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擦干脸上的泥巴时也是如同这般的温暖。
“奶奶没有伤心事吗?很伤心的那些事?”我突然看着年老的奶奶莫名其妙地问。
“如果我说没有,那是骗你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孙女同你这般大的这件事吗?”
我微微地点点头说:“记得。”可我同姐姐去了那么多次,我们从来没见过她一面,不知道她是不是和小智长得一样的可爱。
“她原来和你一样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奶奶继续说,“可是,就在两年多以前,她为了救一只落水的小鸡不小心掉进池塘里,等我们发现时已经太晚了……”奶奶的眼里闪出一丝丝的伤感,她那布满皱纹的手指指向门外的某一处,“就是那个后来被围起来的池塘,她就是在那里走的——”
我向奶奶所指的那个方向望去,那个可怕的池塘离这屋子实际上不是很远,只有短短的几十米,但我能感觉到它离奶奶的距离却是很遥远的。就像我和姐姐如今一样,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使我无法再靠近到她,连同她的样子和声音也开始在泪眼中模糊化。
让奶奶回忆起那些伤心事,我感到有些自责,看来我刚才问的问题实在很不应该。
最后,奶奶平静地说,“可我们照样还是挺过来了——”
奶奶似乎表现得很坚强,但我知道他们也是需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能忘掉那些记忆中的悲痛。也许再过上一段时间,或者一年,再或者是两年、三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才能够不再让自己那么悲伤。假如我狠心一点的话,我是很有可能马上就能把姐姐忘掉的,可是我做不到。总有些东西不停地围着自己的身边转,那是遥远而熟悉的声音,那是只属于我们姐妹间的童年片段——
回家的时候,奶奶让我稍上了一袋子的香芋,她还记得我最爱吃这个。我们在篱笆墙边道别了,奶奶拉着小智的手说想送我到马路的车站边,可我微笑着谢绝了。乡村的路不是很好走,到处都是坑坑哇哇的小洞,加上是雨天,一不留神可能会滑倒的,可能会受伤。
走了一段距离,我转过身去,他们那小小的身影还停在篱笆墙旁边,我看见他们仍然向我挥手,我也抬起手来向他们挥手并大声地说:“以后我会再来的——”我突然发现,这一刹那,我那惆怅般的心情好多了。也许,那些一直藏在心里的沉甸甸的东西随着刚才的喊叫飘远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睡得很不舒坦,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以前,姐姐睡不着的时候也会像我这样动来动去的。我们的房间很不宽敞,姐姐过去睡在我的上床,只要她一转身或者一个小小的动作,床板都会咯吱咯吱地作响。
现在,这张床上堆满了一些杂物:有冬天的绵被,有重新整理房间时腾出来的一些空箱子或者其它别的暂时不用的东西……它们占用了那片本该属于姐姐个人的小天地,它们好像觉得自己替代了姐姐,但它们却替代不了姐姐的动作,它们永远都无法把床板弄得咯吱咯吱地响。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走在路上4
就在淋雨后的第二天,我感冒了。身体很乏力,精神很憔悴,黑眼圈大得差不多可以和国宝熊猫的眼睛相比较了。自我感觉上学还是不会有问题的,可妈妈坚持让我留在家里卧床休息一天,她替我向学校打了一通电话。妈妈看来很是担心,她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我一切。
自从姐姐走了之后,妈妈似乎比以前更加懂得关心我了。我没有心情再任性地要同妈妈耍脾气;妈妈也打算放下了她过去本该有的固执,换上一副带着忧郁色彩的神态;连同爸爸原来乐天派的性格已经也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我相信,这一切的转变全部来自于姐姐。她曾经是学校里美术老师的希望,曾经是爸爸口中说过的“新一代凡高”。因为病魔的纠缠,因为死神的降临,因为突然的离去,姐姐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的悲伤。家里的一切不再像从前,气氛也不再活跃,空气变得压抑而沉闷。
春日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把房间照得个光亮,外面的汽车声和人们行走穿梭时的声音不绝于耳。我躺在床上感觉很空虚,眼光一直落在那面贴满作品画的墙壁上。我看不清,今天的阳光有点太耀眼。
姐姐的作品画一直贴在那里,位置和过去的不偏不倚,我也没想过要去把它们的方向改变。我只想保留原本的样子,那样我就知道哪一张画是姐姐亲手贴上去的,哪一张画是爸爸帮忙贴的。
妈妈打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给我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在我的眼里,妈妈一直都很漂亮,她从来不喜欢留长长的头发,她总是说没时间打理。要是妈妈真的打算留长发,那么姐姐的影子就可以从妈妈的身上映射出来,因为她们长得实在是很相象。
妈妈过来轻轻地坐在我的床沿边上,脸上看似很平静,但内心却填满了不少的担心。
“感觉还好吗?”这一句小小的问候充满了妈妈对我的爱,我知道的。
“嗯。”我把眼光转向妈妈回答。语言不多,只有一个字,感觉好像有点吝啬。妈妈再次她用只双纤细的手抚摸着我的额头,感觉不如先前烫了,她便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但我知道妈妈刚刚呼出的那一口气其实并不轻松,我似乎察觉到妈妈应该有什么事想同我说。
“不用上班吗?”我问妈妈。
“哦。”
“今天是妈妈的休息日?”
……妈妈沉默。
“不是啊?”我再问。
“辞工了。”妈妈只是淡淡地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她的不安。或者她只是担心我正在生病,她是在害怕我会像姐姐一样生病后就再也起不来,从此天各一方,再也不能同她说话。
“为什么?”我很诧异,从声音的分贝听起来,我并不像是个生病的孩子。
妈妈过去是多么地希望能为家里的那本红色的小存折添上更多的数字,可妈妈这时却告诉我说辞工了,不再打算去上班了,这多少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相信姐姐生病的那段时间里,妈妈曾经埋怨过自己为什么不多存更多更多的钱,那样姐姐也许可能就不会离我们而去;或者我们应该试着去相信医生所说的那些话,只是最后的期限至少不应该来得那么早的。爸爸也同我们说过,假如我们有足够的存钱,他会考虑帮姐姐开一家小小的画廊,让那些懂得艺术的人去欣赏姐姐的作品,实现姐姐的心愿。
可是——谁也明白,姐姐再也不会回来,在去年冬天,她走了,我们不是不知道的——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走在路上5
“因为想照顾你和爸爸啊——”说这话时,妈妈只是浅浅地一笑。我知道妈妈只是想离我们更近一点,她只是想多一点时间照顾我们,关心我们。
“是担心我们吗?”我接过妈妈手中的那杯热牛奶喝了一口,我从来不喜欢喝这些东西,但妈妈似乎很希望我喝更多的牛奶。
“以前,爸爸妈妈一直只顾着工作,从来没有好好地照顾过你同姐姐——”妈妈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一提到那些敏感的字眼,我们俩的眼眶都双双地湿润了。眼睫毛像被胶水粘在一起似的往下坠,感觉很不舒服,再次张开它的时候不如平常敏捷。
“我想姐姐了——”我突然从嘴里嘣出了这一句话。其实也不算是很突然,因为我的心本来就一直在想着她,可以说这只是一种真情的流露,它只是暂时藏在我的内心深处没被掏出来。或者是因为它的分量太过于沉重了,所以一时间很难把它拎出来。
妈妈看着我,那种目光很陌生,更令人忍不住想要怜爱它。
“她一直没有离开,你知道的——”我能感觉到妈妈的喉咙哽咽。妈妈不愿意相信这些事实。有时候,我发现妈妈几乎同我一样梦幻,不切实际。在有些日子里,妈妈甚至常常在想——姐姐只不过是暂时出去打工挣钱了,因为姐姐说过想开一间画室。也许,这仅仅是我和妈妈都习惯了这种自我安慰的独特的方式。而爸爸自我安慰的方式就是默默地工作,默默地在我们的身边生活着。说实在的,爸爸也变得少言寡语了,而且在他身边也多了一些时而长时而短的叹息声!
妈妈没有去上班以后,我发现我们的家变得越来越宽敞,越来越整洁了,那是因为妈妈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打扫、收拾和整理。回想起那段时间,家里凌乱不堪的样子,我真不想回到家里来。现在,每到放学后,我都会很愿意第一时间回到家里,因为呆在家里总比在外面逗留好过多了。
有些日子,妈妈似乎感觉很无聊,除了为每一天餐桌上的食物准备和其它一些家务活以外,妈妈基本上没什么事可干。白天,爸爸要去必胜客快餐厅上班,而我也要到学校去上学,这么说,家里就只剩下妈妈一个人了。有些时候,我放学回家就发现妈妈实在无聊了就干脆躺在客厅的那张红色的沙发上半闭着眼睛歇息着,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要是我们以前养的那只小狗——索克斯还在的话,妈妈就有事可干了。不过,妈妈那时候就一直很害怕小狗,她从来就不太敢接近索克斯——
“妈妈真的不打算再工作了吗?”有一天我拿起一块饼干边吃边问。
“怎么啦?”妈妈移开面前的报纸看着我说。
“我感觉妈妈似乎很孤单。”
“有你们妈妈怎么会感觉孤单呢?”妈妈笑笑说。
感觉妈妈的这次的微笑有点点的牵强,显得很不自然,换句话说,妈妈其实真的感到有一点点的孤单了,她只是不愿意坦白。大概是在害怕让我看到了她后悔当初辞工了的选择吧,我只是猜的,或者妈妈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我想换个说法让妈妈听得更明白一点,于是我就说:
“我的意思是说等我和爸爸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