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下人去弄吧,清粥都一个味,谁做都一样,阿久等着母亲的大餐。”
“母亲还是先去歇息吧,天色也晚了,明日等着阿久去给您请安。”卫夫人明显劳累的很,现在只是孩子平安高兴得有些亢奋,卫瑢不忍母亲熬着,轻声劝道。
“这……”卫夫人本想再坚持一下,只是现在过了那个劲儿确实有些累了,又想起柴房里还有个人等着她去处理,便不再坚持:“那好吧,阿久喝完粥就早点安歇吧,明日娘亲可要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阿久!”
“嗯,母亲慢走。”卫瑢等母亲走后才收回目光,他拒绝了身边宛儿的搀扶,自己支撑着爬了起来,再不起来走走,身子骨都要锈了。
“我躺了多久?”卫瑢汲着柔软的布鞋在屋里慢慢的转着圈。
“公子已经昏迷了两日有余了,夫人可着急了,还给老爷递了信去,听说老爷明日就能回呢!”宛儿还没说话,身边另一个丫鬟甜儿就抢着答道,她是卫夫人从她那分派过来的,因着宛儿等人照顾不周,鸣苑的几个大小丫鬟都被罚了月钱,宛儿更是从大丫鬟降了一级,如今鸣苑等级最高的丫鬟就是这个卫夫人指过来的甜儿。
卫瑢虽不悦对方的抢话,但他也不至于与个年刚及笄的姑娘计较,虽然在别人眼里他才是个小孩。
他继续问道,“那大哥二哥呢?”
“大公子几次过来转悠,夫人怕吵着公子,没让他进屋就给赶走了。”甜儿说着顿了顿,之前语气里的尊重消失无踪:“至于那位二公子……夫人不让说!”说完还故作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此时一个丫鬟敲门进来,端来一碟清粥几个小菜,放到桌上,躬身退下。而甜儿却还杵在那儿动也不动,她不知道卫瑢并不喜欢屋里太多人伺候,盖因那些人都太过恭敬,让卫瑢这个现代灵魂好不习惯,所以一般屋里就留宛儿一人照顾,没想到这个甜儿却如此不识趣。
宛儿见三公子已经不悦,甜儿却不自知,她走到卫瑢身边借着扶着公子坐下的动作小声在卫瑢耳边说道:“奴婢等会儿就去打听打听,公子安心。”
“嗯。”卫瑢见甜儿这么说,确实有些担心,母亲能使人虐待卫琛,此次卫瑢生病,虽然卫瑢明白跟他俩没关系,是他自己的问题。但是女人最擅长迁怒,卫夫人是绝对不会罚自己儿子的,卫琛却没这么好过了,这次这么好的借口,卫夫人要是借着此事发发怨气,那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却说卫夫人回了之后,并没有进屋歇息,而是往自己院子的小厨房走去,厨房的后面还搭着一个黄土房,那是个堆柴的柴房。
卫夫人带着几个高大健壮的家丁来到柴房门口,她夜晚来此当然不是来做些对不起卫老爷的事。她本想着好好教训那个野种一顿,但是进门之前她转念一想,又挥了挥手让那几个家丁守在门口,她一个人提着裙摆进了柴房。
在她到来之前,这个小小的屋子唯一的光源便是屋顶上的破洞,银色的月光顺着洞口泼洒下来,卫琛盯着那光看了很久,他已经哭不出来了,在发现他怎么叫怎么哭喊都没人理他之后。
他本想问问阿久怎么样了,只是长久的得不到回应,独自一人饿着肚子胡思乱想。越想越是绝望,一会儿想到娘亲,一会儿想到阿久,想起阿久说等以后长大了,想要去游遍大河山川,还要去沙漠去雪山。他很高兴,因为阿久说的是跟他一起去。但是一会儿又想到阿久会不会像娘亲一样就没了,那他该怎么办?!
正绝望着,就见卫夫人手中拿着盏烛台,走进了这个黑暗的小土屋。
没等被晃的眼酸的卫琛缓过劲来,卫夫人便开了口。
卫夫人是位大美女,即使大的孩子已经十几岁了,看起来却如同新妇一般,美丽动人,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半点不见话语里的恶毒。
卫夫人没有说一个脏字,但是听在卫琛的耳中却无比刺耳。
娘亲是被他害死的,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太脏了?他不干净,他的娘亲也是脏的?
他是父亲的耻辱?他是不该存在的?最应该死的人是他?
阿久就是被他害的?
阿久是被他害的?
被他害的?
对了!是他害的!是他!都是他的错!!!!
============================
第二日一大早,卫庄的大门便被打开,卫老爷日夜兼程,总算是赶了回来。
卫瑢昨晚等了宛儿一大晚,快到子时才见她回来,只说母亲将卫琛关在柴房,除了饿了几顿,没有什么大碍,卫瑢这才松了口气。
见一早父亲回来,直奔鸣苑,卫瑢其实精神还有些不济,只不愿父亲担心,便直说都好全了。
但是,做父亲的如何看不出儿子的状况,他也是心急坏了,只想亲眼确认儿子没事,倒是吵着阿久了,于是便起身要走。
卫瑢心中一动,将父亲拦下,详细的说了那日发生的事情,只说是自己心急劝架,不小心拌着门槛摔着了,不关大哥二哥的事。
想来就算母亲想把责任推到卫琛身上,有了他这番先入为主,父亲应该不会如何苛责卫琛。
卫瑢猜得很准,卫夫人确实把责任推到卫琛头上,卫老爷听着卫夫人叙述了跟卫瑢所说的完全不同的说法有些头痛。他能理解卫夫人的想法,卫瑢从小身体不好,有凶险的几次几乎可以说是在鬼门关打了个转。而卫夫人把这归结为卫琛的原因,但是卫老爷更明事理,明白当初会发生这样的事,实在他们这些大人造的孽,又关孩子什么事。
而且他跟卫夫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能感同身受,只要见着有孩子受苦,他就会代入自己的两个儿子,所以卫老爷基本是不赞同卫夫人所说的把卫琛给卖掉,一是为了脸面着想,二是卫老爷对待孩子其实还是心善。
不过,卫夫人与他结发二十多年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放过那个野种,放他出去逍遥?她就要养着他,养残他,最好能向他娘亲一样,疯疯癫癫的,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要不是那野种,她家阿久就该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哪会受这些苦楚!
卫夫人心里恨恨的想,她必不会让那野种好过,她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
“老爷仁慈,只是那孩子是个坏心的,继续让他跟在两位公子身边怕是不合适……”程伯是家里的老人,从卫老爷还是个孩子时,就在卫庄做事,卫夫人嫁过来的时候不过十三、四岁,跟程伯夭折的女儿长得有些神似,程伯本就那一个孩子,还幼年夭折,见着样貌神似的女孩,便把一腔父爱全都倾给了卫夫人,“庶子安能与嫡子相较?况且……”程伯只是点到为止,他毕竟是个下人,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但他未尽的话在场的三人都明白的很。
“……”
“老爷,妾身院里还缺个跑腿的小厮。”
“……过几日等阿久身子好些了,我带他出门访友。”卫老爷想着阿久之前处处为卫琛说话,若是阿久在的话必不会同意。
况且原本就打算这段时日带阿久前去那大儒府上拜访,也不算诳语吧。
想来以后阿久忙着学业,过段时间便会把卫琛给忘了吧。
☆、拜师
这是卫瑢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出卫庄的大门,卫老爷给他准备了舒适的马车,一路上将幼子捂得严严实实地生怕他着凉受寒。
卫瑢将养了大半个月,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康复了,但架不住父亲的强令,只好窝在马车里,偶尔趁父亲不注意撩起帘子看看外面。虽然他是很想坐坐父亲骑的那匹高头大马,说来他好像还没骑过马呢。
如今正是秋收季节,一路上的农田金黄一片,田里的佃户忙着收割,偶尔弯得累了直起腰歇息片刻,见着他们一行人,会远远地打个招呼,得到回应后又心满意足的继续做事。
看得出来卫老爷在这一带名望很高,卫瑢好奇为什么这里的人有些也会叫卫老家主,可是他们不是已经出了卫庄吗?
“父亲,他们可也是我卫庄之人”卫瑢见父亲正巧过来找他,便问道。
“这里是离卫庄不远的卫家村,就隔条河道,等到以后那条大桥建好后就不用绕远路了。”卫老爷一边让卫瑢把帘子打下一边解释道。
“卫家村”卫瑢却是又伸出个头来,看得卫老爷直发笑,便决定逗逗他少年老成的儿子。
“这个啊!可说来话长咯,不如阿久叫声爹爹,嗯,再亲一下吧,亲一下爹爹就告诉你。”
“……”
见三公子一副没见过这么无赖的父亲的样子,周围的人全都哄堂大笑,直把卫瑢笑得摔了帘子再也不出来了。
结果却是又引起一阵爆笑。
“哈哈……”见公子拿眼望她,宛儿怎么也笑不下去,肚子里嘀咕怨着老爷,明知道三公子脸皮薄,居然还这么作弄他,只是倒霉的为什么总是自己
见儿子不理自己,卫老爷笑够了之后,顺便顺个毛:“这事得从你太爷爷说起,当年你太爷爷兄弟五个,也就你太爷爷读书有天分,考中了举人做了个小吏,那几年收成不好,你太爷爷兄弟几个都靠着他帮衬着才能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后来他转而走商,有一次一去五年未回,兄弟以为他出了意外,当时你太爷爷并无子嗣,于是分家时便没分他那一份。”毕竟是先人长辈,卫老爷说得比较含蓄:“于是你太爷爷便自个儿建了卫庄,不与他的兄弟住在一块。”
“原来如此。”
马车路过卫家村,没有停留一路向着扬州城而去,到了城外却过城不入,往一座秀美的矮山驶去。
俗话说望山跑马,那座形态犹如一座笔架的小山看似不远,却是堪堪日落时分才赶到。
本欲找个庄子歇息一晚,明早再前去拜访,只是这家主人知道自家住得远,客人赶来大多天色已暗,便早早的派了家人在路口等着,请客人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