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小说·09年01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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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小说·09年01期下-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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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补课以来,早七点至晚六点的洗脑就未曾间断过。其间穿插着套话般的八次引考宣言,高矮胖瘦但无疑都老谋深算的老师会敲一敲讲桌清一清喉咙,接着用一副否极泰来十拿九稳的语调源源不断地灌输起“过去怎样已然是过去,现在和未来才最重要,抓好一轮复习,认真听讲,做好笔记,二轮的时候再冲一冲,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会拿到称心如意的分数。只要你跟着我走”的思想。为了证明不是口若悬河,往往会有翔实的例子接踵而至。
  实质和偶像剧里泛滥的主题——只要不放弃,就会有奇迹——如出一辙。
  接下来无庸置疑的,是一群摇头晃脑的学生眼里燃起了希望之火,大彻大悟地拍一拍胸脯,旋即将台上老翁的言语升华到座右铭的高度,不费吹灰之力就下了决心,平铺开白纸罗列下林林总总十一二条的学习计划。
  但是,决心下就下过了,口号喊就喊过了。只需一道,仅是一道同桌以四平八稳的节奏就轻松克服,到了自己手里却是绞尽脑汁依旧“不识庐山真面目”的函数题就能把你燃起的雄心壮志统统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
  俨然参透了世俗的味道,感慨便油然而生。
  ——梦想,不过是用来证明童年的确是那么不谙世事、无忧无虑的巨大谎言。
  ——梦想,根本就不可靠。
  以至于每次问及梦想,总有人会支支吾吾扭扭捏捏,最后佯装憧憬,以“找个稳定的工作做个平凡人过平凡日子”来搪塞。
  倒不是说最原始的梦想有多令人羞于启齿才摆出一副不受利益熏陶、大隐隐于市的姿态,而是连自己都觉得所谓的梦想拿到现实中来说根本就是幻想的时候,也就没有多少人还敢怀揣着“付出就有回报”的态度以孩童稚嫩的口吻说出崇高的梦想,在受到一番奚落之后,有些许的沮丧但还能抹抹眼泪,说出“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的话来。
  那样底气十足的话,几经波折的人们就算依然能够说出来,也多多少少有些唯唯诺诺了。
  翻看学姐留下的填报指南,瞄到艺校五花八门的专业时,也产生过很范特西的念头,比如做一个流浪歌手、全职写手、街头画家等。甚至也笃信自己如果去做这些事,搞不好就真的一鸣惊人,名声大震。
  我们喜欢看名人传记,看他们如何从一个游走在市井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摇身一变,变成身价万千,变成梦想里的形象——谈笑风生之间,樯橹便灰飞烟灭。我们津津乐道小人物身上发生的各种奇人轶事,幻想着假如主人公换作自己。我们在对他们赞不绝口、钦佩不已的同时,嘴里也会时不时地蹦出一两句诸如“要有那个条件,我未必就比他逊色”的话来,但听到西点军校的校训后,又会忍不住吸一口凉气,瞠目结舌地呼出“这学校疯了吧”和“这哪是校训,根本是天条”云云。
  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匹千里马,只是少了那么一个伯乐而已。
  “我能上北大!”“我要考哈佛!”“我要当名企!”“我要当科学家研究火星!”类似的话我们说了一卡车,谁都想做那个挑大梁的台柱子。但到头来,也只是摇摇头摆摆手,叹息一句童言无忌。
  就像一枚回旋镖。
  倾注了希望和汗水,倾注了全身的气力扔出去,结果又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在我为了八大时态抓耳挠腮、面红耳赤的当下,恍惚之间,似乎看到自己自信满满地迈上讲台,一连串生僻的英语单词如子弹出膛般麻利地从嘴里蹦出,接着,台下雷鸣般的掌声。
  一道函数题被推到了眼前。我读过题后嘴角拉出一丝笑,信手在草稿纸上写了几个公式,而后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书写下解题过程推了回去。对方轻道一声“谢谢”后,友善地提醒道:“对英语要有爱,别怕它,做个千儿八百道的,不信就拿不下。”
  令我的惊诧跳过几层转折直接上升为钦佩到哑口无言,是她利索地转身、潇洒地迈步前留下的最后一句点拨。
  她说:“你以为我一百一十几是怎么考出来的?我一个月拼掉了三本练习。”
  有那么一刻,她的形象骤然伟岸起来。说是佛光普照都不觉得夸张。
  回到家拨开地板上成堆的书卷,找到一年只做了七八张的《》,霎时间恍然大悟。
  梦想之所以会偏颇成幻想,并非追逐梦想的过程或梦想本身有多么的崎岖坎坷和望尘莫及。
  而是面对加诸于“数学题”、“英语练习”之前的庞大基数时,你是想着自己攻克了它们然后笑傲江湖的景象,还是它们攻克了自己然后你俯首称臣,或者是在脑海里闪现出了成叠擦边分的训练卷。面对“五十到两百词”的作文要求,你是开始谋篇布局,还是惴惴不安起你所假设的可能性。
  假如在追逐梦想之前就已展望到美梦成真。
  那么,梦想偏颇成了幻想,也就不足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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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某人:书筋
【一】
  不喜欢那种声声啼血的悲剧,并且厌烦宿命似的结局。
  所以,每当看到替补席里垂头丧气的替补,或者八卦杂志里上吊跳楼的新闻,又或者中年妇女对着手机嘶吼“你说,我今天看见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我都会迅速在心里像复读机一样默念上几遍“一定会反转的”。
  那些看风水搞营建的师傅,都把房顶中央那根最结实的椽子叫脊梁。
  身为脊梁,是一定要出类拔萃的,要出众到就算旁人用尽赞颂,都不能表白个尽兴——靠山、顶梁柱、台柱子、主心骨,听上去就很有民心所向、君临天下的伟岸感。
  而对于那些小人物,形容起来就简陋得多了——他们活得莫名其妙,活得没什么意义。
  几年前,我就结结实实地莫名其妙过一回:某天放学后,我满脸使命感地撞开家门,把代数秘籍、英语题库什么的往饭桌上一甩,大声嚷嚷“我要考美术生”、“跟艺术比,人类的存在太有限了”,气得我爸搁下报纸、反手把筷子戳在盘子里,一声脆响,两点菜汤:
  “再折腾,我让你现在就有限了!”
  “我原以为你挺让人省心的。”班主任在教室后门截住我,盯着我手里的椅子皱着眉头说。
  好比节食的人见不得觥筹交错的场面,就连听到撕饼干包装袋的声音,都会让他的胃好一阵痉挛;有些事情对于我来说,微妙极了。
  高中时我的座位紧贴在讲台底下,如果连接老师眼镜的上框、讲桌外沿和我的头顶的话,就是一条流畅的直线。但这个盲区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每天自习课一开始,班主任拎同窗们上去个别训话的时候,那些教诲会近水楼台地先灌进我耳朵:“别松懈,你考个重点还是有希望的”、“某某你这次月考怎么搞的?你看人家某某某,天天背到一两点呢”、“什么都别说了,下周叫你妈来学校”、“你还打算混下去是吗”……
  而每每此时,班上的美术生们就借着专业补习遁逃了,三五个人抄起几根铅笔,搬了椅子,腋下夹着几本小说杂志,口袋里明目张胆地揣着话梅和薯片,大摇大摆拉开后门、列队出游。
  那扇年久失修的后门打开时,“吱(呀)”地响了一声,瞬间窜过一堆堆辅导书垒起来的战壕——现在想想,那应该是一幕能得最血腥特效奖的画面,长矛锋利地刺透了全班人马,一整串血泪淋漓,无人幸免。而最不幸阵亡在两柄利器间的那个,应该就是我了。
  我猜,我父亲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培养出一个枭雄,而且这个妄念并没因为他的后代是个女孩而有丝毫减弱。有一次,他拍拍我的脑袋指着金銮殿里的皇位说:“闺女你看,那是个专座。”
  那年我三岁。
  所以,这个一早就拿《资治通鉴》、《康熙字典》、《红顶商人》……这种雷书给小女儿看的老爷,怎么可能容忍“我要走街卖艺”的志向呢?我第一次斗胆扔掉课本、加入遁逃队伍的行动,也被班主任一通“家国前途”的训话碾了个粉碎。
  我隐隐觉得,这情景仿佛威严的父亲拧过我的脑袋,指着讲台底下的课桌说“那是个专座”。
  本科时,美术鉴赏课的讲师是个不怎么现实的人,印象里他往教室第一排桌子上一坐,指着幻灯片上雕梁画栋的古建筑说:
  “我真后悔当初入错了行,真的。”
  在他眼里,最潇洒的工作不是公务员,而是修故宫的家族工匠:响晴天日上三竿,他们踱着方步出来,慢条斯理地攀上斗拱、门楣,画花草云朵、麒麟龙凤,举目远望那一层层琉璃瓦檐、波光璀璨的宫城宝殿,也就觉得,这世上没什么能比自己更气派的了。
  “不过在我老婆眼里,大概没什么比‘装修队’的民工更寒酸的了吧。”
  好像所谓愿望,都是在反复的冲动和妥协之间拉扯上一阵子,最后变成了一段不太情愿的自嘲。
  我上小学的时候还没有网游,也没有手机可以发短信消遣——虽然这话说起来带着点醋意,不过,我们那时的玩法确实文艺得多。教室后面的墙上都会有个“学习园地”,除了令人头晕目眩的考试排名,语文老师每周都会挑几篇优秀作文贴上去——旁边还会附上他洋洋洒洒的点评和签名。结果,那几页薄薄的绿格稿纸摇身一变化作金銮宝座,承载起了班里少年们的无限荣耀。
  于是除了下五子棋、看漫画、翻墙出去买酸梅粉回来讨班组长欢心,每个人又增加了一项工程,就是为了上榜而埋头搞创作,像什么诗词歌赋、报效祖国、科幻武侠……总之为了博得语文老师的青睐,少年们竞争得像模像样。这些必然逃不过父亲的法眼,单是被发现不务正业就已经赚得他一番咆哮;而等他跷着二郎腿草草翻过稿子后,又补上了一句轻蔑的“没出息”。
  当时我在格纸上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句“天空中的彩虹就像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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