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物资局仓库。”大屁股女人肯定地说:“你忘了?”她又对那个高大的修路工说:“里面还住着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
“对对。”我有些激动地说:“我找的就是他,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那几个修路工似乎对我的话题失去了兴趣,他们丢掉手中的工具开始和那个大屁股女人*,甚至在阳光下动起手脚来。大屁股女人在他们的话语里咯咯地仿佛一只老母鸡似地笑着,她说,饿了不是?她用手揉着自己肥大的乳房说:“正好我的奶胀得难受,恁几个谁先吃?”
我自觉得没趣,就退到车边回到车里,那浓重的柏油气味就退去了。陈平,你也胖了吗?你也胖得像那个女人吗?不,不会,你怎么会让自己胖成那个样子呢?我开着车穿过两边都是蒙满了灰尘的建筑,在前面的汽车荡起的尘土里,我终于看到了那座屋顶上落满了尘埃的淡红色的旧仓库。我把车停在路边,走进了旧仓库的院子里。旧仓库的院子里长满了茂盛的杂草,这出乎了我的意料。仓库的房子确实很旧,窗子都已经不知了去向,只有门而没有窗子的房子如同一个牙齿都脱落光的老妪,样子有些瘮人。在这片闹市之中,却有这样一片荒凉之地,这多少使我有些暗暗地吃惊。或许是疯长的杂草的缘故,似乎很少有人走进这座被遗弃的院子里。就是有人走过来,也只是站在门里的墙边上匆匆地洒上一泡尿又匆匆地离去。难道那个从别人手里收到《而已集》的老头儿就住在这样一所破房子里吗? 。 想看书来
神秘的旧仓库(3)
我环顾四周,院子里除了阳光和风的细语再也没有别的人,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沿着被人踏出的小路走过一片开阔地来到了旧仓库里。旧仓库里由于风的穿梭而显得凉爽一些,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旧仓库会这么大,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到处都堆放着一些费弃的杂物,我每走动几步,就会有几只老鼠从我的脚下蹿出来,跑到别的杂物里去。那些不时地蹿出来的老鼠把我吓得头发都倒竖起来,我不知道在这所旧仓库里到底隐藏着多少只老鼠。
在一堆碎砖烂瓦的边上,我看到了一只老鼠的尸体,那只老鼠的肌肉已经腐烂,上面趴着一群绿头苍蝇。这种情景使我恶心,那个拾破烂的老头真的就住在这所旧仓库里吗?我一边提心吊胆地往前走,一边仔细地查看着眼前的一切。在仓库的中央,我看到了一片摊在地上的肮脏的破烂,我闻到了从那些破烂里散发出来的像医院里常有的那种气息。接着我看到了一捆旧书刊。那捆旧书刊给我带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我走过去,趴在那捆旧书刊上的苍蝇飞起来,它们像一些喝多的醉汉,在我的眼前不停地飞舞。我在那捆书前蹲下来,但我没有动那捆书。那捆书的出现给我带来了一丝安慰,我想,肯定就是他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继续四处察看,我想看到那个我要找的人,可是这里除了四处奔跑的老鼠和飞舞着的苍蝇,我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在哪儿?这时我突然看到在一个旧油桶的后面伸出一条腿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我身上的毛孔都炸了起来,那是谁?
“喂--”我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可是我没有听到回声。是他吗?他怎么躲到油桶的后面去了?他怎么了?他死了吗?我回头看了一下,空荡荡的旧仓库里没有一个人,我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我想,我无论如何也得去看看,如果他要是死了,那我这下可就完了,我还到哪里去找陈平呢?
我小心翼翼地转着圈子走到油桶的另一则去,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只被人遗弃的假肢。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走过去拿起那只假腿,那只假腿上涂满了肮脏的油腻,从体形上看,那是一只女人的腿。我把那只女人的腿扔回到地上,我想,真是一个破烂王,什么都要。接下来,在苍蝇的陪同下我又沿着旧仓库转了一圈,我看到这里有许多希奇古怪的东西,一挂破鱼网,一只被雨水淋湿过的花圈,一只破旧的长筒马靴,一段没有上肢的女模特的丰满的胸膛,等等。老鼠不停地在那些东西之间蹿来蹿去,我感觉到这里到处都充满着秘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头呢?我一边想着一边离开了旧仓库。
来到旧仓库的院子里,对着那些茂盛的杂草,我洒了一泡尿。就在洒尿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劳累,我感觉到我整个人都快到倒下来了。我想,那个拾破烂的老头儿在哪儿呢?我站在那里,又一次回过头来去看那座旧仓库,旧仓库里的光线暗淡,这使我的精神有些恍惚,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走,还是应该在这里留下来等待那个拾破烂的老头儿。我想,他一定是个浑身臭哄哄的老头儿,我就跟着这样一个老头儿满城里跑着去找陈平吗?
我回过头来,就是这个时候,我看到了那个长发男人,那个长发男人骑着一辆摩托车从旧仓库外边的街道上走过去,我一下子就捕捉到了他飘向我的目光,那一晃而过的目光。我敢肯定,这就是那个我在体育场门前看到过的长发男人。
我想都没想就飞快地跑出去,打开车门,朝那个长发男人追过去。追了一段路程,那个长发男人的摩托车离我大约只有一百米的样子,我已经能够看清他摩托后面蓝底白字的车牌了:00340,我很容易就记住了这个车号。但是在一个十字路口上,我被红灯拦住了,我看着那个长发男人的摩托车在我的视线里慢慢地开远了。等绿灯亮的时候,我开车追过去,那个长发男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我开着车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行驶,那个再度出现的长发男人把我的心情搞得很乱,他是谁?他在跟踪我吗?为什么呢?是公司里的事情吗?跟那本《而已集》有关系吗?他真的是在跟踪我吗?……当我再次来到长安街,开车驶过天安门广场的时候,我突然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我想,或许我应该换一种方式来寻找陈平……我想,让我好好地想一想,那个长发男人是谁呢?或许根本就没有这么回事,可是怎么会这么巧?两次都见到他?他那熟悉的身影,他那躲在暗处的目光……无论如何我不能大意……看来我真的应该换一种方式来寻找陈平,是的,应该换种方式,要做得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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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废品的老万(1)
我环顾四周,院子里除了阳光和风的细语再也没有别的人。我看了一下身边的周景林,他没有说什么,从他的脸上我看到了一种侦探在进入临战状态时那种特有的神情,他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旧仓库,然后就沿着那条被人踏出来的小路走过满是野草的院子,往旧仓库里去。他的样子搞得我心里很紧张,我也忙跟在他的身后朝旧仓库里去。
我们来到旧仓库前的那道巨大的铁门前,铁门上的油漆已经剥落,到处都是铁红色的锈斑。我们看到有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铁锁把大门和小门连在了一起,但是那两扇大门却是开着的。周景林用力推开它们其中的一扇,那扇铁门在午后的寂静里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我听到了苍蝇飞舞的声音和老鼠奔跑的声音同时从灰暗的光线里传过来,这种声音使我感到头皮发麻。等那些声音平息下来之后,我感到有些阴冷的风从旧仓库里穿梭而来。
由于我们刚从阳光里走过来的缘故,我的眼睛半天才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我常常在港台的一些枪击片里看到这样的旧仓库。最初,我们在旧仓库里看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最后,我们在中间的空地上看到了一片摊在地上的肮脏的破烂。我闻到了一股霉变的气息从那些破烂里散发出来,接着,我们就看到了一辆半旧的三轮车和一个躺在三轮车旁边睡觉的老头儿。我想,他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收废品的老万了。
周景林朝里面问了一句:“哎--有人吗?”
那个睡觉的老头儿翻了一下身,但是他没有理我们,仍旧躺在那里睡觉。周景林看了我一眼,然后他朝那个老头儿走去,我听到他的鞋子踏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在我们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折身坐了起来,用他惺忪的老眼望着我们。
我友好地对他笑了笑,周景林说:“您好,打扰了。”
周景林说着在他的身边跟蹲下来,从兜里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支,接着又掏出打火机来准备给他点着,那个老头儿却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来朝周景林摇了摇。我看着他把烟点着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才用他昏老的目光看着我们。
“今天没出去?”
“没有。”他说话的声音和他的目光一样混浊不清,我看到他松弛的皮肤在突兀的咽喉上滑动。
周景林说:“您就是老万吗?”
老头儿翻着眼睛看了我们一眼,他说:“你怎么知道?”
周景林说:“是那个卖旧书的年青人告诉我们的。”
“哦……”他说完又去吸他的烟。
他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老万。周景林显得有些激动,他说:“我们来是想问你一件事情。”
他又吸了一气说:“你问吧,只要我知道。”
周景林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就从包里掏出那本《而已集》来,我在霉变的气息里看了一眼那本小册子然后递给他。我说:“你还记得这本书是从谁那儿买的吗?”
收废品的老万(2)
老头儿接过那本书,他满是骨头的老手轻轻地滑过封面,那书就在他的手里哆嗦不止,他看过那本书,然后才抬头看着我们,他说:“记不准了。”
“你仔细想一想。”
他仍旧看着我们,接着他说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他说:“你们是从医院里来的?”
周景林说:“不是。”
老万说:“我还以为你们是从医院里来的呢。”
“不是。”周景林说:“我们来只是想问一下这本书您是从哪儿收来的。”
老万说:“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