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接着!”寤生不等阿福反应过来,就将食盒塞进了他怀里,瞪了一眼书房虚掩的门,转身走掉。
不一会儿,年枕月从书房出来,原本有些苍白的神色逐渐褪去,转瞬间又恢复成了往日的高傲清冷,眸光冷冷地在阿福身上扫了一圈:“哼!陈总管还真是辛苦啊!大冷天的站在外面,又要忙着报信,又要忙着抱东西。今儿风大,可别即闪了舌头又闪了腰,那就得不偿失了!”随即,唇边漫起一抹冷淡嘲讽的笑容,不再理快要石化的阿福,由丫鬟扶着离开了。
阿福在心里哀嚎一声:为什么当靶子的总是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这就是做奴才的悲惨命运么?
“阿福!”书房内忽然传出一个压抑怒气的声音。
阿福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在了墙上。这回,连在心中哀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86章痴缠折腾
寤生回到自己院子,气已经消了大半,现在想来大概那家伙也是无辜的,毕竟这事并非他主动,而且从自己所听到的对话中也能感觉他对年氏疏远的态度;只是一想起这种事发生的根源,就又激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怒气和不甘。
“沾花惹草的家伙!”她愤愤地低咒了一声,将手里的书摔到一旁,起身走到书案后。深吸了口气,她在羊毛毡垫上铺上一层雪白的宣纸,开始研墨。对于她来说,写字画画,才是令心境能迅速平复下来的有效方式。
乌黑的墨迹在宣纸上晕染开来,她挥毫泼墨,心绪渐宁。一幅山水写意在眼前徐徐展现。
“额娘,额娘!”小弘历还未进屋,就开始释放他那清亮的嗓音。珠帘“哗啦啦”的一阵响动,他就已经跑到了书案旁,踮着脚伸长脖子使劲瞅,一双晶莹的大眼好奇的眨了眨:“额娘在画什么?”
“山水啊。”寤生放下笔,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成果,然后换了一支小号的毛笔在一角空白处写下落款。
“额娘,额娘,你等一下!”小弘历扯了扯她的袖子,拦住她将要在落款下方盖上印鉴的手,从自己怀里掏啊掏,最后掏出一枚极精巧的雕刻好的田黄寿山石。
“这是谁给你刻的?”寤生接过那印章看了看。
“是三哥!他给自己刻了一个,我觉得挺好,就让他也给我刻了一个。”弘历咧嘴一笑,“额娘,额娘,我要用这个章子盖在这幅画上。”说完还跳了跳,想要看清额娘究竟画的是什么。
寤生失笑,将身后的圈椅拖到书案跟前,抱起他放在上面,“好好好,让你盖。”说着又把装印泥的青瓷小浅盒子拿过来,伸手指了指自己落款的地方:“盖在这里好了。”
弘历嘟了嘟嘴,心道:“那么个小角角,谁看得见?”灵机一动,他拿着印章使劲的在印泥盒子里按了按,然后还未等寤生反应过来,“啪!”的一下,把印章拍在了这幅画的正中心。
寤生看着那远山玉树间挂着的一块狗皮膏药,额角鼓鼓跳动起来。然后,在他即将按下印的时候眼疾手快的抓住了他的手臂,饶是如此,这副令她十分满意的画也已经被这个小鬼头给毁了。
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她努力咽下火气,摆出一副极耐心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把这个章印按在这里?你难道不觉得这很难看吗?”
小弘历瘪了瘪嘴,眼里闪烁着委屈的泪光:“为什么不能按在这里?这个章子这么小,按在那个小角落的谁看得见?谁知道这是我爱新觉罗·弘历的东西?”
“你……”寤生气结,但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他还只是个这么小的孩子,“那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下子就把整幅画都毁了?你难道没发现这样就像是在人脸上站了一块污迹一样不雅吗?”
她忽然想起后世学者对乾隆帝的批驳——在很多原本价值连城的名家作品上胡乱盖章;或者在风景名胜之地留下他那难看无比的字迹以及打酱油一样的绝句。随即,她顿时感到头大起来,嘴唇抽搐了几下——敢情还是这家伙从小养成的习惯?!不行,她非得把他这坏习惯纠正过来不可,起码还能挽救好多幅珍贵作品不是?!
“放下!”语气更加严厉了几分,寤生沉着脸看着他。
小弘历还是头一次看见额娘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眼圈顿时一红,眼泪差点就滚落下来,一张粉嫩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个包子,极度委屈地憋着嘴:“额娘……”
“我让你放下!”寤生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他还牢牢抓着印章的右手上。
小小的鼻翼翕动了一下,弘历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望着她,见额娘根本不为所动,面色还是那么暗沉,他知道今儿是真的把额娘气着了,竟然连他这副可怜的样子也视而不见,心头才第一次真正泛起委屈来。
胖乎乎的小手松开,石头落在了书案上,眼泪也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知道额娘今天为什么会生气吗?”寤生缓了缓语气问道。
“……是弘历做了错事……弘历不该把印章盖在这里……”
“那你知道为什么不能把印章盖在这里?”
弘历垂着脑袋立正一般站在椅上,眼泪也不敢擦:“因为难看……”
寤生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又掏出绢子为他擦掉眼泪:“写字和画画都要讲究谋篇布局,每一幅作品,从头至尾都有一个连贯的‘势’,如此,这幅作品就不再是死物。可是你随手在醒目的位置上盖上章印,就破坏了整幅作品的和谐,就像一幅好好的画被人踩了一脚。”
弘历渐渐止了抽泣,抬头看着她,似懂非懂。
寤生微微一笑:“额娘知道你是不想别人忽略你,还想对别人宣誓主权一样把章印盖在这么醒目的位置。可是你这种做法本来就是不对的。因为即使你盖上自己的印鉴,这幅作品也不是出自你的手,别人也只会记住原本的作者,反而还会对你这种随意破坏东西的做法感到不满。所以,若想宣告主权,最好的方法便是这幅作品本来就是你自己完成的。懂了吗?”
弘历偏着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最后终于破涕为笑,使劲点头:“懂了。弘历一定好好画画,好好练字!”
寤生心中颇为欣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笑着道:“这才是额娘的乖宝宝。”
弘历搂着她的颈,红着脸把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咯咯直笑。
“主子,”小竹低眉进来,“午膳的时辰到了。现在要传膳吗?”
“传吧。”寤生点点头,抱起弘历到了桌边坐下,接过小笋递来的饭兜兜为他系上,这才将他放在了自己旁边的椅上坐好。
刚布上菜,盛了饭,胤禛就来了。寤生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踩点机器,不然怎么可能每次都这么准时?
胤禛在她另一边的主位上坐下,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双眉顿时舒展,微微颔首:“看起来不错。”然后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弘历见阿玛和额娘都拿起筷子,这才敢把筷子拿起,一声不响地埋头扒饭。
一时间屋中静悄无比,只偶尔可闻汤匙与瓷碗相触的轻响。寤生制止住他为自己不停布菜的举动,看了他一眼:“今儿是你的寿辰,一会儿前面就开宴了,你怎么过来用晚膳了?”
胤禛挑眉:“怎么,不欢迎我?”
寤生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这整个雍亲王府都是四爷的,四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敢不欢迎?”
然后室内又陷入了一阵沉静中。
用完膳,弘历独自玩了一会儿,又看了几页书,就连打瞌睡,胤禛便让丫头将他抱去歇午觉了。
“还在生我的气?”某人在她身旁的炕沿儿上坐下,拿走她手中的书。
寤生轻叹了口气,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小气吗?就是生气,这会儿也早消了。”
“真的?”胤禛搂住她的肩,唇角轻扬,“那是谁早上在书房外含沙射影的教训人来着?”
寤生面上微红,嗔望着他:“你说呢?任谁大清早碰到那种事儿都会有不快吧。再说,我何曾教训人了,心里有点气闷还不准多说两句话么?”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让她进我书房,结果惹你生气。我跟这儿给你赔不是还不行么?”胤禛在她耳边轻言细语。
寤生看他片刻,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自己早就没了脾气,垂下眼睑倚进了他的怀里。
胤禛微微一笑,抚着她的发:“困了吗?困了就歇一会儿午觉吧。”
寤生点点头,直起身为他整了整衣襟:“你也去前边吧,宾客们这会儿也差不多都到了。”
等到胤禛走后,寤生在软榻上刚歇下不久,小竹悄声走进来,轻轻道:“主子,年侧福晋来了。”
寤生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倚着软榻坐起:“让她进来吧。”这人又有什么事?她实在是想不通年枕月每天怎么会有那么好的精神。
年枕月进了屋来,立在门口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就走过来在榻边坐下了。
寤生忙让小竹沏了茶来,目光落在她微隆的小腹上,不自觉地问道:“几个月了?”
年枕月倒是没有了寤生记忆中的高傲表情,却显出淡淡的疲惫之色,“四个月了。”然后又用一张显露不出更多表情的脸默默看了寤生一会儿,便也在榻上躺下来,顺势搂住了寤生的腰,闭上了眼:“困了……”
寤生脑后降下来三条黑线,有些讶异地低头看着她:“你……”双唇开阖了几下却再说不出话来——因为她听见了搂住她的人缓慢平稳的呼吸声。
寤生瞬间无语。
维持着这个姿势默坐了半晌,她也撑不住了,又有些不忍惊醒这个人,只好也小心地躺了下去,顺手拉起自己身上的被子将两人一起盖住。
年枕月动了动,忽然拉起寤生的胳膊垫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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