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扎利恩在森林中是从来不会迷路的,哪怕蒙住他的双眼,塞住他的耳朵,他也能知道自己面朝哪个方位,可是这一次,应该还在七王山内没错,森林却似乎找到了某种方法迷惑住了他的大脑,让他来回兜着圈子。
但目标没有跟丢,克里冈和狄尔摩诃丝就在前方不远处,和自己保持着不变的距离,他们明明是有交谈的,扎利恩却什么都听不见。直到两人嬉闹着退到一棵古木后面,才失去踪影。扎利恩踱到古木旁,探头四望,却什么都没有……就连克里冈的气息也没有……或者说,打从一开始,克里冈的气息就不存在。
扎利恩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感觉到身后有响动,他回过头,看到互相盘绕成一个拱门形状的枯木指向了一片空地,巨龙就躺在那儿,安静地睡着。直到伸出五指,轻轻抚摸那受伤龙翼的粗糙纹路时,扎利恩才肯定这是一个梦。
……为什么梦中的火龙总是在安睡呢?那家伙曾向自己坦白,他几乎是不会沉睡的……
“克里冈?”
试着开了一下口,不出所料,声音根本无法在这个空间里流动,这不是他所喜欢的那种空旷冰川,而是在某种意义上十分狭小的山带,树木遮住了星星,照在火龙身上的冷光不知从何而来。
抱着奇怪的想法,扎利恩试着为巨龙疗伤,但消散出去的力量穿过庞大的筋肉,徒劳地绕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体里面,让他明白这么做根本毫无用处。
……但是我曾经做过,对吧?
……我曾经做过那样真实的梦,虽然已经十年不曾出现过,但那一定不是我的幻觉……
这儿是我的梦,我是这儿的国王!
扎利恩把头抵在厚重的龙翼上,努力地在枯叶味中找寻火的味道——至少在我的梦里面,我的哥哥要完好无损,了无伤痕……
扎利恩希望将无所不在的思绪集中,他闭紧双眼,调动身体的每一寸魔能,右手顺着兄长凹凸不平的纹路一遍遍摩挲。但越是集中,越是感觉到现实拂在脸上的风和身下舒服的叶子——宣告他马上就要醒来。
……不行……
他失望地睁开眼睛,看着笼罩四周的黑雾。
……这样根本没有用……
黑火巨龙还在酣睡,人形的克里冈和末路之火的影子兀然又在空地的边缘出现,他们来回走着,激起扎利恩的怒火。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凭什么是在自己的世界里都不得安宁?
我的世界本来就已经够小,你们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撒野!
——滚开……
都给我滚开……!!
扎利恩离开侧躺的火龙,张开双手大步流星地走向那两团刺眼的火红,他试图重建自己的梦,他试图竖起冰山,扬起飞雪,但流光溢彩的场景不管怎么变换都会回归迷离之森,想要驱逐的两人也雷打不动地站着。他越走越近,狄尔摩诃丝的笑声越来越明显,她从男人的怀抱中露出半边脸,那样得意又不知天高地厚地看着扎利恩,任凭他怎么加快步子,都走不到自己身旁。
然后她伸出纤长白酥的手,揽过褐发男子的头,红得像血一样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根。
心脏狂烈地跳错了一拍,兄长的味道像巨浪一样打来,火的热量充满了黑暗之梦的每一个角落,让扎利恩无法分辨那火源到底是来自前方,还是身后。他定定站住,本应听不见的心跳声出奇地吵,而他呼出的气体是寒冷的,在面前形成一团白雾,转瞬即逝。面前的那一对情人依旧耳鬓厮磨,相互拥抱着……美艳的末路之火慢慢收回手,伸进和自己头发一样颜色的毛领中,将男人宽大的披风向后脱下。
然后眼前变成一片漆黑,在自己的心跳声中停滞了许久,扎利恩才知道有人捂住了自己的眼。
“不是真的东西,不要去看。”
扎利恩仰起头,看着身后男人的脸,那张脸太清楚了,有点可怕。
“……你也不是真的。”
当他重新低下头时,狄尔摩诃丝和另一个克里冈终于不见了,但他还是面对着那个方向不愿动弹,直到身后人轻轻把他转过来。
“你觉得我不是真的?”
“……”
扎利恩此刻有些混乱,原本就跳不齐的心脏更加放肆,他不明白自己梦中虚构出来的人物为什么会问自己问题。而且对方太过真实……他的火……他的声音……他的味道……真要他挑刺的话,奇怪,他太真实了……?
青年突然有些紧张,不知为何,真实的克里冈闯进自己梦中这种事让他没来由的恐慌——这是、这是什么?不会吧……?不可能吧……?
他开始后退,梦的边缘像沙子一样瓦解,露出类似极光一样虚无的颜色,十年前那股要将他推出梦境的力量突然横在胸前,再次勒住他的脖子,试图将他往回钩。
克里冈盯着他写满害怕的双瞳,在脚下的土地即将裂开化为虚无的时候两步走上前,用手捧着他苍白的脸:“……不是真的……查理,我当然不是真的,看着我,我身上没有伤口,不是吗。”
青年皱着眉头,狐疑地打量褐发男人,身边翻天覆地的变动突然缓和了下来。
……他的身上的确没有血和伤口的味道……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和自己知道的克里冈有些……不同……
……那这……那他说这话又算什么……?
我是被自己的梦……安、安慰了吗……?
我的想象力有这么丰富?
……嗯……
我的想象力似乎就是有这么丰富!
扎利恩的呼吸稍微平复了一点儿,盘桓的木林开始自我修补开裂的地方,梦境向各个地方蔓延,再次趋于稳定。
他们虽然能彼此交谈,但声音不太清楚,似乎彼此发出的都是奇怪的音节,而经过了梦的特殊处理才能明白彼此的意思。不过这对扎利恩来说不是阻碍,对这个梦一窥究竟的日子终于来了,他可是尝试了整整十年……
“克里冈,转身?从右手边转?”
扎利恩做了第一个尝试,但面无表情的男人完全没有听他的命令。
……这么不听话是什么意思……
……我把克里冈重现得太好了么?
“蹲下?”
无反应。
“跳?”
无反应。
“笑一个?”
无反应。
“……”扎利恩抿起嘴巴,不再努力了。不过这也算是证实了是在自己梦中吧,如果是现实,那位暴君此刻应该会冲自己喷火才对。
扎利恩和哥哥对视了一会儿,黑色暗流再次汇集了过来,围绕全身。他没来由地伸手抱住了哥哥的腰。自己也不知为何会有这个冲动,反正是在梦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理由都可以不需要,不像现实,做点什么都需要明白为什么、说点什么都需要明白为什么、想点什么都需要明白为什么。
安静了片刻,克里冈也抱住了他。
扎利恩没想过要和对方聊天,他觉得,和自己的梦交谈既怪异又没意思,反正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过是自己脑中想要听到的罢了,这样子的交流,他可不喜欢。
……梦到克里冈也就算了,连狄尔摩诃丝也一并梦到实在叫人不爽,真要钻牛角尖的话,自己梦到的女性也应该是梦中情人才对……说来悲哀,从进入初年开始算,四个多世纪都没有一个梦中情人,这也算是一种失败吧。
之前遇到的墨迩萝蔓怎么样呢……?若果要自己理性地评价,她与自己非常合得来,不过稍微有些棱角,有点冲……
她的本体是什么样子?她的魔影不太强,我只能看清她类人的模样,向后梳起的淡金色头发,因为色彩不够厚重而显得略微轻佻,爱奥尼亚的绿色基同裙垂在地上,干干净净的褶皱显然经过精心设计,很漂亮……
克里冈猛然扳过他的下巴,在树林边缘出现的女子身影悻悻地消失了,扎利恩这才发现自己的大脑把自己想的东西全部描绘了出来。
“……那只是……新、新认识的朋友……我连她的脸长什么样都没记住……嗯、哎?”
奇怪,扎利恩——你和自己的梦解释什么?
而这个梦的确把兄长再现得太好了,连他发怒的前兆的都刻画得一清二楚,稍微眯起的下眼睑,紧绷的咬肌,以及蹿升一小度的热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是在自己梦里面,这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要不要醒来……?
……醒来算了……这个梦发展到目前为止,实在古怪得要死……
扎利恩咽了一下口水,兄长靠近的脸让他无意识地向后弯着腰,像是努力躲着什么。不过到头来他还是没有躲掉,男人的薄唇和他的碰在一起,轻触几次后,扎利恩习惯性地张开嘴巴,想得到点什么吃的,但对方伸过来的只有炙热的舌头。
……醒……醒来算了……?
兄长的吻带上了些许咬的动作,微尖的虎牙划过唇线的时候很舒服,扎利恩便也如法炮制,有些鲁莽地向对方凑过去,好几次都撞到对方的牙齿,克里冈不得不将头偏开,一点一点地引导他。
……或、或者……再待一会儿……也、也行……
越咬越用力的孩子被返回来的压挤打回了乖乖的模样,他刚想试试是不是真能把哥哥啃出血,就被无情地推回到一开始的下腰姿势。这个姿势和仰躺一样令扎利恩难受,他可不打算在自己梦里败下阵来,双手抓住男人的肩窝,狠狠推——没有准备的克里冈倒退两步,被脚下赫然出现的树根绊住,摔在地上。
扎利恩哈哈大笑起来,没等兄长起身,就一下子扑过去,将其压住——用手按着克里冈是不现实的,蓝衣孩子直接跪在了他的胸口,拱着腰,蜷成一个椭圆形的蛋状,得意洋洋地看着身下人。
克里冈并没有抱怨身上的重量,他干脆就这般躺着,看那个嬉皮笑脸的孩子能玩出什么花样。果不其然,就这么跪了半刻钟后,扎利恩就不知道接下来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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