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她是在安慰我,还是不禁笑了。可是又觉得今天的诉苦尚未尽兴,于是又在大脑中搜出了苦恼:“你说我倒霉不倒霉。孩子在北京半年从未生病,可到我买好机票去接他,又闹肚子又发烧……”
“那一定是智慧烧。你没听说现在有些孩子发一次烧便能站立,再发一次烧便能开口。你要好好留意儿子开发了什么新智慧、新潜能。”
小王就是这样,无论对朋友的事还是对自己的事,也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总能够在一瞬间驱动正向思维,思路如同葵花向日一样总往正向伸展,你无论有什么心事,只要和她聊上一会儿,则必定随她漾起收不住的微笑。她说要用一个微笑换一千个微笑,还说先换我的一百个。她的其他朋友简直把她当成情绪领袖。
作为同性,我依然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场”的魅力。对待任何事情她都有一种古人所说的“平常心”,有一种我已久违了的逍遥。当我向她取经时,她答“我比你自私呀。所以才不肯心理支出。”
我干脆问她:“你这是天生的吗?”
她的笑容突然冻住了,语调低低的。
“几年前,我父亲做了心脏手术,我做梦也没想到手术竟然出现了麻醉事故。父亲再也没有醒来。父亲手术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女儿去动物园。他从来没有想到过死。父亲走后,我从人哭成了鬼,精神全线崩溃了。但是,渐渐地我的思维开始流动起来,不再停在这一个死结上。医疗事故是医生的罪过,可是用医生的一次罪过在心中重新经历无数次这场惨剧,一百次、一千次地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则属自己的罪过了。这样,父亲在天上也无法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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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商数(2)
“后来,我读了一本关于情商的书,知道了心理学的一个新概念——情绪商数。专家们认为情绪商数是比智力商数更重要、更能决定人生的商数。我开始刻意操作自己的情绪,情绪也真的开始得以控制。你问我为什么总有好情绪、好状态。大概现在我的智商不及你,情商则高于你吧。不过,我们身在海外,无依无靠,你不注意情商建设可要吃苦哟。”
我记住了小王的忠告,并约好下周一起去森林公园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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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父(1)
(一)
在东京我参加过一次KDD指日本国际电信电话株式会社。主办的春节盛会。会上,一位年轻的中国歌手在热唱母亲。我虽穿着高跟鞋,还是被埋在了观众堆里。前前后后尽是些可爱的娃娃高高地坐在父亲的肩头。随着那声声委婉悠扬、如泣如诉的“妈妈”,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我两眼发潮了。
朦胧中,我望见了父亲披着晨光,伫立于大海的彼岸;我感到了上帝洒下两捧金汤,阳光淌满我的臂膀。转眼间,我羽化了,我扶摇直上,向着那片天地展翅高翔……
每当乡情袭来,泛起离愁别绪,总是想起母亲。每逢思见母亲,父亲总是相伴而来。在我心中,父爱母爱是浑然一体的无上亲情,是难解难分的连锁慰藉。在母亲的赞歌中,我又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的巧。
一九五七年父亲毕业于南京大学物理系声学专业,母亲一九五九年毕业于南京大学生物系微生物专业。父亲毕业后即来到首都在中国科学院工作,母亲随后也分配到中国科学院工作。
五十年代末,这一对镇江老乡、南大校友在北京喜结伉俪。就在中关村四十六楼的一间小北屋里,他们安下了家。家什有一张木床,一张三屉桌,两个木凳和两只皮箱。一九六一年六月,我降临人间,双亲乐不可支。初到人间,我便拥有两个温暖的摇篮:一则母亲的怀抱、父亲的臂弯,二则一张乳白色的小床。小床的精美程度让人很难想像它是父亲用一把改锥、一根锯条和一堆木棍做成的。直到很多年以后,当它又成为妹妹的摇篮时,依然毫不逊色。只是那耀眼的雪白均匀地演变成沉静的乳黄。
我们这一茬人生不逢时,正值国家三年自然灾害。粮油限量供应,鸡蛋价格昂贵。生活入不敷出,温饱难解。在一个黄沙漫卷的傍晚,父亲抱回了一只母鸡,兴冲冲地对妈妈说:“小帅有鸡蛋吃喽!”母亲看了看这位孱弱的不速之客,摇头叹道:“该用什么来喂你?”在那个岁月,连菜帮菜根也早已成为几亿人的充饥品。
在我家四面透风的小阳台上,父亲搭了一个保暖的鸡窝。鸡窝里面放着两个旧罐头盒,一个用来盛水,一个用来装食。母鸡生活的“基础设施”建造完毕后,父亲开始每天下班后拾些野草回来。一进门,便把家里的切菜板翻过来“咚咚咚”地将拾到的野草剁碎,开始忙起他的“科学实验”。
经过一套完整程序的加工,几日后野草中居然钻出了一条条幼虫,“科学实验”成功了。如此困难时期,我家的这只鸡竟能每日摄取高级动物蛋白。母鸡渐渐强壮起来,很快便开始下蛋。父亲在一个笔记本上,为母鸡的出产情况做了详细记录,产蛋日、产蛋数、累计等数据均有完整记载,末笔是:“此鸡产蛋共计二百五十六个,滋养了我家帅儿。”当它走完生命的里程后,父亲在它生前居住过的小阳台上立了一个碑,纪念这位雪中送炭的使者。
直到现在,父亲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时,依然会谈起那只母鸡,谈起它的产蛋记录,谈起它对我的营养贡献。
事过境迁,今非昔比,如今人人都能吃上鸡蛋。听说有个孕妇每天吃十好几个鸡蛋,结果眼压骤增失明了。在日本吃鸡蛋简直比喝茶还便宜,有留学生用粗话描述:“吃鸡蛋已经吃出了鸡屎味。”尽管如此,我不曾敢糟蹋过一个鸡蛋。我怕爸爸妈妈说我忘本,我怕那只母鸡的亡灵骂我不懂珍惜。
从父亲对“母鸡与鸡蛋”的不断回忆中,我开始相信,如今我生命的活力与三十几年前的那只母鸡和它生产的那二百五十六个鸡蛋有着某种历史性的联系。虽然这种联系今天已渺然而不可追考,我依然这样相信,痴痴地。
(二)
大概在小学四五年级时,妈妈去河南五七干校了。记得妈妈上路前的那天晚上是爸爸做的饭:蒸馒头和白菜炖豆腐。
妈妈走后,我的心中突然少了一片天,也是平生第一次有了“思念”的情感。爸爸一个人挑起了抚养我和妹妹的全部生活重担。我每天放学回家,掀开锅盖,便有白花花的大馒头,有的还咧着嘴冲你笑。
一天,我吃了好多零食,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连半个馒头都咽不下。那个时期,爸爸最担心的就是我不好好吃饭。为不挨说,我偷偷地把仅咬了一口的大馒头掰碎,扔到马桶里冲掉了。因心里有鬼,晚饭后我主动洗碗。在厨房忙完回到房间时,见父亲正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手中握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父亲的两腿之间夹着一个酱油色的面钵,里面盛着小麦粉。他一边往面粉里续水,一边用擀面杖捣面,是在做第二天的馒头。似一盘散沙的面粉,渐渐地黏聚成一块硕大的面团,一滴一滴晶莹的东西落在它光洁的身上,父亲哭了。
巧父(2)
就在母亲去河南五七干校的前夕,父亲患了急性肝炎。为了不传染给我和妹妹,父亲不敢下手和面。这个时期的馒头都是爸爸用擀面杖代替手,一下一下捣出来的。想起妈妈不在家时,父亲的这段“巧”,我就鼻子发酸。可当时我还不懂得珍惜:珍惜粮食、珍惜感情、珍惜父亲一生为我沉重的付出。请爸爸原谅。
上初一时,我曾羡慕楼里一个女孩身上的“的确良”。在家里,我开始大谈的确良结实耐用、不退色起皱等诸多好处。周末,父亲骑车进城买回一块藏蓝色的确良布。经连夜赶制,我第二天便穿上了的确良的裤子。它是父亲的作品,是我身上的第一件的确良,也该是我国第一代的确良吧。双腿两边的裤线还是时髦的双排线哩。
初到人间的我是一个不会啼哭的“死婴”。不知在暖箱里待了多久,才渐渐完成了我的小小生命。父亲说应该给这女娃起个强有力的名字,不然这个孱弱的生命一定会夭折。于是我有了一个硬邦邦、响亮亮,很赋有男子气概的名字“黄帅”。
幼时,我体弱多病,包裹着我的红锦缎斗篷随着爸爸妈妈的身影飘遍了京城的各大医院。为增强体质,在我七岁时父亲开始教我游泳。
每逢盛夏,中关村游泳池便成了“煮饺子”,少有例外。一个星期天,一片黑云压顶,下起倾盆大雨。整个中关村游泳场除了一两位救护人员,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入水前,父亲带领我做热身准备活动,妈妈往我的嘴里塞巧克力增加热量。顺梯下池后,我紧紧地搂住父亲的脖子。这是我第一次脱离游泳圈,心里充满胆怯。父亲轻轻地放开我,我的脚尖碰到了池底,下巴刚好露出水面。父亲向后退了两步,张开双臂说:“小帅,游过来。”
望着伸手可及的父亲,我用力一蹬地,身体浮在了水中。我拼命划水,抬头换气,呛了半口空气半口水,身体沉得像灌了铅。“想这几天带游泳圈反复练习的动作。”我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于是,我刻意划水、换气、收腿、翻掌、蹬水,一套动作协调了起来。几个回合以后,我的身体平稳了。每次抬头换气,都能看见池水加雨水中的父亲近在咫尺,可是我怎么也够不着。
就在心中的委屈涨满的瞬间,父亲一把抱起了我:“小帅真是好样的,游了一百米。”原来,父亲在水中一共退了两百步,我则进了一百米。我从此学会了游泳。晚上回家,妈妈煮了姜汤,谁也没有感冒。
大家都说“黄教练”高明,殊不知“黄教练”尚不会游泳。父亲是捧着体育学院游泳系的教科书,运用流体力学的原理,“手指并拢,握成流线型,两腿夹角不可大于45度……”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