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凤举不等她回答,便接着说:“因为我恨你,恨你娘,害得我母亲生的时候不痛快,死的时候也不安生。免费小说下载可是同时,我也有些高兴,你家是因为我家而成如今这般惨状,我们同甘共苦。倒也相得益彰。”
听到这里,依然不由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他说,她家是因为他家而成惨状,只是不及她细问,薛凤举突然弯下腰,将手伸向她的脸,最终却并没有挨到,只是这样凌空描摹着她脸上的轮廓,“直到你的出现……”
他凑到她的耳旁,如同情人间亲密的私语低喃,他说,“依然,在你之前,我这一生从未后悔过什么事情,可是如今我却是后悔了,我此生最大的后悔,便是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有抓住你的手……”
门外平桂的声音更加焦虑,“二爷,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而薛凤举说完之后,后退了两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终于不再停留,将他之前搭在一旁的黑色披风披在身上,转身就准备离开。
这时依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又想着刚才薛凤举如同遗言一般的低喃,不由有些心慌,忙喊住了他的名字,“薛凤举……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关于那把皇椅……”
薛凤举顿住脚步,轻轻一笑,没有回头,“你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关心我的,你看,你自己的反应骗不了人,或许你曾经也有那么一刹那对我动了心,可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只当是心底的一次悸动。”
他又轻声说:“你放心,祸害遗千年,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最后告诉你一件事,蒋云瑞的姨母一家是我找到的,也是我派人一路护送他们安全回到京城,有些脓包,还是早点挤破为好……”
说完之后,他便不再停留,推门离开,今夜冒险来此,也就是为了见她一面,以后天涯海角,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够再见。
平桂在前面领路离开,跨出院门,他又回头看了背后的小院一眼,轻轻勾唇,“政客做得太久了,就忘记自己其实只是个读书人,面具戴的太久,就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薛凤举离开之后,依然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炭盆良久,直到外面传来阿夏咕哝着翻身的声音,她才默默地躺下来,将被子蒙住头,却满脑子都是刚才薛凤举说的话……
十日转眼就过,直到依然出阁前一日,杜若瑾终于派人将她叫了回去,侯府曾经的千金小姐,即便是二嫁,也不能寒酸到在自己那个小破院子里上花轿,那时候只怕整个京城的吐沫都会将威远侯府给淹了。
而且杜若瑾如今也在相看富家千金,这为和离对家的堂妹关心婚事,正是一个对外建立良好正面形象的时机。
二十八这一晚,依然对着昏黄的铜镜坐了一夜,一直到黎明时分公鸡打鸣,她才上床眯了一会儿。
十月二十九这一早,天色刚亮,她就被阿夏拉了起来沐浴梳洗。
她的大红嫁衣自己是没有动过一针一线,黄氏也难得终于露了面,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见到了许夫人。
她的屋子里丫环来来往往,忙忙碌碌,都是黄氏派来打杂的。
阿夏在她的背后用手指头捅了一下,低声说:“小姐,笑一个,笑一个。”
依然对着镜子扯出一个笑容,许夫人就走到了身边。
许夫人的到来应该是杜若瑾的安排,他可能是知道自己从前和许夫人交好,只是恐怕不知道平南候府上,两人之间早就生了嫌隙。
只是此时许夫人的神色却是丝毫没有显得尴尬之类的,只是对着依然说了几句循例的吉利话,便动手给她绞面。
她其实很对杜若瑾说,自己一个二手货,实在不需要这么多虚礼和表面功夫,只是最后却也忍住了。
依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里面擦了脂粉的女子,美艳了不少,只是却神色中有些木然,丝毫不像是一个新嫁娘该有的表情,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一点喜悦也没有,她该高兴的,该笑出来的。
许夫人给她绞了面,又上了脂粉,整个人瞬间红润明亮起来。
许夫人扶着她的肩头看着镜子里面的美人,轻轻叹了口气说:“能得一人相守不易,切好好珍惜吧。”
两人已经许久不曾说过话,这般一开口,依然心中一阵酸涩,这毕竟是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时候给予自己帮助的第一个人。
屋子里一直有人守着,依然吃了点东西就等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噼里啪啦响起一阵喧闹,迎亲队伍上门了。
第177章 婚礼闹剧(一)
正门外蒋云瑞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领着迎亲队伍站在门前,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欢喜。
杜若瑾和小郡王妹夫挡在门外,照例要出点题为难一番。只是他只知道这个新郎官在医学方面精通,却不知道在文学方面修为如何,所以只是让他做了两首催妆诗做做样子便放行了,他也怕自己出的题太难了,真的将这个新郎官挡在外面进不来门了。
而后院里,接下来的流程,将依然搞得晕头转向。
头上压了好多东西,脖子都要被压弯了,却还要挺着不能低头。女见厅才。
依然一身盛装走出房门,盖着红盖头,满世界只余下通红一片,被许夫人扶着移步正堂,到了已经等在堂中的蒋云瑞身旁站定。
正堂上座坐着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威远侯杜铭,和侯夫人黄月英。
两位新人对着上首叩头拜别。杜铭挤着眼睛对着依然憋出来两句话,“尔等以后要互敬互爱,相濡以沫,主持中馈。繁衍子嗣。”
黄氏也装模作样地用手帕擦着眼泪。说了两句场面话。
依然只能从盖头下面看到不同的鞋子,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两人虚伪的话语。
随后她就被阿夏扶起来,前面有人引着出了正门,在门口处被杜若瑾背在身上。到了轿门口的时候杜若瑾突然扭过头来对她低声说:“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别再折腾了。”
不等依然回答,杜若瑾便将她放入花轿中。
放下轿帘,轿子晃动着前行,耳边响着敲敲打打的鼓乐声,和轿外街道上人群的欢笑声。
依然稳稳地坐着,规规矩矩地做一个标准的新娘子,只盯着从盖头上垂下随着轿子晃动着的金黄流苏。
轿子行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依然搭着阿夏的手腕下轿,另一只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根大红绸带,轿外瞬间响起的鞭炮和贺喜声。还有小孩子们的拍手笑闹声。
阿夏悄悄凑到依然跟前有些激动地说:“小姐,姑爷换了新宅子呢!”
依然只是在红盖头下轻轻一笑,却没有应声。
蒋家原来的小院子巴掌大的地方,本来只是够那一家三口加一个决明住进去,如今既然是要成婚,自然是要换房子。
她被红绸那端的人引着往前走,进门的时候听到蒋云瑞低声提示道:“小心门槛。”
依然跨过门槛,看到高高的乌木门框,确实是和从前大不一样。
周围都是贺喜的声音,她甚至听到邻居大娘的声音,蒋家不是高门大户,这样的喜事自然有不少邻居前来送礼祝贺。
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毯,一直延伸到喜堂,依然看着这些却是在想着,这一场婚礼实在是让蒋云瑞破费得不少,回头她得拿出点私房钱补贴家用。
跨入喜堂门槛,她就听到了钟太医的笑声,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蒋云瑞没了父亲,钟太医自然愿意来撑这个场面。
走到一个大红的蒲团前,随着礼官的唱和声,依然紧紧抓住红绸,随着旁边的蒋云瑞一起跪了下去。
钟太医抚掌大笑着说“好好好!”
旁边的蒋母气色不太好,虽然也在笑着,只是那笑却多多少少有点未达眼底,自己儿子为了娶这个女子,已经和他姨母一家彻底闹翻,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妹妹,儿子以终身不娶相逼,她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气,那话不是说着玩的,自然不愿意他们蒋家真的绝后,只能偏向儿子,不让梁梅儿再进蒋家大门,可是那终究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怎么能不心疼。
钟太医自然知道他们这一家的事情,凑向蒋母说:“夫人,今日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可得开心点!”
蒋母胡乱地点着头,礼官已经念到第二声,“二拜高堂”
依然随着阿夏的扶持转身,攥住的红绸换了手,随着身旁之人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这最后一礼,一旦拜下去,他们就彻底成了夫妻,结百年之好。
在原来的杜依然记忆中,三年前拜天地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依然便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是怀揣着一颗少女之心,将自己的终身托付到了那个和她拜天地的漂亮男人手中,本以为会得到丈夫的疼爱,可惜两年岁月的磨砺,让她最后只剩下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依然想着,不知这一拜下去,主动在自己身上带了一把枷锁,以后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
阿夏扶着依然转身,和蒋云瑞相对,就要屈膝在蒲团上跪下。
这时喜堂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表哥”
这一道叫声凄惨尖锐,将礼官那个“跪”字都压了下去,被逼到了极限,梁梅儿那瘦弱娇小的身体里也能激发出这样的爆发力。
大堂内所有人的动作都顿住了,就连礼官也忍不住回头往外看。
所有的喧闹声都静了下去,依然隔着红盖头没有任何情绪地轻轻哼了一声。
但在这样寂静的环境下,这一声轻哼如同巨响。
依然在一阵抽气声中掀开了盖头,转过身子看向门外。
梁梅儿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披散着一头长发,脸色苍白如同鬼魅,只剩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直地看着蒋云瑞不说话。
之前她都没有机会能进了蒋家的门,总算今日婚礼热闹人来人往,也没有人再拦着她了。
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门口只剩下梁梅儿孤零零的一个人,这模样仿佛一缕幽魂,随时可能随风而散,这副模样,就连依然都有些心疼了,更不用说蒋云瑞。
依然扭头将视线落在蒋云瑞身上,只见他也正在怔怔地看着梁梅儿,两人四目相望,倒显得她是个外人。
钟太医在后面说:“小子、丫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别胡闹,礼官继续。”
依然听着那个“胡闹”的字眼,心中说不出的苦涩滋味,可能在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