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那个狐狸精对着窗缝那挑衅的一笑,她就觉得怒火冲天,忍无可忍。
世芸笑着握着郝太太的手,一点点的将她那握紧的拳头掰开:“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只是知县大人能想到太太,便是好的不是么?”
郝太太道:“他也就是遇到事才能想起我来!”
世芸笑了笑。能想得起来总比想不起来的好,能想的起来就说明你还有用。世芸半靠在引枕上,对着郝太太笑道:“大人遇事还是要仰仗夫人的。她不过是一时的兴趣,也就只有那一点手段罢了,用不了也就不新鲜了。”
郝太太看着自己的打扮,沉默一刻,终于开了口:“你是说,我还要继续这样?”
“自然,她已经坐不住,跑到夫人的门口来截知县大人了,看来知县大人来夫人这的时日也快了。只是,夫人还记得同我的约定的事情么?”
“就是老爷来了,我也不能见老爷。”郝太太硬气地道。
世芸道:“是啊,这么轻易得见了,知县大人定然认为夫人是一般寻常的人,日后还会一样。要让知县大人得了这一次,记住一辈子。”
郝太太连连点着头:“就是这样。要让他记一辈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世芸的这种法子显然让郝太太心情舒畅,她很是满意这样的法子。只是……
“最近我听了一些传闻,我那日吃的真是方家村的金鸡?”
“当然是了。”
“那章教谕也是吃了那金鸡才一帆风顺的?”
“若说是,也说不好,若说不是,可是我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不过,这却是好事。”
郝太太眉头一扬:“怎么个好事?”
“外头都在传,总有一天是传到知府大从或者是布政使大人的耳里,也许,不久还会直达圣听。到时候……”
郝太太立马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她以前也听过献祥瑞后,当时的主官连升三级的事情。若真是这样,老爷就不用再熬两年。
郝太太一想到郝知县,又泄气了:“传到皇上那有什么好。又要让他得意了!”
“大人还是在有求夫人的,夫人静静地等着吧。”世芸站起身,朝外间走去,“夫人也太清苦了些,我看的心里都不忍。”
郝太太环绕着自己的屋子,只是一笑。
郝知县求见了郝太太几次,都不得基门,不禁有些着急了,这上头催的紧,他去问了章延辏В赡切∽雍浯堑模盟尤蛔ゲ蛔⊥肺病K钡弥鄙匣穑烧卵雨'还是悠悠闲闲的,成日里就关照着县学的那些人读书。他这么个聪明人,什么时候这么不晓得事理了。
郝知县只得去寻郝太太,这次就算是破门,他也要见到人。
郝知县前脚刚走,那小妾便知道他的去向,她也不慌,约摸着郝知县快到了郝太太的正房,这才赶过去。她还是要从郝太太眼前将郝知县拦走,是知县太太又怎么了?她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郝知县这次到中没多费多少精力便见到了郝太太,只是他一时无法接受自己的眼睛。
一身粗布衣衫,以髻用青色布帕包裹,只戴发一只银簪子,手里还捏着一串佛珠。这哪里是他那个太太,明明就是一个还在修行的妇人。
没有了脂粉的掩盖,他的夫人似乎不一样了,感觉更平易近人了一些。若是没有那串佛珠,郝知县会觉得,这是在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得志的老秀才,平日只靠娘子做针线度日。
“夫……人……”
第九十一章 金鸡(下)
郝知县咋一看到一身简朴的郝太太心里一酸,又一想到自己那个小妾穿红着绿,插金戴银,心中越发愧对糟糠之妻。那哽咽在嘴里的话硬说不出来。
郝太太心里也微微一酸,这人还是念旧,也枉费她以前的一番心思,只是她牢记着世芸的交待不肯轻易认输,依旧是板着脸:“老爷有何吩咐?”
郝知县见郝太太这样,越发的觉得自己对不住结发之妻:“你怎么穿成这样?”又抬脚进了郝太太的正房,所有值钱的摆设都没了,只有桌椅,那帐幔还是蓝地白色缠枝莲样式的,他记得当初他们就用的这个,是了,这里还打了补丁,这是那次他坐在床上看书,烛火燎上的,当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她护着自己的那些个书,还被烟熏了。事后,这帐幔是她又扯了布补上的,因为是夏季,怕他晚上睡不稳,耽误他白日看书,她硬是两天两夜的没睡,用自己织的布换了便宜的布料将这补上,还为他买了一块肉,替他补身子。
“我想吃肉汤了。”
郝知县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只记得当年的肉汤很香很香。
郝太太道:“老爷若是想吃,叫人做就是了。我今日吃斋。”
郝知县快快地道:“我想吃你亲手做的,你若是不方便就算了,改日改日。”
郝太太闭上双眼又拨弄着自己的念珠,不再理会郝知县。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略微苍白的脸,上前将她手中的念珠夺了过来:“你身子不好,别吃斋了。那个谁,告诉厨房,你太太熬些人参鸡汤来。”
郝太太道:“做什么鸡汤,不用了。”
郝知县笑着道:“怎么不用,家里又不缺那几个钱,你替我省什么?一天一只鸡我都供给你。”
郝太太想起当初郝知县还是个穷秀才,他们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那年她生了孩子,做月子里只吃了一只鸡,还是他们两分吃的,那时候,穷秀才大言不惭地道:“等我中了举人,我让你日日吃鸡。”
郝太太落了一地眼泪下来。
郝知县忙替她抹泪,讪笑着:“你怎么哭了呢?”
郝太太一把推开郝知县,数落着他:“你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人参鸡汤,我吃的起么?你也不看看这家里一日的开销是多少。你是知县大人,在外头自然要充门面,这家里头也只能从我做起,省一些罢了。”
郝知县道:“就是再省能差这一时么?”他瞄到那个就要躲回去的妾,招手将她叫了进来。
小妾低着头快步地走了进来,垂手侍立在门边:“老爷唤奴婢何事?”她是个极有眼力的人,一看到郝太太使出苦情戏来,又看到郝知县动容便晓得自己若不再收敛些,迟早也有大麻烦,便夹腿缩尾,连称呼也改了过来。
郝知县走到小妾的跟前,抬手将她发髻上的一只金钗取下来:“要省也是从她们省起。”
小妾忙跪了下来,摘环除钗:“是,奴婢身体发肤受之老爷太太,奴婢愿意。”
郝太太只看了那小妾一眼,她那手腕上还留着一只金镯子,若不是有光反射了,她还真要被她骗了过去。
“这是做什么?难道家里就真的什么钱也没有了?”
郝知县笑了笑,却吩咐人快去炖了人参鸡汤:“不要别的鸡,要方家村的,无论如何都要给我弄一只来。”
郝太太只瞟了郝知县一眼,他还是为了方家村的金鸡来了。胸中的那股子气莫名其妙地又涌了上来,她真想把这个男人赶了出去。可是她心里依旧默念着世芸的话,能想到她说明她还有用。
“好好的想到方家村的做什么?那要一两银子一只呢。”
郝知县见郝太太提起了这个便道:“再贵也值。那时金鸡,吃了能消病延寿。你上回身子不好,不也吃的那个,一下子就好了么?”
郝太太微微地板着脸:“是哪个长舌,无事乱嚼舌根?我都说了不叫老爷知道,什么还传到了老爷的耳朵里?”
郝太太身边的丫头婆子忙跪下:“太太饶命,太太饶命。”
郝知县见状忙制止:“她们也是担心你,我平日事多,总是有疏忽的地方。”
郝太太这才作罢,冷哼一声:“回头再收拾你们!”
丫头婆子都退了下去。那个小妾瞧着也跟着退下去,又不敢拿她方才摘下来的首饰,心里痛的不得了,只是想着回头再找郝知县弄一副好的来。
郝知县道:“你的身子不好,吃了这个能把身子保养的好,我也就放心了”
郝太太动容地道:“我是粗使的命,哪里要吃好的,倒是老爷,您该好生的不补,这一年事情那么多,你也忙得团团转,倒要好生的照顾身子,这来年才有力气做知府大人呢!”
郝知县听了郝太太的话很是欢喜,到底是老夫老妻,只有她才是惦记着自己的身子,而不是像旁人看重了他的官位这才转弯的劝他要照顾好身子。
“好,到时候我也吃吃。”郝知县爽快的应着,末了问道,“这金鸡真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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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知县终于吃到了金鸡汤,他咋舌又喝了一口,细细地含在口里品尝着,末了道:“这汤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啊?”
郝太太放下碗,揩了嘴角,起身关了房门。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那异常的举动;“你这是。。。”
郝太太向郝知县行礼:“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妾给老爷道喜了。”
郝知县一怔,他有些迷糊了,这是。。。“喜从何来啊?”
“老爷献祥瑞啊!”
郝知县看着郝太太,他的夫人也想通了这一点。他笑了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那方家村遍地都是,哪里叫什么祥瑞。”
郝太太冷笑道;“我可听说了。金鸡出,声教昌明。那山海经上也是有说的,你比我认字多,你去看扁食。祥瑞不祥瑞的没什么,只要老爷的官声传出去,能升官便好。”
郝知县顿时拍了手,连连赞道:“到底是太太,一语定乾坤。是了。祥瑞不祥瑞,跟我有什么关系,国泰民安同我又有何干!只要老爷我有政绩,能升官便好。”
郝知县茅舍顿开,打算这就起程去府城面见知府大人,却叫郝太太拉住了:“你去做什么?”
“见知府大人啊!”
“你就空手去?”
郝知县道:“我已经备下了礼物。新来的知府大人不喜欢女人,只喜欢那。。。。”
郝太太瞪了郝知县一眼:“你是去说金鸡的,没有金鸡像什么样子?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