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难忘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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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难忘的病人-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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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银子说没就没了,甚至溅不起一点水花。可人的生命毕竟只有一次,病情如果受到足够的重视,那些像燕子一样如花似玉的生命,原本可以像花儿一样开得灿烂。
  

一只飘零的燕子(2)
急诊科被称为生命的绿色通道,它面对的是危急重症病人。生命危在旦夕的关头,当机立断采取有效措施,争分夺秒挽救病人生命,是每个医生义不容辞的责任。经验越丰富的大夫,越能迅速诊断和救助病人。但医院规模越大,分科越细。医生的专业知识精而不博,难免误人性命。住院医师通常转科三年才固定科室,原本也基本可以独当一面了。但偏偏妇产科不转,于是这方面的知识严重欠缺。设若接诊医生从腹胀腹泻的病史,结合体格检查就能确定是妇产科疾患,直接入科进行手术,燕子还会死吗?假如急诊科不能确定疾病就及时请全院会诊,在最短的时间内对疾病有个准确的判断,燕子的生命,还会去得如此匆忙吗?燕子已经走了,可亡羊补牢却不为晚。但愿医院能从事故中及时吸取教训,避免类似的事故不再发生。
  雪还在下着。仿佛有一个不灭的灵魂在雪中舞蹈,鲜血浸透了红舞鞋。燕子走了,千千万万只燕子,能在冬天过去后再从南方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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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网无情人有情(1)
在我的记忆里,久久保留着一位病人的身影。这位病人曾使我在情与法的十字路口困惑徘徊;这位病人使我摆正了一对关系:是无数病人的呻吟、鲜血甚至生命造就了一代代杰出的名医;这位病人更使我坚定了一条信念:医生的事业只有在解除患者疾痛、挽救患者生命的实践中不断奉献才能实现。
  那是1996年元月6日的夜晚,我刚下手术台,就匆匆赶到医院门外一家临街的小吃店,疲惫地坐在小桌旁,点了一碗面条,随手燃起一支香烟。窗外,路灯下来去匆匆的行人,一个个将脖子深深地缩进高高直起的衣领,路面上间或有一些纸屑、塑袋等杂物由北向南打着滚飞向远处。“呼”的一股寒风迎面扑来,店门开处,腋下夹着一团白衣的医生闪了进来,颤抖的声音语无伦次:“不好了,主任,120急救车接来一位被砍掉三只胳膊的女病人。”“三只胳膊?怪!”我推开冒着热气的饭碗,二话没说就返回了医院。
  急诊室里,病人已被输上了两路液体。我掀起了盖着的棉被,她一丝不挂、毫无反应地躺在担架车上,上下睫毛合成了两条黑线,微弱的呼吸伴着胸腔低平地起伏,心电监护仪显示着长短不整的波形。她的一只胳膊已放在了白色的方盘里,另一只胳膊仅有部分皮肉相连,左大腿裂开的伤口露出了骨骼的断茬,断面齐刷刷的但已不出血。我知道,这时室内的气压超过了她心跳的搏力,生命危在旦夕。
  手术间内,医生护士敏捷而轻稳,紧张又有序,一个眼神就是一条信息,一个手势就是一道指令。一支支针剂先后注入她的皮下、肌肉、血管,不同的导管置入她的鼻孔、口腔、尿道,一切准备就绪,我拿起手术刀和助手们一起上了手术台。就在这一刹那,一个念头闪进了我的脑海:“这可不只是一条生命啊!救活了她,就有可能也保住了伤害她致此的那个‘他’。”我手上的手术刀越来越沉重了。无影灯下,一处处出血被扎住,一条条血管、神经、肌腱被缝接,盯着接回原位的肢体由惨白变得红润,大家迎来了窗外的第一缕晨曦。
  回到病房,医生护士像对待亲人一样床旁守护、精心诊疗,她的生命体征渐渐正常,终于睁开了双眼。眼珠大大的却黯然无光,睫毛长长的又很少眨动,双眸显现出惊恐、失望、无奈与渴求。她的躯体虽然有了生机,但灵魂却经历着复杂多变、莫名无情的摧残。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她和丈夫吃饭间因为钱的事拌嘴,突然,丈夫怒气冲天,暴跳如雷,举起了锋利的菜刀朝她砍来,一只胳膊掉在了地上,六岁的女儿立即抱起胳膊,眼珠子要掉出来似的凄惨地跪地哀叫:“爸爸,别砍了!别砍了!”然而,菜刀还是接连落下,另一只胳膊砍断了,左大腿断骨茬也露出皮外,地面流满了鲜血。不可思议的是:一向老实巴交、少语寡言、见人就蔫的他,既没喝酒,也没有吃错药,竟超出人类残忍的极限,越过歇斯底里的顶端。莫非脑子灌进了水、神经线骤然短路了不成?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了,她开始被人扶起,双手也锻炼着拿这捏那了。大年初一,市、局、院领导来科室慰问,她硬拽住人家不放,含泪诉说在医院的亲身经历和耳闻目见,非要宣传报道并为我讨个“封号”,病房的其他患者都听得哭下一家、跪下一地。随后,我果真被市委、市政府命名为“楷模医生”,成了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被评为“全国百名优秀医生”,事迹还上了中央电视台。
  眼看着伤害她的丈夫将被开庭审判,人们一拨又一拨地找我,为的是索取我当时拍下的一张她伤情的照片。先是她丈夫的辩护律师:“被害人经过治疗,现在跟正常人差不多。检察院却公诉‘手段极端残忍,情节特别严重!’。”二是她的父亲:“这女婿不敢留啊!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又会举刀!”再就是检察院:“没有当时照片记录的惨景,法院就无法定罪。”迫于“不提供证据就是妨碍公务”的威慑力,我只好把照片交给了检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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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网无情人有情(2)
出院的那天,她一反稍显平静的常态,一动不动地呆坐在病床旁低头不语,眼泪“吧嗒、吧嗒”地滴在蜷缩在怀中的六岁女儿头上。两天后,我翻看报纸才知道,就是在那天,伤害她的丈夫被押上了刑场。我陷入久久的愧疚与自责中。如果不提供那张照片,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情归情,法毕竟是法啊!
  

一对美国夫妇的生活态度(1)
昨天凌晨3点钟我结束了同三藩市、波士顿、伦敦的电话会议,本想睡个懒觉,不料,8点钟即被电话闹醒,是说英语的,从黄浦江对岸的香格里拉大酒店打来。说话人声音洪亮而自信,音质清晰,他是我以前的病人,12年前接受了肝肾联合移植,去年9月在天津接受了第二次肾移植术。
  他的名字叫比尔(Bill),与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同名。他兴奋地告诉我,世界食品高峰大会(World Food Business Summit)在上海召开,全世界的食品工业巨头均来到上海,他是特邀嘉宾。他同我侃侃而谈,话题覆盖了世界上所有大事,根本没有给我机会询问他的身体状况。我的睡意全无,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并时有争论,最后他约我共进晚餐,介绍我认识一下世界食品大亨。
  我放下电话,愣了许久。到底谁是医生?是他还是我?我和他都忘记了自己的固有角色,一个身体内带着我安装的异体肝及肾的病人,反而努力地为我们公司的经营作着诊断,大有我是病人、他是医生之趋势。
  12年前的一个早上,我同芝加哥拉什(Rush)移植中心主任威廉姆斯(Williams)教授一同查房,第一个察看的病人就是刚刚转进的比尔。他肝肾功能衰竭,进入昏迷状态,生命体征极不稳定,靠多巴胺维持血压,唯一的救命方法是实施肝肾联合移植。芝加哥的数家大医院均因比尔的病情太重而拒绝为他手术。威廉姆斯教授指示,把比尔列为器官等候名单中的最优先级——“Ⅳ”级,这意味着48小时内必须获得器官,否则病人将不治。
  深夜,我接到拉什移植中心器官协调员的电话,佛罗里达有器官。队伍在医院门口集合,冰桶、保存液、活检枪堆进了后备箱,队伍一行4人奔向芝加哥“中途机场”(Midway)。协调员在路上向我们汇报供体情况,我查看了脑死亡记录。20分钟后,我们踏上了小喷气式飞机,飞向南方。
  早晨,我们带着装有肝脏及肾脏的冰桶飞回芝加哥。我换上手术衣,将器官仔细修好,送上手术台,协助威廉姆斯教授切除严重硬化的病肝,将健康的肝脏及肾脏移入比尔体内。
  比尔苏醒了,移植的肝肾都很好地工作着。当得知我是参与全过程的中国医生,他无比高兴。他告诉我,1972年他曾作为尼克松总统的年轻助手第一次到中国,之后,他促成了广东省第一条高速公路的融资。他感谢我和威廉姆斯授救了他的命。
  两个月后,他请我和威廉姆斯教授到他芝加哥市中心豪华的家里吃饭,他把整个法国餐馆都搬来了。他满脸是毛,胸毛从衬衣的纽扣间溢出,显然是控制排异反应的药“环孢素”及激素的副作用造成的,像个猩猩。他侃侃而谈,对身体恢复的状况非常满意,他提出加入我和威廉姆斯教授成立不久的欣凯公司,愿意到中国出差。我觉得好笑,一个终末期病人,还不好好在家休息,我们未置可否。
  术后,比尔从政府部门退休,创建了一个咨询公司,自任总裁,并担任多家跨国公司的董事。他常同美国议员聚会,还陪同芝加哥市长戴利来中国访问。他时常打电话给我,问问工作,感谢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2006年初,比尔太太找到我,她告诉我比尔的肾脏坏掉了,是免疫抑制剂的毒性造成的,已开始透析了。在加州,要等5年才有希望得到供肾,她要我再帮比尔一次。终于,天津的沈中阳教授为比尔换了肾,比尔对武警总院肾内科张主任的透析及沈主任的手术赞不绝口。
  他身上带着两个自己的坏肾、一个美国坏肾、一个中国的好肾及依然工作的移植肝回到了美国。一天,他邀请我到他的海边别墅做客,同邀了几位金融界好友,共同探讨中国的高速发展及机遇,比尔约我下次上海再见。看着这位60岁的“健康”年轻人,意气风发,我无言以对。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多么可敬的生活态度。他的精神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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