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形状最平滑的一块红薯献给叶青青。
可是叶青青不领情,说:“好难听的名字……我不爱吃红薯。”
“这可不行,大家正在补办生日红薯宴呢。”留汉耍着贫嘴,“昨天……我没赶上祝你生日……”
“说笑话呢!”叶青青吃吃地笑,“吃错早饭了!”
“不高兴了?生气了?”留汉不解地问。
“你喜欢胡搅蛮缠,老天爷都找不出什么招儿来对付你。”叶青青笑嘻嘻地抱怨说,“赵留汉,你敢把我说老了,当心要你赔!我的生日要到下几个月呢。”
留汉挺下不来台的,像树桩那样愣在那里,嘴里说着:“听你说……昨天是你一定要吃生日面条的日子。”
俞林·留汉 第二章(4)
“昨天么。”叶青青红着脸儿,勇敢地说,“是我特别重要的……朋友过生日………”
“什么?什么?”留汉哇哇叫着,愤愤地把一只“边有才的头”劈碎,转身把碎的红薯块广为散发,说,“弟兄们,海吃吧,最新品种‘边有才的头’是本人歪打正着的最新奉献。我第一批种下去的红薯秧几乎全被毒死了,第二批又种却神了,我想着边有才的头,结果在有毒的地里种出了这巨大的果实。”
留汉酷爱用歪点子搞农艺,自称是化学老师贺老六的关门弟子。他神吹着,说他种地时邪着呢,像供养妖怪一样,给庄稼地里浇氢氧化铝,撒碳酸钾什么的做试验,钱不够花了,就设法去班主任贺老六老师管的化学教研室“动脑筋”。种出这大红薯就仗着偷走了那化学教研室的若干块烧碱,做成氢氧化钠溶剂浇灌了田地。
露儿说:“那你去送一块给贺老师尝一尝。”
留汉犹豫着。因为他的行为不安分,留汉已被贺老六老师臭骂过无数次,并当场责令不准再提是他关门弟子的事。可是留汉这家伙喜欢折腾,仍不死心。
结果赵留汉削了半只红薯给桂花姐送到办公室去了。
“我就猜他不敢跟贺老师套近乎。”叶青青说。
俞林悄悄地打量叶青青,辨别着她对留汉的态度,她马上感悟到了,羞涩地一笑,那笑里仿佛有些小火花,只是那女孩笑里的小火花由什么遮挡着呢,俞林只能看到虚虚的光影里藏着看不透的甜蜜。
她转过脸,美丽的嘴唇鼓凸着,变幻着生动的姿态。
这让俞林的一颗心随着她美丽的光芒起伏悸动,有几秒钟他好像丧失了思维,任由这美丽又虚空的情感在胸前撞来撞去,几乎都难以呼吸了。
俞林恼羞成怒地跑到走廊上去了,他才不想在一个女孩面前失去自尊,变得傻乎乎的呢。
心气高昂的他暗自对自己说:一个藏着大志的人,凭靠着那股心气儿才成为高飞起来的鹰,如果任由自己散了心,拆掉了志气的翅膀,便会由翱翔的鹰变成了鸡和鸭。
俞林跑到走廊尽头,做了几个深呼吸。
自己这么容易就和一个女孩暗生情愫?她是真的有意于自己吗?他感到又惊喜又愠怒,这种抓不到魂似的漂浮感情令他害羞,他的心上原本压着的沉甸甸的人生前途,被她一笑却笑乱了。他担心自己会在她面前显丑,就告诫自己说,和叶青青的纠葛是一场阴错阳差,昨天他只是代赵留汉送去一罐护手膏……然后就结束了,仅此而已。
俞林把事情的结局想好后,才慢慢守住了魂儿,定下心来。
一会儿,俞林听见从教室里传来了骂人的声音,动静还不小。
原来是边有才在怒骂赵留汉,他刚听到那红薯的“学名”时,表示根本不会为此恼羞成怒,他很爱摆姿态的,装作对全世界都满不在乎,还当即发作,骂道:“你叫它边有才的屁股也行,那样更响亮。方圆县城里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真多呀。”
留汉不予理睬,继续在教室里兜转着,慷慨地请客送红薯,当他走过边有才的身边时,碰到了他的桌角,边有才心里的不舒服顿时大爆发。
“敢向我挑衅。”他抓过一块红薯死命地朝赵留汉掷去,只听一声闷响,红薯砸中了留汉的额头,疼得留汉直跳脚,说:“你等着。”
“别仗着你有个马哥就神气活现。”边有才还骂开了,“想和我们边家作对?我在的时候就不允许你太臭屁!”
“马哥怎么了……人家是一条汉子,仗义着呢!做雪中送炭的善事麻利着,从不像有的人,想臭屁却没屁眼放!”
边有才不屑地说:“拉倒吧,马哥不是什么好东西哩,他做的丑事我听说过。”
留汉嚎叫起来:“你再说!叫你说!小心我把你的肠子拉出来看看,它们一定比猪下水臭多了,胡说马哥的人,不该生出来!”
边有才嘟哝着,“方圆县城不是你的天下,轮不到你显摆……” 又抓着一只红薯掷留汉,被冰儿接住了,他继而一阵猛啃就把那红薯消灭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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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林·留汉 第二章(5)
留汉着实火了,顺手把手里吃剩下的半块红薯朝边有才掷去,这下中了头彩,打中边有才的鼻子。
边有才的鼻子流着血,心里的愤恨得不到消解,脸颊上的软肉不停地抖动,只见他像一条大蜈蚣似的浑身抽搐前行,忽而一头朝留汉撞了过去。
露儿看事情闹得太不像话了,紧忙去找老师,她是边有才的同桌,被班主任贺老六老师指定为边有才的“监护人”。
俞林两边都劝,可是边有才不听,那是个棘手的角色哪,他刚转学过来满一个月,人家是从赫赫有名的大城市来的。不过大城市好像容不得他,在那里他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疼痛病,一旦发作起来,头皮痛,心肝痛,眼珠子痛,浑身痛,一直痛到脚趾,据说连头发也有神奇的痛感。
边有才的父亲边锋领他看遍了大医院和小医院。得知他第一次发病是在用手机偷拍女同学的大腿和膝盖,家里人担心他的品行不那么检点,连电线杆子上贴的“老军医”医脏病的那种地方也带他光顾了多次呢。所有的药物都不奏效,他的病一周要发作好几次,发作时就像有无数把钝刀在割他的肉,在剜他的心。
边有才是边家的单传独苗,五房合一子,所以边二伯不由分说,把侄子接回了老家。
到了方圆县城之后,边有才这怪病发作的间歇神奇地拉长了,一个月里还都没有动静,县城里的知情人都骄傲地说,大城市里有瘴气,月亮懒洋洋,云层病歪歪,所以边有才被瘴气缠身,还有的人说瘴气最厉害了,还能从胳肢窝那儿相互传染。
这时罗桂花老师赶来了,她和露儿是手拉着手跑过来的,情急之下,她的另一只手还握着一块吃剩下点儿的红薯。她向来不爱怎么装老成,也不玩深沉,而是倚小卖小,尽量亲和,对学生显出一种蹲下来的平等姿态。
“说什么呢。”罗桂花老师轻声说话,“赵留汉同学,你少罗嗦几句好不好呢!”
“我是个罗嗦的人吗?”留汉说。
“谁也别来做和事佬。”边有才不罢休,“他今天是存心带着红薯跑来挑衅示威,要他向我鞠躬道歉,不然我整死他!”
“道歉?有的人不讲理,还行凶!”赵留汉说着,火气不由大了,“要死一起死。”
他们更为激烈地争吵起来,边有才又开始动粗,把指头点在赵留汉鼻尖上,两个人当着桂花姐的面就这样互相推搡,看来他们把罗桂花老师当学生干部看待了。
此刻,语文老师罗桂花急得头一点一顿的,应该拿出威严的她,好半天也使不出杀手锏,忽然,她推推俞林说:“说的是呢,班长你上,负责劝下赵留汉!”
“那……谁负责劝说边有才呢?”俞林问。
“快点吧。”
“这……”
俞林犹疑着,还没出面说话呢,叶青青像一团野火似的冲出来,她用插话来声援俞林,说:“桂花姐,作为旁观者提个问题行吗?为什么都不去管住骂人的人,却要俞林去制止挨骂的人呢?”
罗桂花老师好脾气地说:“说什么呢,这……劝架总要一个一个地来。”
“公平点吧!”叶青青说,“桂花姐,不要为难俞林了。我觉得想吵就由着他们去吵。你们俩听着……打吧,你们不是想整死对方吗?我还等着看你们哪一个先死呢。”
两个少年被叶青青用话儿一激,开始继续闹腾,叫骂着还嫌不过瘾,快扑打成一堆了。
教室里有些人对边有才心怀不满,起哄说:“留汉,打!打!”
罗桂花老师的脸涨得通红,她用身体护一护边有才,生气地说:“说什么呢,赵留汉,不要做这些负不起责任的事,边有才的病随时会发作……”
赵留汉对边有才说:“如果你想去医务室,我放行,如果你要动手,我奉陪!”
边有才说:“你敢继续吗,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就学学我,什么都不怕。”
“你以为我会怕吗?”留汉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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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林·留汉 第二章(6)
那两个人又你推一下我,我还你一下地干上了,不但动手,还动口呢,像对成语似的相骂,这个打一拳骂道:“穷凶极恶!”
那个回一拳骂道:“穷途末路!”
这个推一把骂:“行尸走肉。”
那个还一拳,骂回去:“臭名远扬。”
俞林暗笑,心想挺好玩的,要是边有才有点儿文才,出一句春联,诸如“爆竹声中一岁除”,没准赵留汉会接着对下句“春风送暖八屠苏”的。
罗桂花老师眼看自己的话被学生压进了箱底,生气地走了。她在操场上转悠,急寻班主任贺老六,几分钟后她拉着贺老六老师赶过来解决“武斗”时,只见那两个少年双双流着鼻血,正握手言欢呢。
“给小青青一个面子算了。”边有才说,“不过,请放心,我绝不会轻饶你的。”
赵留汉说:“你当我怕你!”
贺老六老师对两个男生说:“真丢人,去洗洗你们血染的鼻子!”
罗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