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也可以,把鞋留下。”另一个低头瞧瞧我脚上的耐克篮球鞋说。
“要杀要剐随便你们,老子豁出去了!”张晓辰摆出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样子。
话音刚落,我弯下腰脱掉那双新买的鞋子递到他们眼前,客客气气地问:“可以了吗?”
“算你小子走运。”领头的对张晓辰说,然后和其他人拿着鞋走了。
“谢啦,其实咱俩加起来也足够对付他们的。”张晓辰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你下午怎么上课啊,要么去我家找双鞋吧,不远。”
“好吧……”我说。
不一会儿,张晓辰从存车处取来车子,带着我骑进一片树影斑驳的林荫道。
“哥们儿,你真仗义,以后在学校我罩你了。”他说。
后来张晓辰问我当时为什么帮他。
“一时冲动吧,我正后悔呢。”我漫不经心地说。
总之,我们成了那种互相抄对方的作业,假如其中一个请了病假老师会让另一个送去今天的随堂笔记,并且被班里那些喜欢浮想联翩的女生当成八卦对象的好朋友。
三
200×年12月3日
萝卜丝 大大卷 足球 天马流星拳 拍洋画 孙悟饭 水枪……
上初中时,张晓辰经常向我借《七龙珠》、《电影少女》之类的漫画,但是他老在上课的时候偷偷摸摸地看,结果前前后后被老师没收了不下十本书,我渐渐也不愿意借给他了。
和所有看到太空船就吵着要当宇航员、玩着芭比娃娃便梦想成为某国公主的小孩子一样,大概是因为看了太多的漫画书,所以我从小一直想成为一名漫画家。其实并没怎么努力地练习过画画,起初是拿一张很薄很薄的纸放在插图上原封不动地描下来,后来就自顾自地一页页画着脸部变形、比例错误、剧本无聊的蹩脚漫画,完成以后我煞有介事地订成册子给张晓辰看,封底傻乎乎地写上“第二卷待续”。张晓辰饶有兴致地欣赏完毕还会毫不掩饰地夸奖一番,然后催我快点画后面的故事。
因为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考大学,本身又不是学习的料,所以上课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回家也很少复习功课,作业基本全是抄的,每次恨不得考试前一天才临时抱佛脚。
一次,班主任在办公室让化学课代表读分数给她听,据说她听到我考了十三分时差点把嘴里的茶水喷到对面打扮时髦的英语老师脸上。
事情是这样,化学老师是个超级讨厌的娘娘腔,经常以挖苦我为人生一大乐事,所以我对这门课始终不抱任何兴趣,考试的时候瞎选了几道题便美美地睡了一觉。
班主任立刻将我叫到办公室,在一番循循善诱的教育之后,身为数学老师的她决定亲自给我补化学,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我心里觉得漫画家根本不需要记住那些无聊的方程式。
四
200×年5月1日
妈妈和魔王离婚以前,从北戴河给我带回许多贝壳和海螺。我们找出一个大塑料盆,往里面倒满了水,把贝壳、海螺一股脑倒进盆里,它们立刻沉了下去。我顶着夏天火辣辣的太阳捞起一个大海螺,用力甩了甩黏在上面的水珠,然后把它身上的大窟窿紧紧贴在耳朵上,侧耳倾听里面的声音。我真切地听到了,那动静忽而轰隆隆的,忽而又变得呜咽,仿佛快要把我渺小的身体吸进去了。那是大海的声音。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肖以默:幸运儿(3)
春天,楼下的绿色植物似乎长得特别茂盛,雨过天晴之后打开窗子,房间里立刻充满了清新的气息,蓝白相间的天空划过一道喷气飞机的轨迹。
“你知道么,三班出了一个叫方超的流氓,天天欺负女同学。”
刚刚打了下课铃,张晓辰就跑到我跟前说。
“真的假的?”
“咱们班董旭萌都被他摸了,我们正合计怎么教训教训丫的。”
于是,我、张晓辰、潘小美和王芳为了替董旭萌报仇,拟定了一个计划。
潘小美和王芳是两个有名的大美女。那天做完值日,天空灰蒙蒙的,教室里光线很暗,我和张晓辰关上灯拿着一个纸箱子躲在门后,两个女生去二班找到方超,暧昧地跟他说:“待会儿你来一下,班里就剩我们俩了哦……”没多久,方超大摇大摆地走到我们班门口,潘小美和王芳透过半开的门缝朝他抛了抛媚眼:“快进来啊,帅哥~”
方超顿时骨头一酥,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我和张晓辰立刻蹿了出来,一把将纸盒子扣在他的脑袋上,接着四个人围住他,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兵分两路撒腿就跑。
我和张晓辰跑到附近一个住宅区,这当儿忽然下起了雷阵雨,我们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在花园的小亭子里避雨。张晓辰从兜里掏出一盒皱皱巴巴的香烟,怂恿我也抽一根。那个时候在学校,我和张晓辰混在一起干得最多的就是抽烟、逃课去机厅打游戏,以及被他拉着做些惹是生非的勾当,互相辅导功课、练习体育项目这类积极向上的事情一件都没有过。
“明天陪我去买游戏机吧。”我说。
“周末得去我爸那儿。”
“你每个礼拜都去?”
“废话,你以为我愿意啊。”
“好歹也是你爸。”
“我没爸,丫就是一个混蛋,丫死了我绝对不掉一滴眼泪。”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丫”称呼自己的父亲,然而我没再多说什么。关于张晓辰的家庭,我只了解一些大致的情况,他很少在别人面前过分抱怨自己的生活,即使说也是以一种调侃和自嘲的态度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有时我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处在他的位置,很可能早就因为难以忍受而离家出走了,但他却坚强得让人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五
200×年6月15日
今天一边玩KOF一边吃樱桃,奶奶打来电话说魔王被人打了。
第一反应是终于有高级别的勇者来收拾这个不可一世的魔王了。我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洗衣服的妈妈,本以为妈妈会开怀大笑,可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带我打车赶到了奶奶说的医院。病房门口站着几个男人,一见妈妈犹犹豫豫地叫了声“嫂子”,其中一个上下打量着我说:“晓辰都长这么高啦!”可我完全想不起来他是谁。大爷、姑姑谁也没露面,过去听妈妈说他们都不愿意和这个危险的大魔王来往。
和妈妈一起走进病房,看到魔王微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盖着白被单,整个脸已经变了形,开始我以为找错了床位。魔王的手背插着输液的针头,头上缠着纱布,嘴角有一大块淤血。我叫了声爸,他颤巍巍地说句你来啦,这个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地握住了魔王那只粗糙的大手。妈妈说出去买点水果。她刚离开,魔王就对我说:“让她走,我不想看见她。”
事到如今还讲这些话,我气得一把松开了他的手,这时我看到他的眼角隐约有一行泪痕,难道刚才魔王悄悄哭过了?魔王也会哭?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肖以默:幸运儿(4)
如果不是你作恶多端,这个家会四分五裂吗?
晚上把自己关在厕所里大哭了一场。
临近中考,一直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漫画上的我,却在体检时被查出眼睛有问题,幸亏单色识别还算准确,卫生所的人才将“色盲”改成了“色弱”。
一时间,我觉得大家都在议论我,有人表示同情,有人幸灾乐祸。
估计张晓辰从别人那儿听到了消息,他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说:“没事吧,哥们儿。”
话音刚落,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当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一辈子。张晓辰则在我耳边大声冲周围的同学嚷着:“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哭啊!”
回到家,我翻出过去的劣作统统销毁,甚至想上吊自杀一死了之。
吃罢晚饭,爸爸放下筷子问我有什么打算,如果决定继续画画他就帮我想办法。我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轻易放弃当一个漫画家的念头。于是,爸爸托关系重新给我填了一张体检表,除了“色弱”这一条不见了以外,其他部分和原来的一模一样。
我也慢慢摆脱了心理阴影,重新投入到提前招生的准备中。妈妈找来一个美术学院的朋友每天来家里指导我画素描,那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地努力。
离开多罗萨托王宫,向南走,穿过红之森,得到精灵魔法书,去封印大陆以前在矿山练级到LV45以上,这里的怪物普通攻击无效,很容易Game Over,矿山三层西北角有一个记录点。开宝箱的密码是14900824……
终于到了提前招生考试的日子,早晨,爸爸和妈妈一起送我来到考场。
首先考的是专业课,内容很简单,老师给每个人发了一张人物素描、一张卡通画和两份白纸,让我们在规定的时间内临摹下来。我先把比较擅长的卡通画完成了,但是素描却画得异常吃力,总是涂涂改改的,之前的练习根本没有起丝毫作用。我偷偷瞥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一个男生,他草草几笔就勾勒出了大体轮廓,画得简直像原作的复印件。
当时恨不得自己变成基纽队长跟这家伙互换一下身体。
最后,我勉勉强强交了作品,灰心丧气地走出教室。
果然,公布参加文化课考试的学生名单那天,唯独我的考号被隔了过去。
“也许我真的没天赋。”我和张晓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说。
“我觉得挺好。”
“哎,已经坚持到这一步,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了。”
“支持你,搞不好以后我儿子会看你的漫画长大呢。”
“对了,你考哪所学校?”我问。
“我?我想组建一个帮派,然后壮大成即使在公安局门口崩了一个大活人都可以托关系摆平的那种规模,时机成熟了就漂白赚更多的钱。到时电话一天最少响几百次,出了办公室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