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们争先恐后向我展示她们相中的衣服,你拉一下,我扯一下,我都快要被大卸八块了,胳膊抽得慌。女人就是麻烦,一听成亲两个字都疯狂了,巴不得成亲的那个人就是自己。我又不好意思驳她们的面子,只好一个个敷衍过去。
大半天过去了,大家的兴奋劲还是没有退下来。我趁她们没注意悄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喝茶去了,爹爹的龙井茶真不是盖得,好喝啊。
经过娘,姑姑,还有姨娘们的一致决定,她们给我挑选了一大堆首饰和三件礼服。据她们说,一件拜堂的时候穿,一件给公公婆婆上茶的时候穿,还有一件留着备用。杀了我吧!那些衣服一件比一件重,她们这不是想折腾死我吗!我还是溜吧我。
这次我去找岳峰,还是上次看门的那个小厮,老远见着我就笑嘻嘻地迎了出来,说一句话鞠三个躬,笑得那叫一个谄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才是这屋的正牌主子呢。
“苏小姐您来了呀,是来找三少爷吧,我这就为您叫去。”
“嗯,快点啊。”
才一会儿岳峰就出来了,他人未到声先到:“染染你可来了,我正想去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
“听说你快要嫁人了,我备了份大礼送给你。怎么样,师兄我够义气吧。”
“你个没良心的,我都大难临头了,你还有心思挖苦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成亲。本来还指望你能帮我出出主意的。唉,靠你果然不行。”我唉声叹气。
岳峰也是一脸无奈:“师妹啊,不是我不想帮你,我真的无能为力啊。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你就认了吧。我看秦浪那小子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勉强配得上你,呵呵。”
“是挺勉强的。”我若有所思,“可是我不想勉强我自己。”
然后我看见岳峰的脸抽了几下。
“算了,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还没到那一天呢。你不是说秦浪也不喜欢你吗,说不定到时候人家就逃婚了。你说是吧染染?”
“去你的乌鸦嘴,要逃那也是我逃,我可不想跟梁添一样被那么多人笑话,多没面子!”
“行,你说怎样就怎样吧,别臭着一张脸了,我带你游湖去。”
岳峰兴致盎然地把我带到郊外的湖边,展现在我面前的是一艘豪华地让人喷血的画舫。我眼睛直发光:“师兄,别告诉我这东西是你的啊?”
“让你失望了,这画舫就是我的。”
“你们家是不是钱多得发霉了?太奢侈了吧,想当年我们在蜀山能上吃一顿丰盛的饭菜我都会乐上三天,可是你这……”我结巴了,“你这艘船卖了都能够我吃上一辈子了。”
岳峰鄙视了我一眼:“你家也不穷啊,见过爱钱的,没见过像你这么爱钱的。”
上了画舫我乐得四处转悠,瞄上瞄下忙个不停,恨不能再多长几双眼睛。船身的做工极其精细,门窗、柱子甚至细小的角落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回廊顶端吊着华丽的花灯,门帘是用玛瑙珠子穿成的,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发出细碎好听的撞击声。
画舫慢慢向那一湖碧水的中心驶去。我和岳峰坐在船头的花梨木小圆桌上一边聊天一边欣赏湖上的风景,偶尔呷几口小酒。我从来没喝过酒,当舌头接触到那辣辣的液体,我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但又怕岳峰笑话我,我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着头皮把被子里的酒喝完。
时值四月,岸边的杨柳已经绿得让人移不开眼睛,长长的柳条随风摇曳,微微掠过湖面拂皱了一池春水。
我回头对岳峰一笑:“九师兄,谢谢你。”
“啊?”岳峰一愣,没想到我会忽然说这句话。
我挺不好意思的,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看岸边的杨柳。我怎么会不知道岳峰的用心呢。从小到大,我和他吵架归吵架,有时候甚至掐架,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不论我遇到什么事他总是当面挖苦我却在背后做他所能做到的任何事来帮助我。他不能给我我想要的,所以他只能想办法让我开心,让我宽心,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过了好久,岳峰忽然冒出一句:“哟,原来你也挺感性的啊。”
心里刚刚刚刚泛起的一丝感动顿时被他这句煞风景的话给赶跑了,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喝酒,他一把夺过我的酒杯,吼我:“别喝了,我可不想背你回家,男女授受不亲。要是让你爹看见,他让我娶你怎么办,我还不得死啊!”
“你再说一遍,有种你再说一遍啊。”我笑靥如花,用溺死人不偿命的温柔声音对他说。
岳峰马上闭嘴了,吐了吐舌头,东张西望,假装很认真地心上湖上的美景。
这招是我和瑶冰师姐用来对付岳峰的绝招,屡试不爽。每次岳峰说了不该说的,我们就照搬这句话,保证他立马像枯萎掉。当然,说这句话是有诀窍的,前半句一定要温柔,越温柔越好。至于后半句,更是要温柔,“有种你再说一遍啊”最好要说得像女孩子告白时说的那句“我那个什么你”一样。这全是瑶冰师姐教我的,话说她是蜀山的女神,从来不发脾气不说脏话,但整个蜀山只要是男人,就没有她镇不住的,包括她那个素来以严厉闻名的爹,也就是我的师父。
岳峰曾经说过,我发再大的脾气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我用瑶冰师姐那种招牌式的温柔语气跟他说话,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后来有几个暗恋岳峰的不成器的小师妹见明着勾搭他不成,故意学我们的语气对他很温柔地说话,本来是想让他“毛骨悚然”一番的,结果害得岳峰每次老远见着她们就绕道走人。
我正追忆着我们在蜀山的似水年华,隐隐约约听到一阵箫声,吹得那叫一个优美,连我这种几乎算得上音盲的人都听得入神了。定睛一看,远处另外一艘画舫正向我们驶来,箫声应该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唉,瞧人家都多专业啊,多有情调啊。”我感慨,双手托腮。
岳峰说:“你想要情调?这还不简单,我马上拿琴来弹一首曲子给你听。”
“别!”我赶紧阻止,“我还不想这么早失聪,你的好意师妹我心领了,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有个典故是这么说来着,古代有个很有名的琴师,每次他一弹琴,天上的鸟儿就会成群结队在他上空盘旋,琴音不断它们就不会散去。岳峰的琴技我们领教过,用四师兄的话来说就是,什么时候大家想开荤了就让老九去树林里面弹琴,保准会有成群结队的鸟儿像下雨一样哗啦啦往下掉。意思就是,岳峰的琴声很荣幸达到了能把那些鸟难听死的境界。真不容易啊!
岳峰瞪我,然后把视线移到了对面的画舫上。我猜他肯定是在琢磨对面画舫上吹箫的是一个美女,好让他来个不期而遇,意外邂逅,成就一段千古佳话。不幸的是,画舫越来越近,吹箫的人就站在船头,虽然看不清长什么样子,但是看装扮看身材,总之横看竖看,怎么看那个人都不是一个女人,更不用说是一个美女了。
我正想挖苦他一番,谁知他先开口了。他很激动地冲我叫:“染染你快看,快看那个人是谁!”
“谁啊?”我的好奇心被他勾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我死的心都有。那个吹箫的人居然是——居然是秦浪!
酒品和人品
怎么说来着,“冤家路窄”果然是亘古不变的黄金定律。我为人向来厚道,虽然平时总喜欢和我的那些哥哥们和师兄师姐们打打闹闹,但那也仅仅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没有隔夜的仇。所以严格来说,我这个人从小到大还真没得罪过什么人,一定要说有的话,那也就只有楼暄跟秦浪了。
楼暄就不说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小家子气,我弄死了他一匹马他居然也能耿耿于怀这么长时间。前几天在万香楼我已经和他“冤家路窄”过一次了,基本上我也没吃什么亏,但难保以后不会。
秦浪更离谱,我压根就不认识他,就为了我爹和他爹一时兴起为我们定的这门亲,他硬是和我不共戴天了。想起他看我时的眼神我就哆嗦,好像我拿斧头一口气砍死了他祖宗十八代似的。我冤不冤啊。好歹楼暄的马的确是死在我手上了,人家要小气要小心眼我也没办法。可我连他秦二公子家的一只蚂蚁都没踩死过,这仇结得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偏偏我就这么倒霉,两次出门,一个仇家碰面一次,平均分配,公平的很啦。
我把头埋得很低很低,恨不能立刻钻到水底下去。心里一个劲地喊,秦浪没看见我,秦浪没看见我,秦浪是瞎子,秦浪是瞎子……
事实证明秦浪不是瞎子。我埋着头,用余光瞥了他一下,结果很不幸地被他寒冰一样冻死人不偿命的目光给震慑住了,他竟然也在看我,我的神啊。至于他的目光为什么那么有震慑力,当然是应了那句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呗。
“染染……”岳峰推了我几下。
我不耐烦,瞪他一眼:“干嘛呢,没看见我正装死吗!”
“那是你未来夫君,不管你在谁面前装死也不能是他啊。”岳峰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好几度。
很不巧的是,恰好这时对面的画舫到了与我们平行的位置,岳峰刚才说的那句话估计已经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秦浪的耳朵里。我抓狂,岳峰简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句话的最好诠释,每次在这种尴尬时刻他总是能成功地把我推向风尖浪口。
然后岳峰又很成功地诠释了另一句话:落井下石。
趁我分神在心里狠狠骂他的时候,岳峰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突然鬼使神差地朝对面画舫喊了一句:“秦二公子,要不要过来喝一杯啊。”
我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岳峰推下水去。结果还没等我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秦浪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嗖的一声从对面飞了过来,稳稳落在我的面前。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嗖的一声,秦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