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降旨给吏部,贵州省这个案子事关重大,不但臬司应当被解任质审,而且良卿所说诸事模棱两可,也不便令其再任封疆大吏,如果耽延时日,惟恐贵州诸官员串通一气,滋生弊端,着贵州省藩、臬两司另行补授。”
“皇上圣明。”
京师中的一系列动作很快就传到了贵州,这也引发了贵州官场相当大的震动,大伙都预料巡抚良卿恐怕此次是在劫难逃,而且恐会牵连极广,于是乎人心惶惶,个个主官都无心办事,所有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即将先期到达贵州的钦差刑部侍郎钱惟城,这其中就包括许维。
令许维感到诧异的是,这钱惟城居然不先到贵州,而是转道直奔普安州而来。他是不知道钱惟城曾被乾隆当面嘱咐过兵部军匣夹带民讼一事,乾隆指示,对这一事件,一方面要追查那些贪污害民之官,以示惩戒;另一方面,也要追究那些盗用兵部军匣呈送民间诉状人员的责任。关于追查的途径与方法,乾隆分析,呈内所言系普安州之事,自当先就该处附近驿站挨查,其连名具呈之人,或实有其人,或捏造名姓,及如何起意商同混入原由,需悉心查询,确情复奏。
乾隆有如此的指示,作为具体经办人的钱惟城哪敢不第一站就先赴普安州。况且还有个管事官员吴达善也即将抵达贵州,他自己就更无需迫不及待地赶到那是非之地,坏人由吴达善去做,自己当个旁观者也就是了。
当然,钱惟城也有自己的一番心思,普安州乃是他的祖籍地,那里还存了他祖宅一处,正好借调查军邮案的口,回老家看看。
当消息传到普安州州衙的时候,新任知州朱硅可就有点头痛了。而原任知州陈旭已先行被革职查办,等待发落。
钱惟城的祖宅在哪,侍郎大人自己都不晓得,不过他的家中倒是有副祖宅的图,所以想要蒙混过关怕不好办。
上级领导一句话,下级跑断腿。这不,连续五天,州衙所有的书吏、差役都被派了出去,探查钱侍郎的祖宅去了,以致衙门内空虚得很,都达到走十步居然见不到一个差役的地步。
第四节
4
“罗大人,找寻到钱大人的祖宅了没?”朱硅关切地询问起州同罗通来。虽然他刚刚接任普安州知州,但一样也被上司催得焦头烂额。为了能减轻一些省里的压力,暂代藩、臬两司的大人们都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都要伺候好钱大人。
钱侍郎目前唯一的要求便是要回祖宅瞧瞧,总不能这么个要求都满足不了吧。本来还算风度翩翩的朱硅朱大人,连续几个夜晚没睡好觉,早已经两眼眶发黑,面色憔悴得很。
“天佑我普安州,一个时辰前有名差役找寻到还记得钱大人祖宅的老人,刚刚回报回来。”一接到汇报,罗通立刻人年轻了数十岁般一路提着官袍小跑便来找朱硅。
朱硅接报后长吐了一口气,终于精神有所松懈。毕竟人上了年纪,一旦熬夜,甚是伤神。他气色逐渐恢复了几分圆润,客气地又问道,
“那迎接钱大人的乡绅士宦都通知到位了吗?”
“就等迎接钱大人的到来了。”罗通不愧是老手了,自从一直肘制自己的陈旭被免职后,精神振奋了许多,办事特别伶俐。 朱硅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了。罗通干了多年的州同了,这衙门经验非常丰富,迎来送往的这一块任务自己大可以放心。 “潘大人,具体接待这一块呢?”朱硅微笑着望着州判潘熙。 “这替钱大人接风洗尘也没有问题。致仕多年的前内阁学士杨明万的大宅子已经先期腾了出来,就等着钱大人入住。
杨宅的留园可是我普安州最大的宅子,又特别显着江南特色,叠石理水,花木众多,亭阁淡雅朴素。
这饮食方面也做了精心准备,既照顾到钱大人的江南口味,又体现出咱们普安州的地方特色。” 潘熙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耀眼的闪电忽然间从窗外闪过,紧跟着是一声巨大的霹雳声,仿佛是在人头顶上炸响一样,震得屋内的灯笼都摇摇晃晃的,以致烛光都忽明忽暗起来。 “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打雷?”朱硅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又听到咣当一声巨响,两扇窗户就被吹开,一股裹挟着沙尘的狂风从外面吹了进来,把案桌上的卷宗及文房四宝都吹的漫天飞舞,满地打转。再往窗外看,只见一道闪电接着一道闪电在夜空中狂闪,霹雳声更是不绝于耳,几乎要把人的耳膜给震破。 潘熙快步向窗边冲去,准备掩上窗户,他还没有走到窗边,雨水已经打了进来,窗户根的地面上已经湿成一片,再往外面看,整个普安州天空都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铺天盖地的雨水从天空中倾泻了下来。。。。。。
“这老天也真是怪,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如此大的雨水?”坐在签押房内的许维望着外面瓢泼一般的大雨自言自语道。
“许书吏你还管他雨水大雨水小,又不会淋到咱们。”老孙因要避雨便躲进许维的房内来,与许维正闲聊着天,他也纳闷这雨怎么下得如此突然,没有任何兆头的。
“会不会是老天示警,这次上头审查我们陈大知州,顺带着要杀一大批官员的头?”老孙展开丰富的想象力。
“少胡思乱想了。我问你,我们普安州有没在此时候下过如此大的雨?”许维道。
老孙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雨,摇头说道:
“我在普安州当差都好几十年了,还就从来没见到过在这个时候下这么大的雨水。冬季下这么大的雨水,可真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什么不好兆头啊。老天下雨是正常的,不下雨才不正常。下下也好,田里的庄稼好长啊!”
&;nbsp;话虽然是这么说,许维看着瀑布似的雨水从天空泼落下来情形时还是大吃一惊,怪不得老孙说这几十年就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水了。
许维望着天,摇了摇头,如果雨水按照目前这种势头下个一两个时辰的话,普安州城肯定要遭殃,明天早上起来,州城到处都是积水吧。
三日后,当潘熙的公事房内走进一位差役并附耳说了一句话后,潘熙那脸色简直变得比被雷给劈到还白,他推开房门身形有点踉踉跄跄地向知州朱硅的公事房走去,看那走路姿势似乎都变得不会走了似的,整个S型。
“大人,事情有些不妙啊。”
正围坐一起谈着事儿的普安州知州朱硅及普安州州同罗通都把眼神转到潘熙脸上。
“哦?”朱硅心也在砰砰直跳,锐利的眼光直盯着潘熙,沉声问道,
“怎么回事?说吧。”
“据底下的差役回报,那钱大人的祖宅。。。”
“祖宅怎么呢?”朱硅焦急地问。
“它被大水给冲毁了。”潘熙只能低声答道。
“潘大人,你不会说笑吧?前几天才找到的,这还没,还没,就毁了?”罗通有点狐疑地问。
“千真万确。钱大人的祖宅在深溪河畔,这三日雨势太大,我们州衙还算地势稍高,也里里外外开始积水,更何况外边啊!深溪河水汹涌,已经都冲垮了河堤,快要倒灌进我们州城。钱大人的祖宅年久失修,被水一冲便整个坍塌掉也是正常的事。”
“我不管什么正常不正常,今日它被冲垮就是不正常,你们知不知道钱大人马上就要到达我们普安州,赶紧给我去想办法。想不出办法,你们的顶戴都别想戴了。”朱硅怒气冲冲地一甩袖便离开公事房,留下罗通及潘熙二人啥乎乎地两眼相对,不知所措。
州同罗通公事房内的烛光亮了一整晚,那里云集了普安州衙大大小小的头目,包括巡检唐大方、新任吏目楚华、六房主事等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来你们都是群废物、饭桶,连一个点子都提不出来。”罗州同全无往日潇洒的样子,指着属下们便是一顿的破口大骂。
“我们丢了顶戴,你们也好过不了,想不出应对之策,大伙一起完完。”潘州判更是阴沉地说。
刑房主事有点委屈地说道,
“我们好不容易找寻到钱大人祖宅的线索,谁曾料到居然遭受暴雨袭击而被冲毁,这乃是天灾啊,可怨不得我们啊。”
“怨不得你们就是怨得我们嘍。少说废话,大家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罗州同冷不丁冒了一句话出来,说得在座的心里都拔凉拔凉的。
吏房主事有点犹豫地说道,
“这房既然被毁了,那我们就在原地重建一座吧,盖得跟大众一样不就得了。”
“你傻了呀。这钱大人手上可是有祖宅的一副图,你拿假的来蒙钱大人?这责你负?真是猪脑袋一个。”潘州判没好气地反驳。
“看来要去找找有没记载着钱大人祖宅样式的书籍,这样我们也好依样画葫芦,能在钱大人到来之前复原出来。”礼房主事沉吟片刻后说。
“老杜,你是工房主事,有没这方面的卷宗?”户房主事问工房主事老杜。
老杜仔细想了想,肯定地朝在场的几位说道,
“有关钱大人祖宅样式的卷宗,我们普安州还确实有。大概在二十年前我们工房曾在钱大人祖宅附近测量并绘制了一批宅子样式的图纸,那时是因为内阁学士卢工展卢大人的原因而特意绘制下来的。而在那块地面上正巧包含了钱大人的祖宅。我想我们应该可以去把卷宗给取出来,加派人手建造并做旧房子,也好让钱大人安心。”
“这份卷宗放在哪里?”罗通急切问道。
“应该放在文档库内。”老杜很确定地说。
“那你还不亲自去一趟,把含有钱家老宅样式的卷宗给取回来,让大伙都仔细瞧一瞧,也安安心。”罗通眼一瞪,责怪老杜怎么还不赶紧去拿。
公事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比起前面的束手无策,现在总算看到一线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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