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宁有王爵在身,明面上见着,殷扬也只能向他行了礼,沉着脸下楼而去。
朱永宁见言临素收剑还鞘,淡白的天光自窗外照入,正照在青年的身上,单薄的白衣裹在紧实的背肌上,仿佛透明一般,微微眯了眼。
言临素见这小王爷一双桃花眼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在转什么念头,轻咳一声道:“多谢王爷解围。”
朱永宁道:“临素不忙谢我,天底下有些人得罪了会很麻烦,你只要看这位殷扬殷大人那双眼睛便知道了,得罪了,只怕就跟毒蛇盯上了一般。”
言临素想了想殷扬那双眼睛,虽然朱永宁说得损,但实在在理,笑道:“我看方才这人离去之前,盯着王爷看的时候,比看我还多,只怕记恨小王爷要更多些。”
朱永宁笑道:“我与他的过节已不是一日两日,便多恨恨也好,谁让本王长得风流倜傥,招人惦记。”
言临素无奈苦笑,他却不知,朱永宁此刻说的话,连标点符号都是真的。他看这酒楼之中桌子塌了不知多少,倒也不便再待。笑道:“此地多有不便,只能下次再请小王爷喝酒了。”
店家哭丧着脸躲在楼下,见两人下楼而来,忙唤了一声,“小王爷,可怜我这小本经营。”
朱永宁笑骂道:“打架的正主儿你不去找,倒来寻本王?”
店家腆着老脸,怯生生如小媳妇一般道:“我,我不敢。”
朱永宁道:“也罢,有美人在身边的时候,本王总是会大方一些的。”
他自袖中摸出一锭雪花银放于案上,问道:“可够了?”
店家喜笑颜开,“多谢王爷,王爷一定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
言临素苦笑摇头,他已经为这小王爷多气几次气得都麻木了。朱永宁见他当先离去,也并未挽留。
月上天中,江州县衙的后院之中。
“碰,爷不好意思,这张二饼是我的了。”小阮含笑伸手拿了桌上的牌。
“杠,爷不好意思,就等二条开杠。”小媚欢呼一声,笑得得意,倒下三张牌。
“好好,二万总没人要了吧,本王可吃了。”朱永宁抬了手。
“王爷,那个……不好意思,下官糊了。”刘县令一脸褶子都带了笑。
朱永宁佯怒道:“合着我就没摸几次牌,窜通好的算计我的钱是吧。”
小阮笑道:“爷莫生气,所谓赌场失意,情场得意,我们帮爷多花些钱,爷开心还来不及呢。”
朱永宁道:“什么情场,本王在这不就你们两个大小姐么。”
小媚笑道:“爷少装了,我和姐姐都听说了,今天爷把人家堵在房间里,脱衣服搜身来着。这等活,爷什么时候亲自干过,莫非醉翁之意不在酒,吃豆腐是正经吧。”
小阮也笑了道:“爷这次口味可不同,竟然看上了男人。不知这软磨硬泡的功夫,那位公子可搭理了你没有。”
小媚道:“对对,爷快给我们讲讲。”
朱永宁一叹道:“初次见他时,他对我拔剑相向。”
小阮道:“我见过这位公子是个冷情的,爷可真不容易。”
朱永宁幽幽道:“昨夜他从你那出来,对我还是拔了剑。今天早晨见他时,他对我虽然没拔剑,但没什么好脸色。”
刘县令道:“此人如此不识抬举,王爷何不来个……”他手中一比划,“来个霸王硬上弓。”
朱永宁为他豪迈的动作逗乐了,道:“他是轩辕山的传人,论武力,我可打不过他。”
小媚也犯起了愁,“这可如何是好。”
朱永宁一笑道:“小丫头犯什么愁?爷本事可大着呢,今日我中午见他,他已经说要请我喝酒了。”
虽然没能喝上。
“喝酒?”小媚脸上现了忧色,“爷你和这位公子认识多久了?”
朱永宁道:“算来有三日了。”
小媚心想,若是三日连酒都还没能喝上,王爷如今和这人算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论武力,王爷又打不过这人,那要何时才能让那人动了心甘心将佩剑奉上,完成主人的任务,七日期限如今仅剩六日都不到了。
刘县令在想,喝酒?莫非这小王爷是真个不能的,只能这么玩些文人的花活,还是他真个是个弯的?
等等,以这小王爷的容貌,若他喜欢的是男人,而他本人又是个不能人道的,莫非他才是那个被……刘县令一念及此,掌心已经凝了冷汗,他以平日断案子都没有的缜密抽丝剥茧,心中觉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这念头让他踌躇。
小阮也轻轻颦了眉,预言又止,手在袖中攒紧。
朱永宁仿佛根本不知道在座的人各怀心思,砌牌摸牌,耳听敲了三鼓,见小阮和小媚都已经是强撑了星目。
小媚已经连续点了三次炮,急得眼睛如兔子一般都红了。
朱永宁将牌一扣,道:“好了,先歇息吧。”
小阮笑道:“爷总算肯放了我们。”
刘县令也松了口气,站起来都有些头晕,这年纪大了,夜战真吃不消。
朱永宁对小阮和小媚笑道:“都休息吧,今夜也不必你们伺候了。待过几日爷有了空,再唤你们一起。”
朱永宁故意将一起两字拉长,个中意外不必多言。
想起这小王爷的龙精虎猛,二女飞红了脸。这二女承欢,小阮可放不开,每回都是朱永宁与小媚欢好完,再来撩拨她。当下给了他一个白眼,小阮与小媚一同走出门去。
朱永宁丢下牌往屋内走去,自有刘县令派的下人为他铺好的床,再退了出去。
朱永宁解了外衣,躺在了床上,许是方才打牌有些错过困头,合上眼竟有些睡不着。想起今日在那酒楼中,言临素收剑之际那绷紧的背肌和那伸展开的蝴蝶骨……再想起客栈之中,柴门紧闭,玉带轻分,他与言临素二人独处,将手揽在男子的腰上,淡色的唇近在咫尺。
也不知道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朱永宁此生风流,此刻闭了眼竟都是言临素为他所纠缠时眼中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原来纠缠言临素,开始时是因为他是轩辕山的大弟子。而后来是为了他手中的那把素影剑。此刻,夜深人静,朱永宁心下所想竟都是言临素白日的容貌,竟无一刻想起他的那把剑。
正在翻来覆去之间,突然听到窗上敲了几下,有人低声问,“爷睡了么?”
朱永宁听出正是小阮的声音,不知这女子为何去了又回,应道:“不曾,小阮何事?”
小阮在窗外道:“爷且开开窗。”
朱永宁下了床,支起窗,见那女子披了一件柳色的斗篷站在窗外,隔窗递了一个玉瓶进来,“爷,这是逍遥散,我思来想去,那言公子冷情得很,自制力又强于旁人。若你有机会与言公子饮酒,将此物下到酒中,待到他情动之后,或许会对爷假以颜色。冷情的人一旦用了情,却比多情的人还要深几分,爷若先得了手,也许那任务便不难完成了。”
朱永宁一笑,原来这女子竟是为他送春药来的。
小阮想想又道:“言公子的武功虽高,但于床笫之间却是稚嫩,爷想来制住他并不难。不过……也得担心莫让他反制了去。”
朱永宁笑道:“小阮放心,爷在床笫之间的本事,旁人不知,你还不晓得?外面更深露重,你可要进来。”
小阮笑笑躲了他的手,径直离去。
小阮这女子与小媚同年,只是一个生在年头立春前,一个生在冬天,小阮办事却比小媚要沉稳了许多。
小阮冷静聪慧,对他的助力甚至已经超出一个侍妾。
朱永宁还记得初识这两姐妹之时,他很快便与小媚打得火热,而小阮一直对他没什么好颜色。最后是他以风流手腕慢慢将坚冰磨得化开了,这女子变得顺从,甚至这次朱永宁让她去陪别的男人,小阮也并未拒绝。
朱永宁将那瓶放入袖中,这下一扰,他就更难入睡了,索性披了衣盘膝坐于榻上运功行气。方行过一周天,便听到门上敲了几下,门外传来刘县令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王爷睡了么?”
今晚他这屋中也太过热闹了一些,朱永宁应了声,“刘大人何事?”
“王爷可否开个门,下官有要事禀奏。”
朱永宁心头微疑,下了榻开门,见刘县令换了便服,正搓着手站在门外,见他开门出来,忙凑近了道:“王爷睡得可好。”
朱永宁白了他一眼,“刘大人何事这三更半夜寻我?”
刘县令为小王爷这记眼波递得打了个哆嗦,心道这小王爷可莫是看上我了,这可如何是好。
朱永宁不耐烦地唤了声,“刘大人?”
“啊,小王爷,看下官这记性。下官深夜来寻王爷是因为您今日在客栈中看上的那位公子。”
朱永宁不想他竟然提起了言临素,疑惑道:“他怎么了?”
“那位公子可是让王爷十分为难?”
虽然为难,其实也颇为有趣,朱永宁不动声色地道:“唔,如何?”
刘县令压低声音道:“下官今日与他喝茶,在他茶中下了一些……迷药,现在那公子就在后面的厢房中。王爷此刻就可以悄悄地过去,待到米已成炊,那公子保管对爷千依百顺。”
朱永宁一愣,就凭这二楞子县令也能药翻言临素?
刘县令自袖中摸出一个小瓶递与朱永宁手中,“若王爷觉得迷晕了不够得趣,便将这瓶中的药喂他吃下。”
朱永宁还未开口,一盒雕着金线牡丹的小盒子便又塞到他手中,刘县令看着朱永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挣扎了片刻道:“王爷,这脂膏是西域来的,您您多保重。”
什么多保重?朱永宁尚未反应过来,便见这刘县令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朱永宁打开那盒子一看,满满一盒粉色脂膏,竟然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朱永宁自然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
前几日大雨,今夜有月华,照在青瓦上仿佛如落了一层霜。
厢房并不远,朱永宁左右睡不着,便踏着月色而来。他推开厢房的门,便看见床上用绳索绑着一个人,身上用床被子裹着。
刘县令的迷药看来是靠不住,那人已经醒了,正惊恐地睁着一双眼睛。
朱永宁目光往床边一扫,便看见那放着一身书生的青衫,还带着补丁。
已经都脱了,嗯……这刘县令殷勤太过。
“是你?”这人已经看见他了。
“是我。”朱永宁点了点头,这人竟是谢若之,是了,他与言临素进房之前,让刘县令对这书生客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