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车劳顿,难得的停下来修整,在旁人都有所倦怠之时,便见一白袍女子欢喜的从马车上跳下来,笑起来,便真的如同不染世俗,纯净的让人忍不住要怜惜。又怎么肯伤害?
她在哪,几步之外总会有另一个女子的身影。焚琴仙子,只静静的站在那里,哪里就成了仙境。两宫上下,有谁不知,眼前记忆全失,笑容无害的女子,是她的心头至宝呢?
此处落脚处是云桑大名境地。一路走来看到的人越来越少,来了此地,人潮竟是越来越多。鱼龙混杂,随处可见背着长刀的江湖中人。
依着云偿的心思,是尽快要回宫的。但阿生不愿,孩童习性,偏生要好好玩耍。这也就是云偿,换了其他人早就没了主意。大病初愈的阿生,似乎只听一个人的话。
云偿笑了笑,“去吧。”
阿生顿时眉开眼笑,身形一晃,溜进人潮里,朝着最热闹的地方赶去。急坏了身旁尾随保护的侍女。云偿心念一动,不敢离她远了。
她沉默着望着这人的背影,傲骨嶙峋,今大难不死,阴差阳错的竟愈合了一头白发。这也是云偿肯放任她在人前行走的缘故。毕竟,曾经的段杀,白发三千,太过显眼。
而现在的小阿生,青丝如墨,一身白袍更衬的像是天外来的精灵。唇畔时时生出的笑意,与段杀判若两人,即使有人认出,大概也是不敢相信的吧。
就像是回到了孩童时期,人们眼里见到的,是天真无邪的阿生。
人潮汹涌,云偿在她十丈开外寸步不离。兴许,那人小时候便是这般的可爱吧,孩童天性,真的很难想到,长大了她竟是那般优秀的人。宠辱不惊,沉稳自若,越是光鲜,背后越是辛苦吧。云偿心想。不免,对她更是怜惜。
闹市里突然生了乱子,有些喧嚣。云偿抬眼去看,阿生一身白袍染了尘垢,被人推倒在地。
“这位姑娘生的真是俊秀可人,不妨随了本大爷,本大爷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这男子生的尖嘴猴腮,目露凶光,随之一斥,“谁教你们动我的小娘子!还不把人扶起来!”
“放肆!简直是不知死活!知道这人是谁嘛!”两柄长剑同时出手,却是随行而来的两位侍女。这要让宫主知道了,保护不周,可是大罪!
阿生被莫名的推倒在地,一脸迷茫,肌肤粉嫩润滑,擦在地上竟然渗出了一滴鲜血。
“哎?这两位小娘子也是不错,不妨一起来伺候本大爷!”这男子想来为非作歹惯了,相貌虽是丑陋,但身手却是精妙,武功路数也是不俗,想来是名门子弟。
那两名侍女此刻连死的心都有了,保护不周,还不能瞬时铲除贼人,真是丢了焚琴宫的脸!眼见着那男子一只手就要向阿生伸去,心简直就要跳出来。
阿生再是不明白也察觉到来人的歹意,一时竟有些无措。云偿那张秀美哀伤的脸浮现在她脑海,“阿生不乖,你若是乖,又怎会受伤,你可知,我为了救你,费了多少心力……”她心蓦的一疼,丹田内竟有股怒气,似乎被人欺负惹得姐姐不快,便是不该。
“让开!”她猛地一喝,一瞬间竟也有了声势,那男子突生警觉,内心觉出一丝危险,便要后退,岂知那气浪翻涌直朝自己扑来。
一声喝逼退此人,竟也让他受了内伤。以声御气,以气伤人,这女子竟然是一位修为高深的绝世高手!倒真的是看走眼了!此刻,他被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的高人出手将他轰杀。
阿生居高临下认真的望着他,“我不害你你为何要害我?”
扑通一声,那男子以及他手下的跟班跪在地上,“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高人赎罪!”
阿生不言语,她身旁的侍女倒是气愤,“真是被你们连累了!”
“姐姐!”阿生满脸欣喜,对着来人清脆唤道。白裳无垢,的确是云偿。
“参见宫主!”两位侍女此刻颤巍巍的跪下来。云偿秀眉微蹙,半晌,淡淡开口,“护主不力,静思崖面壁思过三月。”
这两名侍女浑身冷汗,如释重负,心头大石终于放下,满是感激,“多谢宫主不杀之恩!”
此番这两句话,再加上云偿本人的出现,听在旁人耳里像是泛起了滔天巨浪。“静思崖?你是焚琴宫主?!”这男子顿时胆寒。
若说焚琴宫主素来仁慈无争,但少有人敢真的招惹。焚琴宫的底蕴没有人知道究竟有多雄厚,但立宫百年无人来犯足矣说明它的厉害之处。
“杏花春雨手,鼎源派的招数。”云偿轻轻说道。
“是,是!还望宫主看在我师傅的面子上饶过小人!”
“自废武功罢。”云偿面无表情,甚至是没有看他一眼,就下了定论。她回头牵过阿生的手,随即离开。
只听的身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喊,阿生有心去看,但见云偿面色不愈,弱弱的开口,“姐姐不开心。”不是询问而是笃定。带着一股子稚气。
云偿的确不开心。小阿生委屈的留在原地,掌心仍旧在云偿掌心里,低着头不言语。云偿无奈,只得苦笑一下,“阿生顽皮,若是真的受伤,莫不是要了姐姐的命?”一句话说出来,内里有着悲戚,不明因果之人,很难体会云偿此刻的心情。
若说这气云偿也有些气自己,她太纵容阿生了。以至于出去一趟竟是只挑了两名武功底子最差的侍女,只因这侍女能和她玩在一处。便罔顾了安危。
云偿一直皱着眉,“阿生,抬头。”语气不像往常那般溺爱,这位名动天下的云偿宫主终于想着要教育教育孩子了。
岂料阿生再次抬头,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像是清澈的湖泊,装载着满满的委屈。她伸出另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克制着哭腔,“姐姐不爱阿生了,阿生好伤心……”
云偿去看,便见那如玉般的手掌有了擦伤,难为云偿淡然寡言,此刻也被这人弄得心口揪痛。“阿生乖,姐姐错了好不好?”
云偿一边告罪一边去想,“阿生,你方才说了些什么?”
阿生乖,同样的口吻,同样的委屈,“姐姐不爱阿生了,阿生好伤心……”
云偿微怔,心口疼的竟是半晌没有缓过来。她抚摸着女子的秀发,语气晦涩,“阿生乖,姐姐怎么可能不爱你呢?”
你不知……我最爱的便是你了……
“姐姐还生我的气吗?”
云偿回过神来,笑容温暖,“姐姐怎么会生阿生的气,姐姐是在气自己,没有照顾好你。”
小阿生聪明伶俐,像是挣扎了许久,在玩与不玩,乖与不乖之间,却见她眉头一皱,“阿生乖……”童稚里像是有浓重的不愿意,这不愿意为了让她的姐姐开心,也只好委屈成愿意。
云偿心底一叹,罢了,还是个孩子。也只有她清楚,她究竟有多么爱这个孩子。她神志清醒也好,记忆全失也好,她爱的就是她这个人。
阿生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终于确定眼前的大姐姐不再生气,笑容甜美,声音清脆,“姐姐抱。”
云偿摇摇头,却见阿生犹有泪痕的大眼睛期待的望着自己,一颗心顿时柔软。
于是,诺大的街市,便见一白裳女子拦腰抱着一个同样白裳的女子,一步步走着,安稳宁静。
“对了,阿生,你想起武功了吗?”
“姐姐,我会武功吗?”
“……”
“阿生,到了焚琴宫,乖乖陪着姐姐好不好?”
“好。”
“那云商姐姐如果找你玩你怎么说?”
“嗯……就说阿生不在家!”
“……”
半晌,云偿略加沉吟,终是点头,“好,就说不在家。”
☆、第119章 :素心琴音悬梁绕
第一百一十九章:素心琴音悬梁绕
一身穿莲花青云金丝裙的女子,怒气冲冲从琉璃宫杀到焚琴宫,一来二去,再次跑死几匹马。一路风尘仆仆,气势逼人。
“什么!你们少主又没有在家!!”
这女子不用想,敢在焚琴宫门有如此气魄和怒火的,便是此地主人的嫡亲姐妹,琉璃宫主云商。此刻她面色铁青,怒目相向,“本宫前阵子来你就说少主不在家,隔了三日本宫又来,你竟然仍有胆子说不在家?是活腻味了吧!嗯?!”
她在宫门前发怒,没人敢制止,又思及两宫渊源,眼见云商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急忙跪倒下来,“琉璃宫主请开恩呀!少主今日的确不在家!”守卫宫门的左右侍女被吓得腿肚子发软,生怕云商一个不快拿她们开刀。
“今日不在家?感情你们少主能掐会算,本宫前脚来,她后脚就走!”云商也是气极了,来来回回从琉璃宫跑到焚琴宫,不说跑死了几匹马,但凭段杀这小贼几次避而不见就让她大为恼火!云商有些委屈,跑什么跑!本宫又不吃人!
和阿姐宫中的这些侍女呕气也不值当,云商低下头,态度温和了几分,“你可知你们少主给哪去了?”
她突然的温柔,倒让左右侍女难以招架。这几人跪在地上,吓得不敢说话。云商轻咳两声,俯下身来玉手搭在离她最近的女子身上,笑意浅浅,“怎么?还让本宫亲自扶你起来吗?”
“不,不敢!少主和宫主去了三里外的狩猎场!”这侍女忙不迭的全盘托出,浑身出了冷汗。
云商笑得更加开怀,“如此,本宫就在焚琴宫静待归来了。”说着,大摇大摆的跨步一迈,像个主人似的,进了焚琴宫。
她一走,底下的人顿时觉得压力减轻,忙遣了人去送信。
左右数十里都是焚琴宫势力范围,一山一木都受宫门管辖。三里外的狩猎场,是云偿特意为阿生开辟出的练武之地。
她二人一路低调,从北离回到云桑,虽是途中出了些插曲,但也不妨碍大局。云偿回宫,直接广而告之,焚琴宫少主归来。以此杜绝一些不良之人的窥探。
多多少少也有人知道云偿此番回来身旁跟了一个乖巧貌美的女子,竟是焚琴宫少主。有了少主之名,天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