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所有的这些,猎手们都顾不得,他们实在是困乏极了,不约而同的进了那个大的房屋中去,很快就睡了过去。
半坡村落的规模较大。在以后的讲述中,读者可以知道,半坡人叫做华人和稷人。
半坡村落有一处墓地,共有二百多个墓葬,另有一处是窑场,共有六座窑,这六座窑不是同时建起来的。第一个窑用怀了,或者被雨水冲塌了,就在旁边挖一座新窑随着村落人口的增多,就又增加一座,二座窑同时烧。在今天我们从遗址看到了四十多座的房屋集中在壕沟里面,推想在半坡时代。半坡陶器的使用范围远不止这十万平方米,那些更大范围里使用的陶器也由这半坡遗址的窑来供应。
半坡人能够烧制彩陶,彩陶的制作要难得多,好几天才能烧制出一个,而且还要在上面绘出彩色的花纹。
半坡人的房屋,前面说到的大房是主持祭祀的地方。这个大房屋三面有墙一面敞开,大穴屋的四周是一些挨得很紧的小屋。一个小屋用今天的尺寸在十六平方米到二十平方米之间。早于半坡二千年,穴屋的面积要小得多,只有十平方米。半坡人的母亲大约生育四个到六个孩子,这么多孩子还有母亲,住在小屋里不是很宽敞的。小屋大多圆形或园角,一周立木,抹上草泥。这样的小屋地面就是床,床上铺了干草,干草就是被褥,迎门(没有门,只有门道)屋中间向下挖,夯实,就是地面。地面的中间挖了一个灶坑。灶坑用来煮食,冬天取暖,夏天驱蚊。大房周围的这些半地下,半地上的房以外,还有两处全地上的方形的屋。方形的屋才是真正的屋。屋的内部抹得很光滑,地面上垫了一层烧过的,像是陶粉的垫层,这方的房子是给巫住的。
大的房子有二座,二座大房都有小屋相围,一样的格局,中间有一道小沟相隔,好像二个独立的始族,这二个始族又一起被一道深,宽各5-6米的壕沟围起来,现在,还不知道这壕沟是防什么用的。想像在更早的时候,人生活在野兽中间,为了防止野兽的伤害,想出来挖壕沟的办法。到了半坡人时代,野兽的伤害已经不是很大的威胁,至少人与野兽各自有自己的领地。但是,习俗具有很强的惯性,壕沟的设置保留了下来,到了半坡时代用来防止家畜逃亡。 那么这二个各自独立的始族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个格局表明了一种婚姻关系,它是母系氏族的一种婚姻形式,以母亲的生育为依据。母亲的“儿”和“女”分隔在沟的两边组成了两个姊妹群,或者叫作姊妹始族。
三天以后,狩猎队开始出发,这一次他们将在那个得到收获的地方营建新的住地。
大房中央的灶坑火燃烧得很旺,在灶坑前铺了一张用白菅草编织的蓆。蓆上面摆放着供献给娲祖的供品:粟,葫芦籽,还有一付羊的头,蹄。二十位猎手整齐地排列二排,在猎手的旁边是二个始族的孩子们。孩子们由母亲领来给猎手们送行,送行的仪式由巫主持。巫首先向娲祖唱颂词(据道德经):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堇。”(谷神在我们心里。她是生育之神。她是天地之根。)
仪式结束了,最后是喝肉粥。始族的孩子分到了跟猎手一样多的份额。每一个喝到肉粥的人都被告知,这是谷神的赏赐。喝完了肉粥之后,猎手们出发,他们带上娲祖的供品。他们将娲祖的供品送到华山脚下埋到土里去。这样娲祖就会收到供品。娲祖就在华山。
猎手们出了壕沟,全族的人目送他们消失在河谷的转弯处。最后,剩下的肉粥加水,加菜叶,由余下的人吃了。这时候,一个六岁的小姑娘端了自己的一碗肉粥送到巫的面前说,“巫婆婆,我的这份肉粥你吃了吧,大家都吃了,就你一个人没有吃,这一份你吃了吧。”
巫听了这小姑娘伶牙俐齿的话,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姑娘只有六岁,她还不懂得巫在主持仪式的时候是代表神的,在神面前巫是不能进食的。但是可贵处在于小姑娘的话,洽洽表达了神的意愿,神的心肠。这正是人乞求得到的,在一个神圣的仪式中,出现这样的事情,在巫看来,一切都可能是神的预兆。
巫将小姑娘紧紧地抱在怀里,小姑娘的腰上挂了一串骨制的珠子,大概有七,八十粒,左耳下面挂了一个穿了小孔的石制的耳坠子。巫便问,
“这珠子,这坠子都是你爷爷给你做的吗?”
“是的,爷爷每天晚上给我磨一粒珠子。他说,他要给我磨够一百粒。”
巫又问,“耳坠子怎么只有一个?”
小姑娘回答,“原来有两个的,后来我丢了一个。爷爷说他做够了珠子就给我配耳坠。”
这时候,巫想送点什么给小姑娘。她突然想到,她有三个珍藏着的小石球。小石球,在今天,当然不算什么,但是,对巫,对半坡人来说,不亚于今天的珠宝。巫将小石球取来,巫便萌生了收小姑娘做巫的想法。
小姑娘跑着跳着将巫送的小石球给爷爷看。爷爷正在烧陶窑。烧窑是很重要的活,爷爷因此没有去参加仪式。小姑娘将小石球给爷爷看过之后,将这三个小石球放进一个小口尖底的小罐里。小罐是爷爷为她烧的玩具,她有好几件陶玩具,尖底的小罐是提水用的,她还有一个粗陶罐,那是做肉菜粥用的。她还有三个一套的陶钵,这陶钵,用今天的话说就是饭盆和菜盆。小姑娘将小石球放好之后,就去玩了(窑场在壕沟的外面)。
爷爷差两岁40岁,40岁早已过了寿命的大限。能活到这么大年岁,他很知足。他的愿望就是在死之前,给小姑娘做够一百粒珠子,补上那丢失的耳坠。爷爷是烧陶的高手,爷爷烧制的彩陶一向供不应求。爷爷还能够做骨器,做石器,做木器,能够在各种质料上转孔,他做了二十年的走工人,他走遍了这一带的大小始族和村落。他拿了几件做工具的工具, 总是有做不完的活。他在一个村落住下来,不但要修好损坏的工具,还要补足一批新工具。他做不过来。就带帮手。有时候,带上三个四个帮手,在一个始族里,他往往自己去采料,一做就是几百件的石器。
老爷爷不但是制作工具的高手,还是制作祭器的高手。什么是祭器呢?到了半坡时代,陶器的制作已经二千年有余,许多的石器已经被陶器代替,这些石器的样式也就用做了祭器。祭器一定磨得很光,做得很美。
老爷爷是做石斧的高手。老爷爷做的斧子不但有固定的形状,称手的重量,而且,有磨光的刃,凿了眼,装上木制的柄。还有石制的刀,锤,镰,铲,锛等等,老爷爷都能做出来,并且一一的磨光装上木柄,他能够用骨头做出来鱼钩,鱼叉和弓箭的箭头,还能做缝制衣服的针。
依半坡人的能力,生产用的工具由始族人自己制作,不需要磨得那么光,做得那么美。就是说,在半坡时代有二类工具,一类是实际实用的生产工具,一类是祭祀用的文化工具。文化工具由专业的走工人制作。试想,用石制的斧子能够砍什么?再想一下,石器使用了百万年,一直是打制,为什么就一下子改成了磨制?
半坡人仿制了“古代的工具”,是仿给祖先看的。既然是仿给祖先看的,就一定要制作得精美些,带上艺术性。在祭祀的时候,成群结队的人群高举着经过了美化的石器向祖先显示后代人的进步。在今天,不是举行阅兵式拉出武器来炫耀一番么?节日里,舞龙灯,扭秧歌,不是扮做古人的形象吗?半坡时代已经普及陶器二千年有余,很多石器工具被陶器代替,可知这磨制的石器是半坡人的文化生活。半坡人的文化用品一定不止石器一种,一定还有毛皮的,木制的,动物神等等,这些都不能保留下来,不能为今天人知道。当着半坡地区的食物严重枯竭的时候,半坡人就不得不抛弃他们的家园,去寻找新的食物源。半坡人离去了,也留下来用过的文化用品。
(历史唯物论,历史唯物论,多么难啊,六千年前的考古实物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却不知道它是仰韶人的文化用品。)
时间很长了,小姑娘该回来了,她是很守时的孩子,从来不在外面玩很长时间,爷爷很想出去找一找,只是这活脱不开身。事情就是这样,越是心急,越是觉得时间长。终于,火候够了,爷爷将火闷住,就急慌慌地去寻找。他直奔小姑娘常玩耍的地方,果然看见了,小姑娘躺在地上。老爷爷的心碎了,抱起小姑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求巫救救孩子,,巫接过孩子,摇摇头,“太晚了,蛇毒已经乌青了全身。”
到了安葬这一天,老爷爷给巫跪下,求巫将小姑娘像大人一样地安葬在外面的墓地,说,活着不能长大,死了也要长成大人。巫答应了老爷爷的请求,对小姑娘使用大人的葬礼。老爷爷用木板给小姑娘围起了一个棺(半坡人的墓葬没有棺)。在小姑娘的脚下,放了她的全部的玩具,一个尖底罐,三个陶钵。一位母亲还在钵里装了粟米。那三个石球就放在身下,腰间挂着79粒珠子那个丢失的耳坠也没有来得及补上。埋葬了小姑娘以后爷爷在小姑娘的墓旁挖了一个穴,晚上,爷爷躺在穴里,像生前一样地看护她。天黑下来,六年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正走在路上,爷爷看到一个婴儿,已经没有了蠕动的力气,只有头还在本能地转动,吸吮那根本不存在的乳汁。这婴儿的母亲到哪去了?也许已经不在人世?想到这里,爷爷用一块毛皮将婴儿抱起来,就是现在的巫将老爷爷和婴儿都收留了。婴儿得到了始族母亲的乳汁,竟然活下来,爷爷求巫让自己来看护这孩子,巫满足了这位老人(三十二岁,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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