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他再沉溺在病人的角色中。长久的噩梦到了结束的时候了。任何延绵不止的拖拉治疗都会腐蚀病人的身心。
一周以来，没有打电话，是等待安子林及其妻、女消化在第一阶段治疗中我对他们的种种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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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提供一个对神经症分析的范例 十六
1993年2月22日。今天是中国农历二月二，俗称“龙抬头”。
与安子林一家第四次通电话。由此开始实施对安子林第二阶段的治疗。
希望这个分析中提出的有关理论、思路，对广大的神经症患者及其家人有所帮助。
因为安琪开学了，怕影响她早睡，我先让她接电话。
安琪先讲了复学后的一些情况。
安 琪：叔叔，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在绘画上发展？
作 者：叔叔感觉，从你目前的情况来讲，第一，你应该成为身体健康、性格开朗、全面发展的人，要有一个好的基础。艺术爱好肯定是你的一个方向。小安琪是个有艺术才气的孩子，但支撑你进行艺术探索的前提是强健的体力，顽强的精神，开朗的性格，广泛的生活阅历，这几方面要协调起来。我对你今后艺术的发展倒是蛮有信心的。
安 琪：谢谢叔叔。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我对人和宇宙的奥秘特别感兴趣，也很喜欢看这方面的书。您说，我以后要不要发展这个呢？
作 者：你在这方面的悟性与你在艺术上的悟性肯定有相通之处。对中国的禅文化，对人类未知现象，你的那种好奇、求知和领悟能力，无疑是特别重要的天赋，你在这方面的天赋非常突出，一定会在以后的人生、工作和艺术创造中显示出它独特的光彩。对于这一点，你应该很自信，要爱惜自己的才能。但是，叔叔要告诉你，正是为了使自己的才能更好地发挥，在你这个年龄又要特别注意身心健康的全面发展。你如果用百分之九十的精力绘画或探索神秘现象，这个比例无疑是过大了，是不合适的，它可以成为你今后的方向。叔叔在你这个年龄也并非在研究未知现象。那时要全面地学习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知识，要在社会中实践，要锻炼身体，培养各种兴趣。当然，对自己最突出的爱好，对自己的特点，心里要明白。
你前一阵身体不是不大好吗？其实相当大程度上也是有心理原因的。你想，爷爷奶奶和你们住在一起，他们身体不大好；父亲这两年的身体也不大好，各种各样的环境和精神暗示，经常去医院看病，对人会产生消极影响的。就好像你做心电图，这次做是这个样子，再做一次成另一个样子。叔叔送给你几个字，就你的主观心态来讲，要“开朗活泼”；就你的行为做事，叔叔希望你“活蹦乱跳”，明白我的意思吗？遇到一些不开心的事，有的时候就高高兴兴地蹦一蹦、跳一跳、唱一唱，甚至喊一句“去你的”，这个东西可能就跑了。要有积极的、开朗的态度。叔叔过去还要求你多参加一些体育锻炼，多参加一些群体性的社会活动，不要把自己的时间、精力、思考的重点都放在狭小的家庭范围内。你不仅要把自己的身心调整得非常健康，还要用乐观开朗活泼的性格来感染家庭，感染父亲。
安 琪：叔叔，我还想让您给我看看我的名字好不好。
作 者：你的名字挺好。叔叔再给你起个小名，叫闹闹。要有一点欢欢闹闹的感觉。
安 琪：我现在已经比过去活泼多了。
作 者：对，要发扬这一点。因为你是非常内向的，在艺术上很敏感。叔叔写的这类书，一般来说你这样的年龄能看懂的非常少。但研究这种问题，又需要乐观、开朗、坚强的心理、生理素质才能支撑自己，这样才能在研究中不受干扰。不然有些人研究了半天，没有开悟，反而疑神猜鬼，就不好了。要光光明明。
你父亲总怕提起“柳荫”，有什么怕的？我倒觉得把那些瓷片扔掉可惜了。对未知现象的研究结果应该是站在很高的境界，心中非常坦然。
总之，精神上开朗，性格上活泼，是叔叔目前对你的最高期望。要全面发展。就好像一架飞机，无论有多么大功率的马达，没有翅膀还是飞不起来。你要做一架翅膀很大的飞机，长大以后飞得高高的。
安 琪：我前一段时间身体不好，没上学。现在上学了，体育课要不要上呢？
作 者：可以逐步过渡吧。既不要干脆上，一下子全方位地投入，也不要干脆不上。你根据自己的情况，有选择地做一些体育项目，心里不要畏惧它。
今天就跟你说到这儿，好吗？让妈妈听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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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从客观的角度看自己 十九
1993年3月6日晚，与安子林一家通电话。
照例是吕芬接电话。
吕 芬：我们家这几天变化很大。今天是安琪的生日，我们开了一辆车，请朋友一起到昌平的山里玩，听说那里有一个新开发的风景区。安琪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过了我的生日，爸爸的病就好了。我也就都好了。安子林今天情绪也挺高。那个美国姑娘也跟我们一起去了。到了山里，安琪非常高兴。她说，一看见山，就觉得非常安全。安琪告诉我，她现在才发现自己不是不爱玩的孩子，而是非常爱玩。安琪在旁边呢，让她和您说吧。
安 琪：叔叔，我现在才发现自己是个非常爱玩的孩子。从小我学什么都能学好，就样样要学好。要学习就不能玩，还要学画画。所以从小就不能玩。可是心里非常想玩，潜意识被压抑了，就造出好多病来。看了您的书，我想通了，我的那些病都是潜意识制造出来的。我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临睡前就感到紧张。现在我明白了，就是因为怕学习。
作 者：明白这一点特别重要。明白了这一点，就能从根本上解决好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我早就感觉，你的身体不好是因为学习的高目标。所以叔叔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对你和妈妈讲，对你一定不要规定太高的目标，要摆脱高目标的压力。学习要不要学好？要。玩要不要玩？要。两者的关系要处理好。学习时，就心甘情愿地学习，不要一边学，一边潜意识里抵制、压抑，内心有很深刻的冲突。反过来，玩的时候，又不能放放松松地玩，老是怕影响学习，心中不安，又有冲突。要有适当的学习目标，不高不低，自自然然地。学的时候，高高兴兴，心中舒畅。玩的时候也放放心心，没有任何牵挂。
安 琪：我现在越来越明白。这两天我感冒了，想了想，也是因为怕学习，紧张，不想学习，所以就感冒了。没有任何人传染我。
作 者：潜意识是什么病都能制造出来的。
安 琪：我是1978年3月6日出生的，那天是惊蜇。惊蜇就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了。所以我想，过了这个生日，我和爸爸都应该好起来。
作 者：你这个想法、这个意念特别好，特别有道理。
安 琪：前两天，我看到一个禅的故事。一个禅师拿茶杯倒水喝。他的师弟看到了，问：你干什么？他回答：他要喝水。师弟问：你怎么自己倒水？他答：我正好在这儿。当他说“他”要喝水时，实际上是“我”要喝水。我看了，想起您的书，突然就明白了您为什么那样写。您在书里说，你是你。我是我。你是我。我是你。我突然领悟了，一个人的主体、客体可以变换。一个人可以从客观的角度看自己，像看另一个人一样。我现在就试着这样看自己。我学习呢，就想，那个安琪在学习呢，让她学，我可以安安静静地休息，还可以和妈妈一起玩。
作 者（笑了）：挺聪明！好，请爸爸妈妈接电话……
第十章 面对面调整全家人的角色 二十二
1993年3月7日。天气晴朗，我如约按时到达。
吕芬与女儿安琪在汽车站等候。看见我，她们高兴地迎上。路上，吕芬说：安子林本来也要来接你的。他不是脚崴了吗，肿得很疼，所以还是没能来。
我当时却联想到：能不能来也还有心理原因。如若心理上没有障碍，有决心，也就能来。如若觉得不能走，那也就是寸步难行的事情。
我说：怎么样，挺好吧？
吕芬说：挺好。安子林这些天好多了，就是有时候还有些情绪反复。
我说：那有什么，正常健康的人都有情绪起落嘛。
吕芬说：他大多数时候很好。可有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受一个力量控制，他摆脱不了。我们安慰他，可他还是诉说……
这样倾诉时，吕芬脸上的表情又发生变化。刚才是高兴的，明朗的，这时又微露苦愁艰难相。
我对这些心理变化都很敏感，对这里的潜在机制也洞然明白。我立刻笑着打断她：你注意到没有，两年的患病生活，使得安子林有了向你不断诉苦的习惯。但另一方面，你可能也有了要在家庭以外找人诉苦的习惯。
吕芬听了，有所领悟。
安琪走在一边，显得很会意。
我接着说：你要清楚，我们已经在电话中交谈到的一个重要观点，现在，你是安子林战胜疾病的最重要支撑，同时，你又是他疾病痊愈的最大障碍。
吕芬在微风中掠掠头发。
我又说：你最希望安子林痊愈。这两年的生活使你备受其苦。然而，往深刻了说，你潜意识中也有相反的一面，有并不愿意他结束神经症的一面。
吕芬稍稍有些吃惊。她虽然已经很熟悉分析潜意识的方法了，也很能看清安子林的深层心理，然而，她还是没有想到自己有这样的潜意识。
我说：两年来，你一方面照顾安子林跑来跑去地看病，很困苦，很累，受不了，但同时，你想想，如若安子林完全战胜了神经症，从对你的儿子般病态的依赖中解脱出来，你除了感到轻松、如释重负以外，难道就没有一点若有所失吗？
吕芬在领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