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两间旅馆,我遵循同样的惯例:把车停在门口,让珍妮丝和大家都知道的那位坐在车上等,然后小心地问接待人员或旅馆老板,能否让猫住上一晚。每一次,我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答。
“为什么不行?”就是标准答案,“我们都让你住了,为什么不让猫住?”
我必须说,我认为这种态度非常健康,诺顿显然也是这么认为。在我们过夜的每个房间里,它不只舒服自在,跟我们下楼一起用餐,通常还会在建筑物里逛一圈。
这几天,我们带诺顿参观了法国最美丽的几个地方。我们去了布洛瓦的城堡(两个关于布洛瓦的有趣事实:第一,这个镇的镇名来自凯尔特语,意思是“狼”——喔,对了,几乎所有法文都是这个意思:不管我们去哪里吃晚饭,都会问餐厅的名字代表什么意思,至少有一半以上都是代表“狼”的某种古老方言。第二,整个镇闻起来都是巧克力的味道。别问我为什么。我只能假设附近有一个很大的巧克力工厂,要不然就是附近住了一个超级超级胖、又意志力薄弱的家伙)。
诺顿参观了香波的城堡。我认为它比较英国式,也许是因为它在15世纪时是座有名的狩猎小屋。我们也去了榭维尼,里面还保留了当时的家具:而诺顿肯定是自从亨利二世以来,第一只游览了罗亚尔河谷的西农和雪侬梭两座最惊人城堡的猫。
西农,要是各位是经由电影而非现实才了解它的历史,那里就是《冬之狮》(The Lion Winter)里国王囚禁皇后的地方。虽然它几乎已形同废墟,然而却可能是所有我看过的建筑里,最让我目瞪口呆的一个。它让我全身打颤。我敢肯定有部分原因是我过于丰富的想象力。不过,西农的废墟和历史的确启发了我许多的梦想和幻想,跟我从前去过的地方都不一样。
西农是圣女贞德见到王储查理的地方——虽然那个时代的穿着就像扮成马戏团小丑一样,但很神奇的是,圣女贞德还是认出了王储。珍妮丝、诺顿还有我站在西农的护城河上,我们已参观过圣女贞德的卧房、囚禁过亚奎丹女公爵埃莉诺的监牢……那天可真是寒风肆虐的一天。附近没有多少观光客,猫的数量更少,因此非常容易想象五百年前的生活;不难想象自己穿着盔甲,就像狮心王理查对抗异教徒(我一直想做的一件事)、为维护文明的存续而奋战。只不过在我的例子里,我会叫猫心王彼得。
我让诺顿从包包里出来,在它闻废墟闻到满意之后,我们三个在一个最破败的庭院里坐下,一边想象过去,一边微微发抖。 。 想看书来
《猫眼看天下》 4。罗亚尔河谷(8)
而目前的情况还不赖。那晚我们在靠近西农的马凯城堡享用美味晚餐。这个旅馆实际上是一幢15世纪的堡垒,周围是专属葡萄园。城堡里有四十个房间,除了古董还有按摩浴缸。当我为诺顿要一碗水的时候,他们不以为然地看着我——坚持要拿牛奶给它;在我点了想要的酒时,他们露出简直吓坏了的表情。酒侍是一位女性,在当地也算少见,她不着痕迹且巧妙地摇摇头,向我们推荐其他可能更合胃口的酒。虽然珍妮丝和我都不是品酒的门外汉,我们还是把自己交给更了解酒的人,而且她没有让我们失望。她拿来了可能是我毕生喝过最美味的白酒,一瓶安茹。我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个牌子,后来也没有,但是那个滋味叫我毕生难忘——当然了,坐在巨大的橡木椅中喝酒、面对二十英尺宽壁炉的熊熊烈火,应该也有加分的效果。我猜,那个气氛也会让诺顿记住它当时喝的牛奶滋味。
西农地方的酒也非常甘美,这是我们隔天的发现(如果你去到那里,试试红酒,美国很少进口——非常棒)。我们还发现美国的小镇不是唯一……该怎么说,呃……有点老土的地方。
想象你去圣安东尼奥拜访阿拉摩城堡②。进入方圆三十英里的范围,你会开始看到阿拉摩汽车旅馆、阿拉摩烤肉酒吧,然后是阿拉摩肥料与种子店……不管你往哪儿瞧,都有人拿阿拉摩来推销一些跟戴维·克罗克特和吉姆·鲍伊一点关系也没有的物品——干脆聊聊海王星上的生活算了。在罗亚尔河谷也一样,只不过大多数的观光景点,都比在圣安东尼奥看到的稍微吸引人一点。当你在可爱的村子如洛什、安布瓦士,或是布洛瓦等地过夜,村里每一个招牌写的大概都是路易十五咖啡店或是亨利八世面包店、亨利二世干洗店。
在罗亚尔,只有一样东西绝对不会被商业贪婪所摧毁,那就是雪侬梭那座不可思议的、盖在谢尔河五个拱桥上的城堡。
我第一次拜访雪侬梭堡,是在1976年的夏天,当时我还年轻。那地方到处都是观光客,天气又酷热,但壮丽的城堡让一切都变得不算什么。我和我的伙伴戴维(是的,我们已经认识这么久了,虽然那时我们都不懂写剧本是怎么回事),以及我们各自的女友(我们也不知道和她们在一起干吗,但是她们老早就消失在我们的生命中)在河上划船,日落时划到城堡下方,然后坐在雪侬梭堡中央的空地上、在一排法国梧桐之间,喝着酒,欣赏那诉说城堡历史的、不可思议的景物声光秀。
多年后,当珍妮丝、诺顿还有我做我们的朝圣之旅时,那里没有小船,没有声光秀,也几乎没有游客。那里又冷,风又大,如果有可能的话,甚至比好久以前那个夏日还要完美。我们游览城堡时,几乎看不到其他人;每个壁炉里都烧着火。当我们看出窗外,就好像回顾着光荣而严肃的昔日:我们能够轻易感觉到那些瘟疫,那些断头、背叛,那些辉煌时光、王权等,都曾经穿透过这些石墙、留下痕迹:没有警卫过来质疑我们为何带着猫来细看法兰德斯织锦画、那些有四根帷柱的床、文艺复兴时期的家具,还有令人吃惊的地下厨房。我猜,经过了那么多场变节和瘟疫,一只苏格兰折耳猫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罗亚尔的最后一站——我们愈来愈急着想去普罗旺斯——是可爱的葡萄酒小镇松赛尔。
《猫眼看天下》 4。罗亚尔河谷(9)
这个镇一向令我着迷。在我二十五岁时,出版了一部叫做《花花公子》(The Dandy)的小说,书中主角搬到法国并选择松赛尔为家,因为当地出产他最喜欢的白酒。这么多年后,这个小镇——以及它的酒——并没有让我失望。我们在镇上的旧街区闲逛,有些地方的历史可以上溯至11世纪。然后就开始品酒了。
松赛尔的白酒恰好也是珍妮丝的最爱,因此我们没有浪费时间,尽情品尝了许多的酒。而在这个镇上,确实可以品尝很多酒。在两三英里的范围内,葡萄园的数目肯定超过一百个,制造出来的酒一家比一家好喝。我最喜欢的,也是珍妮丝最爱的,是镇上一个小小的地方酒窖,由一对父子经营。我们到的那天大门深锁,但是有一个招牌上面写着:真的很想喝酒的人,可以往前走三个路口、右转,然后大力地敲左边第二幢房子的门。我们照做——这本身就是个奇迹,堪比圣女贞德与王储的遭遇——然后发现自己置身于某户人家的厨房里。那户人家的母亲,一位相当丰满、年约七十岁的女士,正在煮一大桶的汤。她一面搅拌,一面与我们讨论她们家里各式各样的酒:她一面搅拌,我们啜饮了不同的葡萄酒。我们继续说话继续啜饮,她也继续搅拌,最后我们买了好几箱酒放在我们的后车厢里。整段时间,我想她没有一刻放下过她的汤匙。
然而,诺顿最喜欢的葡萄园叫做,位在小镇外围的布莒路上。诺顿并没有真的去品酒,但是那个葡萄园的狗让它留下了深刻印象。当那只狗想要出去时,它会用后脚站立、把两只前脚放在门把上、转动门把、打开门,然后蹦跳着跑出去。我们花了很多时间品酒,试着决定要买哪一种,等到我们要离开时,那只狗想进来了。因此它又用后脚站立、用前脚抓住门把,然后进到屋子里。
要让诺顿失去安全感并不容易。但我可以从它的表情看出,这项技艺让它有些生畏。
“嘿,”我告诉它,“熟能生巧。我们在这里的时候你可以练习练习。”
“你又在跟你的猫说话了。”珍妮丝告诉我。
诺顿没有跟我们说什么。它只是低头缩进肩包里,想着它到底看到了什么,以及它打算要做什么。
我们把酒放到车上——现在几乎连放汽油的空间都快没有了——在我们的地图上找出主要的公路、加油站,心中满载着历史、美景、兴致,还有一些天才狗,加速驶往我们的新家。
①“阶段合约”(step deal)是好莱坞常见的剧本合约形式,作家依阶段领薪资,通常分:一、剧情大意,二、初稿,三、修稿,四、润稿。制作人有权在任何一个阶段终止合作关系,并拥有任何已付费部分剧本的版权。
②圣安东尼奥()的阿拉摩城堡(Alamo):美国的四行仓库。1836年墨西哥大军北上对阿拉摩进行围城,为数甚少的美车和一些草莽英雄如吉姆·鲍伊(Jim Bowie)与戴维·克罗克特(D*y Crockett)奋力对抗,原本一天就该被攻陷的城市,居然撑了十三天。虽然最后仍被墨西哥军队征服,但这宝贵的十三天让北方的美军有时间备战,是让美国保卫国土的关键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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