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叶挺断言道:“撤退绝不是逃跑。而且,在这种形势下,我们要撤得越快越好!”
“不行!”纽曼忽地站起身来,大声嚷道:“你这是典型的流寇主义!”
“不要急,说话不要急,好好商量嘛!”张太雷拉着纽曼坐下,注视着叶挺问道:“在我们的起义计划中,从没有考虑过撤退。你作为军事总指挥,要把部队撤退到哪里呢?”
叶挺指着地图,果断地说:“起义部队向北撤,可以与朱德领导的二十五师余部会合;如果向东撤,就与海陆丰彭湃领导的工农革命军二师会合。”
张太雷沉默片刻,目光扫视一下众人,神色严肃地问:“大家的意见呢?”
叶剑英站起来说:“我同意叶挺同志的主张,敌人反扑的力量太强大了,我们不要再做无谓的牺牲了,应该尽快撤出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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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一章(3)
“我也同意。”聂荣臻也响应说:“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先把革命力量保存下来,再作其他图谋。”
“我有异议。”杨殷红着圆圆的脸表示反对:“起义以后,半个广州已经在我们手中,工农政权的职能正待行使,现在起义部队突然提出来撤退,怎么向革命群众交代?”
纽曼见有人支持他的意见,越发情绪激昂,大声喊道:“根据俄国的经验,搞城市武装起义,只能进攻,进攻,再进攻!绝不能退却。”
“可这里是中国!”叶挺也忍不住地提高了嗓门。
看到大家剑拔弩张,张太雷劝道:“大家都请冷静一些吧!这次广州起义,我们竖起了广州苏维埃政府的大旗。这是中国共产党在大城市内通过暴力建立的第一个红色政权。我希望起义成功,更希望苏维埃政权在广州立住脚,进而扭转全国的革命形势……”
他虽然没有明确表态是继续战斗还是撤退,但其意思谁都听得明白,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一时陷入了沉默。
果然不出叶挺所料,敌人有了喘息机会,组织力量进行猖狂反扑,
前线一再告急。叶剑英亲临战地指挥所,指挥教导团控制观音山。
在战地医院,柯麟正在满头大汗地忙碌着,一个护士跑来对他说叶剑英副总指挥来到医院视察。他一听喜出望外,忙上前迎接。
叶剑英一看到柯麟,也顾不上寒暄,开门见山地说:“伤员不能都留在这里,要尽快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对,我们是这样处理的。”柯麟赶紧回答说,“轻伤员处理一下伤口,就又上战场了。重伤员我们也都想办法安排到市里几家医院去了。”
贺诚补充说:“今天伤亡猛增,我们接管的几家医院都已经人满为患了。现在你看到的都是刚刚送来的伤员。”
叶剑英满意地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远处传来雷鸣般的欢呼声。
柯麟问:“这是在做什么?”
叶剑英遥望着传来声音的方向说,“广州苏维埃在丰宁路西瓜园举行工农兵大会。张太雷同志要在大会上宣读苏维埃政府的施政纲领,主持通过各项公告和电文。”
大家侧耳再听,远处会场传来了群众的歌声: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
我们团结,我们前进。
我们奋斗,我们牺牲。
……
柯麟有点疑惑:“仗还没打完,苏维埃政府就宣读施政纲领了?”
“张太雷同志考虑先要打出我们广州起义的社会影响。”叶剑英话虽这么说,但从他的眉宇间,柯麟也看出了一丝忧虑。
工农兵大会结束后,张太雷坐一辆敞篷汽车回指挥部,车里还坐着纽曼和警卫员。他们的车行至惠爱西路时,突然,黄泥巷口出现了一群穿便衣拿枪的人。张太雷与车上的人都以为是工人赤卫队,谁都没有在意。
车还在继续行驶,丝毫没有防范。只见迎面而来的一伙人却一声呼啸,散到路边举枪射击。“哒、哒、哒…”子弹雨点般地射向敞篷车。路边的行人一听枪响,呼喊着仓惶逃蹿,街上顿时乱成一片。
前座的警卫和后座上的张太雷见遭到伏击,敏捷地拔枪还击。但敌人的火力太强了,加上敞篷车的目标太大,张太雷和警卫接连中枪,倒在血泊里。司机加大油门想冲出去,但一颗罪恶的子弹射中他的左胸,也壮烈牺牲了。
失去控制的敞篷车“轰”地一声撞向路边的墙上,停下了。
那一群工贼武装扬长而去。
有作战经验的纽曼一听到枪声,一下子缩在后座里。听到没有了动静,才爬起来,不顾牺牲的张太雷,惊慌失措地从车里跳出来飞奔而去。
惊惧的群众慢慢围了过来,流着眼泪把倒在血泊中的张太雷、警卫和司机抬出了汽车。
起义的总指挥张太雷牺牲后,起义军与军阀的战斗打得更残酷了。
在战地医院里。陈铁军护送一批伤员艰难地走过来,她衣服凌乱,满脸灰土,嘴唇干裂。看到柯麟,嘶哑着嗓子,气喘吁吁地说:“柯麟,快给我点水喝,渴死了。”
“来。跟我来。”柯麟说着,把陈铁军带到一边,从大桶里舀了一碗水递给她,“快喝吧。”
陈铁军端着一碗水,咕嘟、咕嘟地喝下去,擦擦嘴,爽朗地:“太痛快了。我已经一整天没喝到一口水了。”
“恐怕也没有吃东西吧?”柯麟关切地问。
陈铁军想了想,沉吟着:“好想是。不过,不觉得饿。”
柯麟又给她舀一碗水:“仗打得怎么样了?”
一听到打仗,陈铁军的脸陡然沉了下来,口气严肃地:“形势很严峻。有一部分敌人已经打进城区了。公安局那边咱们和敌人展开了巷战。”
柯麟一听也紧张起来,盯着她问:“哪指挥部呢?”
“指挥部还在原地,来进攻的敌人让我们的战士给击退了。”陈铁军正说着,电灯突然灭了。
柯麟烦躁地:“又停电了。”
黑暗中有人喊着:“点灯!点腊烛!”
一会儿,一个个小灯、小火苗在黑暗中亮起,闪动着微弱的光。
《中国地下党人》第一章(4)
陈铁军说:“我要走了。”
柯麟叮嘱说:“你要多保重啊。”
“我会的。”陈铁军说,“你也要多保重。”说完,大步离去,身影儿迅速消逝在夜色中。
激烈的战斗又进行了一夜,由于敌众我寡,起义部队受到惨重损失。坚持到凌晨时分,起义部队开始撤退。
周文雍带着一群赤卫队员跑战地医院,一见到柯麟就嘶哑着嗓子大声喊:“柯麟,指挥部已经下令撤退。你们也赶快撤!往东北方向去追教导团。”
柯麟一听就急了:“伤员怎么办?”
“放心吧。”周文雍说,“我们赤卫队把伤员先分头安置到工人的家里隐藏起来。”
“好。”柯麟释然地,“那我们一起先把伤员转移了。”
“行。”周文雍答应一声,忙招呼大家动起来。忙忙碌碌地抬着、架着伤员离开了战地医院……
街道上,一片硝烟弥漫。柯麟与一位女赤卫队员架着一个伤员艰难地行走着发。远处不时传来阵阵枪声。柯麟看那位女赤卫队员越走越吃力,眼看就要走不动了,关切地说:“来,我背他走。”说完,蹲下身子,背起伤员疾走。
柯麟按照女赤卫队员一路指的方向,走了一阵进了一个小巷。女赤卫队员说:“快到了,我家就在前头。”
“好。终于到啦。”柯麟喘息着,向小巷深处走去。
他把那个伤员送到女赤卫队员家隐藏起来后,顾不上疲劳,又急急往回赶,但他刚从深巷走出来,发现街面上全是敌军。他们个个举着枪,看到赤卫队员二话不说就放枪。
柯麟急忙退回深巷,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到了另一个路口,柯麟靠在墙边探着头向外一看,不由地大吃一惊,这边街道也被敌人占了。看来,敌军已占领了这一片城区。柯麟又缩了回来,他想了一下,没有别的办法,
敌人的脚步声和枪声似乎在跟踪着他。他迈着迅疾的步子又走了一会儿,发现七拐八拐竟到了中山医科大学的校园墙下。事不宜迟,他退后两步,又向前一蹿,翻身越墙跳进了校园。
清晨,校园里一片寂静。柯麟从地上爬起来,向周围扫视一眼,确认一下方位,这才穿过树林向宿舍楼跑去。
“喂,是柯麟吗?”柯麟正跑着,突然听到有个脆脆的声音在喊他。回头一看,却是苏乃倩站在路口,怔怔地望着他。
柯麟赶快走过去,轻声地:“乃倩。”
苏乃倩看看四周:“还不快把红领带取下来。”
说着便帮他解下陈铁军系在他脖子上的红领带。团在手里。
“走,到我家去。”她拉起柯麟跑向自己的家。
苏乃倩的家在校园的后面,是一幢小洋楼。二人匆匆进了楼,佣人见小姐领着一个军人走进来,吃惊地看着他俩。
苏乃倩忙说:“谢姨,他是我同学。也是爸爸的学生。”
“哦。”佣人应了一声,“快请进来吧。”说着,给柯麟递上一双拖鞋。
苏乃倩把柯麟领进客厅里,看着柯麟说:“我父母亲都去英国了。你就放心躲在这里吧。”
柯麟摇摇头说:“乃倩,我不能连累你。”
“说什么呀!”苏乃倩嗔道,“外面枪炮声那么急,你现在出去,不是自己送死吗?”
柯麟想想也是,只好坐下来,问:“乃倩,梁团长怎么样了?”
“有人来把他接走了。”
“哦,那我放心了。”
广州起义就好像在南海上空突然飞旋而来的一场猛烈的飓风,把羊城刮了个天翻地覆,可是风来得快,走得也快。柯麟在苏乃倩家坐卧不安,不知道起义部队都撤到了哪里?是否安全?
敌人在占领的街区开始了疯狂地报复,对路上碰到的每一个人都呼喝着进行检查,凡是被查出有红布条带或红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