魂魄。那个魂魄昨晚和我说了全部。”
启轩齐浑身一颤,脸色顿时死灰。他刚才,刚才不动身形,一意寻死。噬魂灵抓的魂魄真的是青丝的,真的是她的。那么刚才他没有出手,没有人救青丝,就会再一次的让她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他会再一次的杀了她。
启轩齐全身颤抖,他感觉到自己做了一件蠢事,以为死了,自己死了,一切都将不会发生,一切将变的好好的。他不必活的寂寞,不必再也见不到青丝,但是就在刚才,他又差点杀死了她。
九竹含笑拉起了启轩齐的手,将手里的短笛还给了他:“她一直在你的短笛之中,但是刚才她为了救你,不顾阳光暴烈出现,已经是魂魄脆弱,你要想救她,就必须跟我走。”
“好。”启轩齐想也不想说道。九竹笑了笑,当先就走,往前方的竹林而去。
不过片刻,两个人就到了一片竹林之地。在幽竹深处落座一竹屋,别无其余。九竹先行进去,启轩齐随后跟了进去。屋里的摆设很简洁,一张床,一张竹桌。唯一能引人注意的就是墙上挂的一幅画,画的却是一只白毛狐狸。整张的画,就一只白毛狐狸,不知其意。
启轩齐随九竹进屋,将手里的短笛交给了他。现在唯一能救青丝的或许就是眼前的人了。
九竹接过短笛,将它至与竹桌上。双手交成一个奇怪形状,突然指向短笛,只是一刹那又指向了床边,好像将什么东西引到那边去。
启轩齐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他也不能出声,所以只能蹙眉站在一旁看着。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跳,狂乱地跳动。不安和激动,全是因为那一缕魂魄,那一缕能够为自己死了还能为自己再死的魂魄。
九竹用一股力量将短笛里的青丝引出,再把她放置床上。那一缕烟魂在床上忽闪忽灭,薄弱得很,好象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九竹从桌边移到床边,启轩齐也跟了上去,但在他眼里,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床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突然恨了起来,恨自己,在青丝最薄弱的时候,居然什么都帮不上,甚至连她一眼也见不到。
青丝的魂魄就躺在床上,身体忽闪忽灭,随时都会魂飞魄散的。九竹望见她的脸时,吓得差点就跳开。她的脸被阳光灼伤,脸上有几大块被烧焦,模样显得狰狞恐怖。青丝也察觉到了九竹的异样,从他的眼里,她可以看出自己的脸有多少的恐怖。
恐怖的狰狞,宛若她整个人是被烧死般。每个女子都爱美,青丝也是。她不知道启轩齐见到自己的脸变成这样会是什么感觉。吓一跳?离开了她?不论是什么感觉对她都是个打击。
“我的脸被烧焦了吗?”虽然答案很清楚,但是青丝还是忍不住问道。或许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九竹察觉到了她的平静,异样的平静,他点了点头。“很恐怖很恐怖吗?”青丝问道,声音里有一丝颤抖,她不知道当启轩齐见到她的这张脸会怎么样,会被她吓到,那种感觉还是另她心痛的。
九竹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你不要和他说的,我怕他吓到。”青丝说这句话的时候是掠过九竹望着他身后一动不动的启轩齐:“我现在很庆幸他没有看到我。”
启轩齐站在九竹身后望着床榻,他什么都看不见,也没看见九竹动手救青丝。只知道他在点了第三次的头时,终于说道:“我先救你。”
青丝点了点头,她还不能死,就算启轩齐看不见她,她也要陪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青丝感到身体轻飘飘地升起,升到一定之时突然停止。九竹以鲜血为注,幻化成一条条的白光慢慢传到青丝的身体里。
瞬间,她的整个人被白光包围。青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吸收这些白光,然后身体慢慢地暖和,不再是那么的冰冷,薄弱。
这些白光只被吸收一会儿,九竹突然收手,再把青丝慢慢地放下来。
“怎么样?”启轩齐问道,再看九竹之时,他的脸色显得异常的苍白,额上冒着点点的冷汗。
“有我在能不好吗。”九竹走到竹桌边扶着桌边坐下,骂道:“我可是以我的血味喂她,你们两个怎么都要感谢我这个恩人的。”
启轩齐现在也看不到青丝,先过去扶住九竹。心下却极其诧异,九竹以血喂她,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到底给了青丝多少的血。
“我现在只是救她一时,至少能保住她的魂魄。只是她的身体还是薄弱的很,接下来要你以血喂她。”九竹慢慢说道,不再是往日那样的笑。他现在是苦笑,为了那把笛子,还要搭进自己的血,他怎么就没见自己以前那么好心去救一个人或者是一个鬼魂。
“以血喂她。”启轩齐幽幽说着,目光却落在了床榻之上,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还是注视着,仿佛这样就能看到:“只要她能活,以血喂她又如何,就是这条命也甘愿。”
青丝闻言,悠悠转头望他,两两相望,却是阴阳相隔,最苦的还是活着的人。但是她如今毁容,就算让启轩齐望见了,难保不会吓到他,离自己而去。就算启轩齐不离自己而去,自己还会安然呆在他的身边吗?这样的容颜,就算他不顾及,自己还是会顾及的,情愿他永远看不到。
青丝只想了一个瞬间,那边九竹跳起来开骂:“什么死啊死的,天天都是这些话,就是你要想死啊死的,才会让她变成那样,算来算去这是你的错。”九竹骂着,开始用手戳着启轩齐的肩膀继续骂道:“你死了怎么救她,难道还要我以血喂她?我的血可是很宝贵的,我好不容易活着,怎么可能要那么快死,所以你要救她,就必须让你自己先活着,要是再让我听到什么死啊死的,我就把你们两个都杀了。”
启轩齐被他戳的连连后退,他没见过这样的人,教他还要威胁他。但是他明白九竹说的话都是为他好的。所以启轩齐就默然,任他戳着自己也不还手,毕竟他还是自己的恩人。
九竹说累了,又转回去坐在竹椅上,挥了挥手叫道:“我饿了,体力不支,鲜血尽亏,你快去打野鸡野鸭野猪什么的去,越多越好。”
九竹突然说到,启轩齐愣住了,这个人现在在这叫苦叫累了。“你要是不去打野鸡野鸭野猪,我就会饿死的,饿死了就没力气救她了,没力气救她,她也会死的,难道你想让她死吗?这可是两条人命。”九竹见他不动,又跳了下来唠叨道。
启轩齐最受不了别人的一件事就是唠叨,所以只好识相地出去打他口中所谓的野鸡野鸭野猪。
青丝见到启轩齐转身出去,终于笑了:“很少有人能说动他去做什么,只怕你是第一人了。”
“他那个是榆木脑袋,不使出杀手锏威胁他,他才不会听别人的话。”九竹替自己倒了杯茶含笑道:“世界上男人这么多,比如像我。”九竹突然凑到青丝的面前指着自己,自我夸道:“你说像我这么好的,这么有菩萨心肠的人,你干嘛要那个榆木脑袋的人啊。”
青丝抬手点了一下他的头,虽然手指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如果你要有那么好,你就应该去打野鸡野鸭野猪了,还要再这唠叨。再唠叨你就老了。”
“我这是教你们,要是别人我还懒的去说。”九竹挥掉她的手,转身朝竹椅走去。青丝笑颜如花望着九竹:“好好好,你是在教我们,你最伟大,最善良了。”“那是。”九竹继续倒茶。
就在这两个人在竹屋里吵着谁最善良之时,启轩齐被九竹赶去抓他口中所说的野鸡野鸭野猪。只是这三样他都看不到,倒是看见了一只野兔。
启轩齐纵身一跃,一把抓住了那只要逃往树林里的野兔。那只野兔在他的手里不断地挣扎着,望着把自己抓住的人,不断的蹬着自己的兔腿。而启轩齐就抓着它,赶回去交差。
一路赶到竹屋,启轩齐在九竹的唠叨之下,还要替他架火烤兔子肉,当一切准备妥当,香喷喷的兔子肉好了之后,启轩齐还要扒一半给九竹。
他不禁苦笑,活了这么的久,还是第一次毫无怨言地任由人摆布。不,不是人,是一个妖摆布。青丝在竹屋里,望着启轩齐苦笑的脸庞,心里突然一阵地纠痛。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活着?可是活着又怎么样,我的模样总会吓到你的。
第一次,青丝希望启轩齐不要看见她,永远都不要看见她。也是第一次,她才觉得,或许这样的距离也是很好的。
夜,很快就黑了。这一夜,似乎来的特别的快。启轩齐坐在竹梯上,他的身边跟着两个人。一妖一鬼。
九竹吃饱喝足,满意地靠在竹柱上望着天上的星星,然后含笑悠悠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
“有多久了?”启轩齐问道。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星星了。从青丝死的时候,已经有两年多了,应该快三年了。时间过的好快,朗朗一过,已是物事人非。
九竹眯眼望着天上的星星,记忆却飘地很远很远:“几十年了,都快一百年了。”
“一百年。”启轩齐抬头看他,黑暗中,他的侧脸,格外的寂寞,比自己还要寂寞:“难道你一百年都是一个人过吗?”启轩齐难以想象一百年没有任何的人陪,这样的人会怎么过下去。难道他不怕寂寞?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那样的笑着,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个寂寞的人。
九竹含笑,将目光移到启轩齐的脸上:“等到你寂寞的时候,你就觉得不会那么的寂寞。或许你也会习惯,然后开始享受这种寂寞。”九竹将整个人靠在了竹柱上,懒懒地道:“或许就是得到的太多,所以就注定会失去些。”
“你得到了什么?”问这话的是青丝,她一直在听,忍不住对他好奇。他究竟得到了,又失去了什么?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