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方淮之在大堂用餐的石笺一直听到方府门外传来阵阵官兵和谁谈话的声音,直到方淮之吃完碗内最后一口饭,接过石笺递过来的巾帕动作优雅地擦干净唇角,外面方府的大门陡然被推开,一人领头,后面带了一众的官兵紧随而至。
那领头之人穿着暗红色圆领官服,衣上绣着一直白鹤上青天的图样,他头戴官帽,腰杆挺直,白须冉冉,一张脸端正肃然。
石笺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方淮之立马起身作揖,淡淡一笑:“下官见过秋大人,只不知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来人正是当朝左相秋水浅。
秋水浅也微微一笑:“方大人这两日在府内过得如何?”
方淮之恭敬答道:“下官身上的伤未好,能做些什么呢,不过是看看风景,听听鸟雀鸣叫,解解闷。”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了吗?”秋水浅望着他,坐在椅上,眸中划过什么。
“秋大人说笑,下官就算想做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时石笺已经沏好了茶,摆在两人的面前。秋水浅拿起茶杯,用茶盖轻轻拂去上面的茶沫:“方大人真是沉得住气,皇上现在将案子移交我来调查,你就不好奇我查到些什么吗?”
“愿闻其详。”
见他如此,秋水浅一改面色,将手中茶杯重重敲在桌上,冷笑一声:“我劝方大人别再装得若无其事,我方才去了骆府,骆大人可是什么都招了。皇上说了,只要你们即刻认罪,还可以从轻发落,但若是到此刻还不知悔改,秋某可是有权立刻将你打入大牢的!”
方淮之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皇上当真如此说?”
秋水浅冷笑:“还能有假?”
“难不成皇上是想严刑逼供吗?”方淮之睨了秋水浅一眼:“下官什么都没做过,如何能认这个罪?”
“证据确凿,看来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秋水浅朝身后喊道:“来人,将方大人送入宫中大牢,听候发落!”
“你们不能抓我家大人啊!他什么都没做过啊!”石笺挡在方淮之的面前,拼死阻止那些上来抓人的官兵,奈何他人力微薄,被人狠狠甩在地上,身子剧痛,眼眶通红,却也只能看着方淮之被秋水浅等人带走。
大人身上还有伤,若是真的要严刑逼供,这可怎么受得住啊!
他抹了抹眼泪,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趁着方淮之被抓的混乱从一道偏门溜了出去。
……
今夜街道喧闹,屋内烛光点点,曾诺倚在窗边总觉得难以静下心去思考如何替方淮之和骆秋枫平反,陡然瞥见窗外楼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奔走在大街小巷,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石笺。”方府不是被下了禁足令,他怎么跑了出来?
“曾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石笺抹了抹脸上的汗渍,进了客栈,很快便上得楼来,进了屋内。
一进门,扑通一声,他重重地跪在了曾诺的面前,眼角湿润:“曾小姐,求你救救大人吧。”
曾诺心下一紧,将他扶了起来:“怎么回事?”石笺便将方才的事完完整整的告知了曾诺。
听罢石笺的话,曾诺眸中划过一丝冷色。
秋水浅之前的话根本就是个圈套,无论如何他都给方淮之扣死了一个坐实那些罪状的名头。无论骆秋枫认罪是真是假,秋水浅就是拿来唬方淮之的,若方淮之随了他的话,那就证明那些罪状他认了,若是没有承认,如今人被他抓走了,还不是随秋水浅为所欲为?
第64章 惊堂木六十三
惊堂木六十三
旭日东升,空气中还带着一股潮湿的味道。
虽然搞不懂曾诺要做些什么,但是石笺还是带着她来到了城郊林中的一处荒地,在那处荒地附近,稀稀落落是一片村落。
曾诺和石笺隐在暗处,见村落里的人到了此刻都没什么动静。太阳越来越刺目,时至午时,才陆陆续续有青年壮汉从各家屋内出现,他们衣着朴素,面容消瘦,显然是贫穷惯了的。不一会儿他们便扛着锄头农具各自进入荒地内劳作。
劳作了一会,屋内有妇孺送水出来,他们才稍作休息,几人坐在草堆上聊着天:“今年又是这样,种下去的东西保不准一个子都出不来。”
另一人喝了口水道:“怕什么,种不出东西的地卖了就是。”语毕就被对方拍了一下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呢,老祖宗留的地,能随便卖吗?!”
那被打的人垂着头嘀嘀咕咕了一句:“当初那曾悦康要买,你还不是屁颠屁颠的卖了,还卖亏了呢!现在倒说我不好了。”
“那时候米都揭不开锅了,我那叫权宜之计!权宜之计懂吗?”那人回道,没过多久,他又嘿嘿一笑:“老天开眼,这曾悦康被发配到别处,这些地终于有机会回来了。可不,现在人家反倒是倒贴我们银子求着我们要回这些地呢!”
之前被打之人一听他这话,也眉开眼笑道:“是了。只要听他们的去御史府门口吼上几嗓子闹一闹,上头就给我们钱,到时候还还我们地,这天大便宜的事谁不做?”
在一旁偷听的曾诺蹙了蹙眉。
果然如她所料是有人在暗中搞怪,蓄意嫁祸方淮之和骆秋枫,只是那个人是谁?会是秋水浅吗?
片刻后,石笺也听出了意思,他面有愠怒,压低声音道:“曾小姐,我家大人果然是冤枉的,这些地我家大人连看都没看过,怎么可能私吞呢?”过了会,见曾诺没有动静,他又道:“曾小姐,要不我们现在就上去抓个现行,逼他们说出来是谁指使他们做这事的,如何?”
“切勿打草惊蛇。”曾诺答道。若是冲上去质问,不但那些村人到时候并不承认话内的内容,到时候还惊了上头那位,对他们有所防备。
石笺挠了挠脑袋,思考后的确是觉得自己顾虑不周,但他十分好奇:“曾小姐怎么知道这些村人是被人指使的?”
“其实昨天你告诉我淮之犯案之事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了。”她紧瞧着那些村民,薄唇轻轻开合:“这些村民的田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地,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本。如果当时不是家境贫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会愿意卖掉这些地?可昨天你说,他们各个想拿银子购回自己的地,那也太巧了,我当时就起疑了,他们购地的银子,哪里来的?”
“肯定是有人给的!”石笺答道。
“所以,我们就在就要追查出,是谁给他们的这些银子。”
……
连着两日,曾诺和石笺都来到那处荒地的暗处观察。
见那些村民依旧无所事事,石笺心下不由地有些不耐,若是再找不出幕后的人,他家大人可怎么办?
就在他心焦的时候,身侧的曾诺目光定定望着前方:“他们要行动了。”
石笺心中一喜,移眸望去,果然见几个青年壮汉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便朝着城内的方向走去。
午时阳光灼烈,前面的人似乎走的极为悠闲,间或停下休息喝水,倒急得石笺想冲上去抽他们几鞭子。
很快,曾诺两人便随着他们进了城。
进了城内,那些村民便收敛起了悠闲的神色,怒目圆睁,含着气势汹汹的气氛朝着御史府赶去,嘴上喊着:“请皇上做主!请御史大人为我们做主!”
也许是早已习惯这几人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很快,御史府内就有人出面调解了起来,曾诺隐在一侧,只听到那些村民话语间全将罪责推给了方淮之和骆秋枫,指责他们泯灭良心私吞他们穷苦人家赖以生活的田地。
石笺是越听越离谱,恨不得冲上去解释,但曾诺拉住了他,对着他摇了摇头。
大街小巷的人闻声聚在御史府门口,有村民对他们解释事情经过,于是他们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曾诺却明白,这一招,恐怕为的是让方淮之和骆秋枫失去民心。三人言成虎,骆秋枫以往在百姓的心中营造的都是刚正不阿的形象,就连不久前刚上任的方淮之也是屡破奇案,深受百姓爱戴,但是一旦有人说他们犯了罪,说的人多了,相信的人也就多了,百姓也就不得不对他们的品行产生怀疑。
好一阵吵闹之后,在得到御史府内保证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明确的交代后,几人才悻悻而归。
几人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一切似乎没什么特别。
就在曾诺和石笺觉得奇怪的时候,曾诺突然脚步一顿,定睛一瞧,心中默默数了数,之后便是心中一紧——他们几人之前在穿过几条小巷的时候,人数居然少了一人。
不好,肯定他们中有人趁其他人打掩护去找上头的人碰面了!
“怎么办曾小姐,我们跟丢了?”石笺垂着眸子,满脸失落。
曾诺抿了抿唇却没有言语。
那人嫁祸方淮之,目的自然不单纯,地位也绝对不会低,按照他能支付给那些村民的钱来看,家境也应是不错的。一般来说,行嫁祸行为的人,会尽量减少线索和蛛丝马迹,为求将自己在这件事情内开脱的干干净净。如此小心谨慎的人,一般与所利用的第三方接头绝不会是自己亲自出面,但也不会在中间设置过多的媒介人以免误事,而且行事更是速战速决。
“石笺,我们分头按照之前走过的小巷附近去找,尽量挑隐蔽的地方,动作要快!”说罢,两人便回身朝原路赶去。
时值傍晚,曾诺以最快的速度循着来时的方向几乎都快走回到御史府附近了,然而依旧没有发现那落单的村民。
她气息微喘,心下觉得这次找寻上头人的机会没了,想到方淮之还深处牢狱之中,不免心下焦急,下一次机会不知还要等几日。她缓了缓气,面色失落地正打算倚靠在御史府后门的墙上休息。
下一秒,只觉得头顶一黑,两道人的影子自空中罩下,她抬头望去,却见一人携着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御史府的内院翻了出来。
曾诺只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方才那落单的村民,他对那人谄媚的笑了笑,将手中沉甸甸的荷包放进了胸口的衣襟内:“放心吧,爷交代的我们一定完成。”
但见另一人身手矫健,一身黑衣,背对着她的脸上似乎还带着一层黑色面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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