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临素接过,谢了恩。
成帝了却了一桩事,目光落在朱永宁身上道:“先皇临去之前和朕说过一句话,朕想起来就糟心,今日唤你们二人来问个明白。”
朱永宁道:“父皇有话请说。”
成帝道:“先皇和我说,你家四小子在御花园里对人家动手动脚的……朕问问是不是确有此事,如今又是动到哪一步了?”
言临素脸皮薄,面色就是一僵。
朱永宁倒是一笑,“父皇此问孩儿听不懂,若答了只怕有失皇家体面。”
成帝看了二人的情形,气得想拿案上的砚台砸他,这臭小子还有脸提皇家体面?他喘了几口气对言临素道:“言爱卿,若这小子敢欺负你,你只管用朕给你的尚方宝剑砍他。”
朱永宁一脸委屈,“父皇,我好歹是您的孩儿。”
言临素几乎是逃出了御书房,走了几步见朱永宁还跟着他。
“临素害羞的模样可真好看。”朱永宁见他停下来,凑近了一点,几乎是一个将他堵在墙角的姿势。
言临素懒得再和他分辩什么是害羞这个问题,论起歪理来他铁定是说不过这小王爷的。
和这人说什么是自重,还不如手中这柄剑管用。
朱永宁感觉到剑鞘冰冷地搁在他胸口,低笑道:“临素紧张什么,本王只是想起上次临素生辰,本王的礼物还没送出去。”
一块温润的白玉落入他的掌心,这小王爷从小到大都是爱送人玉佩么?
小王爷将他的手握了握,唇在他发边轻轻一触,道:“明日人多,我就不去送你了。冬至那日,你还不回,我一定会到边关寻你。”
冬至?
言临素抬眼看着朱永宁转身离去,慢慢才想起了,冬至……第二次解蛊,他与这人的肌肤之亲……
(上卷完)
下卷 历历河山
第十五章 冬至
望北关,这里是大宁最北的险关,此去不远是雁北城。
雁北是沙漠中的孤城,易攻难守,但却是望北关粮道的必由之地。
大宁的铁骑在这里与北燕几经交战,终是将北燕遏于城下,不得寸进。
然而北燕的武将慕容将离帅了演武堂的死士们突进沙漠,悄然拿下雁北,再以此城为凭,骚扰大宁的粮道。
此时已近冬至,北地冷得早,一连数日都是茫茫大雪。
照义楼的少楼主苏慕华站在城下看见一人身披轻甲腰佩长剑正打马而来。
他唤了一声,“言侯。”
言临素下马,牵着马与他并肩而行。
此次远征,成帝邀了苏家同行,他方坐了江山,借这一战立威,苏家也只得应了。
照义楼的楼主苏远泽带了苏慕华来,想让这少楼主在烽火中历练。
苏慕华道:“言侯这风雪如此之大,是要去哪里?”
言临素道:“粮道断绝,成帝出征之前将军中后勤托于我,我看这天色,今日入夜后雪会小一些,想带了数百精锐深入大漠,打通一条粮道出来。”
苏慕华听他打算也不多言,拱手道:“言侯可许我与你同行?”
言临素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少年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但处事稳重,倒是颇对他胃口。他点点头道:“好。”
一个时辰之后,言临素已经点齐了人手,三百名精锐骑在马上,自望北城而出,在黄昏的雪色中向着沙漠里而去。
已是冬天,北地的夜行军,寒风如刀割。
言临素勒紧马缰,看着身边的人笑道:“若之可还好。”
谢若之穿着轻甲背着书篓坐在马上,他脸色冻得青白,鼻子耳朵里都灌了风,说话有点吃力,他腼腆地笑了笑道:“还好。”
他虽练过些武功,内功终究比不上言临素、苏慕华这些名门之后。此次出征,督察院诸人中画刀几乎长日坐守宫中,朝中方定,总是要顾及成帝的安危。
小阮是女子,军旅之中不大方便。
言临素本想带花屠夫,但谢若之主动请缨,他说平生志向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言临素便也允了。
言临素道:“我们也行了一夜了,不如且歇上一歇,苏少主麻烦你先打个前哨。”
花屠夫腰中揣了把大刀,正想着要去杀敌,在这里停下就有些不大高兴,见那书生也不下马手中还拿个本子,摸出根炭条做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小声嘀咕道:“侯爷偏要带他。”
言临素轻弹去衣甲上的冰棱,天气太冷,呵气都成冰。笑道:“你不知道他的好处,若此刻我们在这沙漠中迷了路多半还要靠他才能脱险。”
谢若之此次随军倒还颇有用场,他能绘图,实地勘探之后,他绘在纸上的图颇为精准。
言临素知道他的价值,此次偷袭雁北城,也带了他同行。
这北地茫茫沙漠、戈壁,大宁多少士兵的人命便丢在这里,若他能绘出这条通路地形图,对以后行军大有裨益。
谢若之绘了几笔,打马过来,“花大哥莫笑话我,我自幼长在南边,连雪都未见过几场。这天气可真冷,也只有北人不怕这酷寒。”
众人不便生火,就在风雪之中将马圈在一处,背靠马腹暂避风雪,此刻天色已渐亮,可以看见远方影影绰绰的城头。
花屠夫咬了口干粮,笑道:“这硬得差点没把老子的牙崩掉,谢书生要不要哥哥我用胸口捂热了给你吃。”
谢若之知道他是个粗人,不过方才走了一夜的路是急了,并没有针对他的意思。
此刻也不过就拿他玩笑罢了。
谢若之笑道:“哪敢劳动花大哥,你的那腔火就留着等见了北燕的那些人再泄吧。”
花屠夫目光在他脸上一转,怪叫一声,“谢书呆你也会说荤话了,说谁教你的?”
谢若之告饶,“好了,别闹了,侯爷在听着呢。”
花屠夫嘿嘿一笑,“侯爷,侯爷比我们厉害着呢,你看小王爷多高的段数,见了侯爷还不都乖乖得听话。”
言临素低斥一声,“休得胡说。”
他其实并无多少恼意,他这几日只是不想再去想那个小王爷。
言临素的心情有些烦躁,不只是因为焦灼不下的战局。
不知不觉他到边关已月余,冬至便是后日,那人真会如他所说的千里迢迢来的边关。
他若真来了,他若真来了……他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女子,有很多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他当日在烟波渡允了这人一次,便做好有第二次的准备。
但人非草木,那样亲密的相拥,销魂蚀骨的缠绵再来一次,他真能心若琉璃,全然无情?
言临素不愿多想。
“后日便是冬至。”花屠夫咽下最后一口干粮,“冬至要吃饺子,谢书呆,今年是吃不上了,回去后哥哥给你补做,哥哥手上这把大砍刀剁出来的肉馅,保证一点都不磕牙。”
此刻苏慕华已领了探子回来,言临素见这少年脸上神情有些凝重,问道:“怎么?”
苏慕华道:“慕容将离不在雁北城中,听说今日一早出了城,往这里十里地的通衢镇去,我打探到说是他去接什么北周的大臣。”
北周?北周不过是宁燕之间的弹丸小国。这样的小国能有什么样的大臣需要燕的演武堂首领慕容将离亲自去接?
言临素道:“谢书生地图?”
谢若之应了一声,将手中的书册翻到那一页,指了与言临素看,“通衢镇在此地东北十里,是百里之内唯一的水源所在。”
言临素点了点头道:“苏少主麻烦你带着将士们继续去雁北,此刻慕容将离不在,正是拿下此城的机会。我去通衢镇看看。”
苏慕华点头道:“好。”
二人一句话一个好字便已做好了决定。
言临素冲他一抱手,翻身上马,一人一骑便在风雪中离去。
花屠夫看他们如此利落惊得张了张嘴,“你便让他一个人去?谁知道那边有怎样的陷阱。我跟言侯来的,我和他一起去,谢书生你去不去?”
苏慕华拨转马匹阻住二人,道:“花大哥,谢大哥,言侯把你们交给我,我便不能让你们也去。”他顿了顿又道:“我不阻他,是因为慕容将离那里情况不明,又不能不探。我若是他,我也会像他那样一个人去。”
花屠夫冷哼一声,“说得好听,那你为何不去,要我家侯爷去!”
苏慕华温和地笑道:“这里言侯武功最好,他去最合适不过,多一个人,便多一个人涉险,言侯是一定不会愿意的。”
战局进展得颇为顺利。
许是慕容将离也未想到大宁的军队会在这冰天雪地里偷袭,他不坐守雁北城,苏慕华领着三百死士战了半日终是将雁北城拿下。
此时已是由白日到夜幕再度降临。
苏慕华领了众人入城,发出烟火令信,再安顿城中民众,待到能坐下喝口茶,天色已是再度亮了。
苏慕华喝着茶道:“花大哥,谢大哥,你们且去歇歇。粮队下午便能经过这里,一切顺利冬至便能到达望北关。”
花屠夫和谢若之二人也是累了,各自回去睡觉。
谢若之一觉醒来已是黄昏,他见营中寂静,士兵们回报说苏慕华已随粮队先行回返望北关。
花屠夫还在睡,言临素还未回来。
谢若之见斜阳尚好,他睡了一场,吃了些东西,便骑了一匹马,出了雁北城,他想乘着天色尚明,去勘察这边城周边的地形。
天气虽然仍是冷,今日斜阳尚好,谢若之穿着青布夹袄,披着披风,将剑藏在披风下。
手中拿着那本图册走走画画,不知不觉走入沙漠渐远。
谢若之突然勒住了马,将要消逝的夕阳下,沙丘上躺着一个男子,他衣袍染血,仍睁着眼睛看着天空。
谢若之唤了一声:“兄台,你怎么了,可要帮忙?”
那人呻吟了一声,略带浑浊的眼睛看着谢若之。
谢若之下了马,取下马首的皮囊袋,将他扶起,那人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咳嗽了几声,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谢若之见他缓了过来,放了些心,他问道:“兄台,你可是遇到了歹人,如何会到了这里?”
那人苦笑道:“我是个商人,叫陈七,在这沙漠中遇上了劫匪,为他们洗劫了财物,还被他们所伤。”
“陈兄可还能支持,我送你到这不远的雁北城可好?”
陈七点了头,谢若之上前,想搀扶他一把,正在他弯腰之际,陈七突然动了,一脚踢在他腰眼上。
谢若之为他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