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论,我们自然也是清楚的。这种彼此的讥讽并没什么恶意,却成了两校之间有趣的传统。
整个晚会最出风头的莫过于班花施羽了。她亮丽的妆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甚至穿了双假的Louis Vuitton的高跟鞋,把自己的头扬得高高的,就像安徒生笔下的骄傲的公主。阿超原本就很喜欢她,于是整个晚上都粘在她身边和她说话。阿超是个追女孩子的高手,整晚都把施羽哄得眉开眼笑。晚会临近结束的时候,我居然看见阿超在角落里拉着她的手,在亲吻她的脸颊。我开始理解为什么酒吧夜总会之类的地方总会成为淫乱的场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昏暗的灯光,让激情也如同麦当劳快餐一般廉价起来。
只有楚雄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人堆里,木然的看着演出,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和他无关。
晚会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1点了。我拉着Samantha的手,远离了所有的喧闹,在初冬夜晚寒冷的空气中散步。
“你们的那个漂亮的女老师,她唱的歌,你会唱吗?”Samantha问我。
“当然会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妈妈就是小半个法国人嘛。”我一个人跃上小路边狭窄的石沿,摇摇晃晃的找着平衡,Samantha拉着我的裤管,生怕我掉下来。
“你唱一遍我听听!”她兴奋的对我说。
我看了看她美丽的面孔,心里莫名的涌现出些许羁动。
“Elle voit des films
Cent fois les mêmes
Les mêmes crimes
Et les mêmes scènes
Elle travaille seule
Elle place les gens
Dernier fauteuil
Ou premier rang
Les phrases d'amour
Sur grand écran
La nuit; le jour
?a lui fait du vent
Elle vit me ?a
L'amour des autres
Mais quelques fois
Y a l'image qui saute
Elle vit sa vie dans le noir; bizarre
Pour toujours elle maquille son désespoir
Au magic boulevard〃
Samantha很专心的听着,注视着我的眼睛。我看到她的专情的眼神,怦然心动。于是我从高高的石沿上跳下来,轻轻的抱住她,吻她美丽的眼睛。我可以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在我唇上的跳动。
“Je t’aime; Samantha。”我轻轻的对她说。
“我也爱你。”她用中文回答,把头深深的埋进我的肩膀。
我们就那样静静的抱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失恋的萧杨,忘记了昨夜在未名湖边用国际长途电话分手的琳,忘记了整个世界。
圣诞过后的日子便莫名其妙的乏味起来:先是没有假期的新年,后是入学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一切都结束后,短暂的寒假便开始了。2000年的冬天格外的暖和。放假的前一天,扔掉了书本的大家一起跑到家园餐厅旁边饭馆吃火锅。和上次不同,这次多了三个人,筱晴带来了她的清华男友张佳斌,阿超带来了他的新女友施羽,我带着我的加拿大女友Samantha。我们都不知道阿超这小子是如何让班花成为他的女朋友的,不过大家都很为他们高兴。人们总是变态的认为帅哥美女配在一起是最合适不过的,我也不例外。只是对于外表美丽缺乏内涵的女人,我天然没有什么额外的好感罢了。只有萧杨和楚雄仍是一个人。我可以清楚的看见萧杨的黯淡和楚雄的悠然——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大学的第一个半年,有人恋爱,有人失恋,有人得到,有人失去。在声色犬马中的北大,没有人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所拥有的究竟是不是自己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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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红与黑》5(1)
2001年的到来颇有些被诅咒的味道。刚刚开学,我便收到家里的电话。父亲在电话中哽咽着声音告诉我他的祖母,也就是我的曾祖母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并没有很多悲伤,因为这个曾祖母和我并没有过多的感情联络。在我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她便开始卧床了。但是父亲和他的祖母感情很深,我听到了他在电话那边的老泪纵横,于是我也开始莫名的难过起来。对于我而言,事情的本质并不在于一个和我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去世,而是在我的生命中一条鲜活的生命的陨落。这对于永远无法抗拒自然规律的人类而言,是一种怎样的悲哀!
于是我披上外套,一个人到阳台上去抽烟。在假期中我甚至一度把抽烟的习惯戒掉了,可是一回到学校,便又重新捡了起来。我并不是喜欢这种行为本身,而是向往那种无聊或困扰的时候有事可做的感觉。
忘了听谁说过,在年初的时候,如果家里年纪最老的长者去世,是一个极不好的征兆,预示着一年的厄运。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有神论者,所以对这些说法深信不疑。也许是去年的好运气太多,物极必反的缘故吧。自然对万物都是平衡的,没有什么额外的幸运儿。我也不例外。
无论如何,令人兴奋的一个学期又开始了。除去政治课和计算机之类的课程,这个学期的课要比上个学期有趣得多。一些专题性质的选修课,比如法国戏剧,或北欧戏剧也出现了。假期回来,大家都显得容光焕发。萧杨似乎也走出了失恋的阴霾,继续乐观了起来。他是一个心智健康,人格健全的男孩子,这样的人已经很少见了。
阿超和施羽如火如荼的谈着恋爱,让人羡慕和嫉妒。我对这两个人并不看好。施羽我不了解,但阿超我却是了解的。他对美丽的追求仅限于视觉上的刺激,这是他可爱的地方,也是他浅薄的地方。他率性的追求着能够给他带来快乐的东西,并真正的享受着快乐,却从不计较自己业已失去,或即将失去些什么。他的所谓的爱情让他成为了一个雅各式的男人:一个快乐的男人,却也是个背负了罪恶感的男人。
果然没多久,阿超就一脸懊丧的拉着我喝酒,对我说他和施羽上了床,发现施羽已经不是处女了。我从来没想到这个倡导并追求着快感的少年竟然如此在乎女友的贞操。
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用一些诸如“时代不同了,观念要改变”之类的陈词滥调搪塞他,心里却有隐隐的释怀:漂亮的女人多半是有问题的。
“天知道在我之前,她有过多少个男人。”阿超叹着气。
“这个很正常,因为她很漂亮。漂亮的女孩就是要给男孩追求的。”我说。
我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因为他的这个言论在我看来很傻。
“看来我是真的爱上她了。”阿超煞有介事的对我说。
我对他笑了笑,把杯中的啤酒饮尽:“既然爱她,就不要对这件事情念念不忘。”
阿超是个有处女情节的男人。这使得他摩登的外表下的那点古典的癖好暴露无余。而我又是什么呢?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我不知道。
那段日子,尼采突然流行了起来。图书馆里《善恶的彼岸》《悲剧的诞生》均很抢手。北京的大学里学生的习惯和乐趣,有时能够带动全国的风潮,因为这是一个有煽动和蛊惑传统的地方。没过多久,便听说不远处另外一所大学的一个学生赤裸着身体跳楼自杀,在遗书中表明自己是受到了尼采和叔本华的影响,重蹈王国维的覆辙了。我不明白究竟那个为了信仰(姑且让我们把对尼采哲学的痴迷称为一种信仰)而死掉的孩子是否真的明白尼采的哲学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他的死亡让我感受到了信仰的可怕。
楚雄总是煞有介事的对我说,哲学问题归结起来,就是关于死亡的。那些伟大的哲学家,多半是和死亡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他讲这话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眼镜里闪耀着有些可怖的兴奋的光芒,于是我赶快岔开话题,免得他走火入魔。这个孩子是个偏执狂,我不敢保证他有一天会不会勘破三春,结束自己的生命。北大是一个变态的鬼地方,什么人都有,什么人都培养得出来。
我似乎是有信仰的。我相信一切宗教的神的存在:耶和华,安拉,释迦牟尼,等等等等。可是如果信仰真的仅仅是关于死亡的,那么我们这些活着的人,究竟能够从信仰中得到什么呢?基督教创造了属于上帝的天堂和属于撒旦的地狱,佛教更是把世界分为横竖各三世,让人们牢记什么“四谛”、“缘起”,为了死后的幸福去“诸善奉行”。可是谁又知道死后的人究竟还能够感受到什么?
楚雄说信仰其实并不是关于死亡的,而是关于忠诚。“专一”便是“信仰”的先行条件。人们要对那些合理合法的(信仰也要合乎人类社会的法律)信仰进行选择,然后如同节妇般的忠贞不渝的相信,才能够最终从信仰中得到满足。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不同的信仰岂不是如同整年在三角地折腾的那些社团一样了吗?
年初的时候,得到北大山鹰社的几个登山运动员在西藏某雪峰遇难的消息,心里又不由得颤动了一番。他们是为信仰而死,那个迷恋尼采的孩子是为信仰而死,古往今来一切宗教的卫道士也都为信仰而死。如果信仰注定要给信奉者带来痛苦,乃至死亡,那么我们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第二章 红与黑》5(2)
“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看破了红尘,跳楼死掉了,你会难过吗?”在做爱的时候,我问Samantha。
她恶狠狠的盯着我,仿佛盯着一个怪物:“你们中国人不是很忌讳谈死的吗?”
我用手轻轻掐了掐她的面颊:“法无定法,于是之非法法也……”
这句话显然超出了她对汉语的理解能力。于是我们继续做爱,没有再说话。我总是感觉,和Samantha之间,永远是来自异国的性的诱惑强于那种两情相悦的爱的力量。有一些障碍,是我们永远无法逾越的。但是对她的迷恋,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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