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哈利阻止后,卡恩·卡尔斯的神情再度变化,神性的淡漠替代了人性的温暖,但那淡漠中又充斥了一种奇异的、不知该如何形容的陌生感情感。欣慰、愉悦还有一点点的不知所措。
为了掩饰这种情感,白鸟卡恩开口说道:“能够填补人类的只有人类,但卡尔斯本身就是不完整的,他已经‘死去’,如果用他来填补,他的灵魂会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背负一个灵魂,那究竟会是多大的负担?
哈利早已从西弗勒斯的记忆里看到了天文塔上的绿光后,魔药大师的痛苦眼神。但他至今仍无法想象杀死邓布利多的时候,西弗勒斯会有多痛,只有那句“我的灵魂呢?”的质问,始终像是在他耳边徘徊不走。
——难道他要让西弗勒斯再背负上一个自己敬爱和感激的长者的灵魂吗?
——就算不再受到时流影响,但他的心是否还能够复原?
“如果用我的呢?我是完整的人类,会有什么结果?”哈利直视白鸟,绿色的眼中充满坚定。
白鸟卡恩歪了歪头,近乎透明的眼睛似乎要将哈利上上下下都看透。
良久之后,白鸟和卡恩似乎达成了共识,还是让白鸟告诉哈利。
“一半。”
“什么意思?”
“如果你的时间还剩下一百年,就各五十年,如果你的时间还剩下两百年就各一百年,你的时间至此之后,分他一半。不管你们将来是否在一起,不管你们将来是否分离,你的连接永不会断。”
“用我的。”
哈利笃定地说。
他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恐惧
“救世主如果觉得自己时间太多,以你们狮子一样的傻劲头都消耗不完的话,大可以挥霍给你的信徒,只要一点点就足以让他们顶礼膜拜感激涕零!”西弗勒斯刚睁开眼就愤怒地对哈利说。
——以上,都出自救世主的臆想。
现实中,当斯内普醒来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哈利许久,久到哈利差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看是不是一瞬间老了五十岁,以至于西弗勒斯看他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然后魔药大师就走下房间,开始询问被邀请来到卡尔斯大宅的昔日学生们关于被俘虏的家伙们的“拷问”结果。
没错,在白鸟救醒西弗勒斯之后,异世界被关闭,哈利和斯内普直接出现在卡尔斯大宅的主卧室中——救世主还从来没有涉足过这个地方。
哈利没有离开,正相反,趁着房间的主人离开,他终于有机会细细地打量这个属于斯内普的私人空间。
与大厅的奢华雍容的装潢风格不同,西弗勒斯的卧室里朴素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简单的装潢、必要的家具和一些明显不符合西弗勒斯风格的奇怪的小小的装饰品。
哈利想他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另一位主人的痕迹。
西弗勒斯总是很少提起老卡尔斯先生和过去五年间所发生的一切,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似乎毫无过渡般的立刻做回人人熟悉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不再制造新的钟表,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耗在魔法和魔药上。
让人错误地觉得他和那位已经逝去的老者之间,并没有多么亲近的关系。
但事实上,不是不亲近,不是不怀念,只不过有一种人,会把这些念头当成自身隐秘的弱点一样本能地隐藏。
比如斯内普担任校长时霍格沃茨不曾改变的校长室,比如接管卡尔斯大宅和主卧后,不曾改变的装潢。他的西弗勒斯在这方面,总会让哈利发现一种不经意的感动。
无论别人发现没发现,无论别人评价得恶毒不恶毒,他总是一个人在乎,一个人怀念,既不屑于解释,也不屑于回应。
“波特,你究竟要在我房间出神多久?很荣幸满足了你的品位和格兰芬多爱挖隐私的天性,但你的朋友要见一见完整的救世主才能确定你没有被我谋杀在某个空间。”
黑发的斯莱特林站在门口双手环胸,一副不耐烦地样子。
——太不正常了。
哈利一边朝着西弗勒斯走过去,一边想着。
就好像他们之间不是共享了时间,而只是西弗勒斯在食死徒的魔咒下救了哈利一命,或者哈利从黑魔王的控制下救了西弗勒斯一命那样。
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
这可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循着痕迹抓到一窝兔子的西弗勒斯·斯内普,别人进一步他可以退十步的魔药大师!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变?
纵然脑子里面已经打了结,哈利还是表情正常地走出门,准备去见一见据说担心他的伙伴们。
他从西弗勒斯身边经过。
然后他发现了变化。
——西弗勒斯微微后退了一些,让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在两人的交流中——或者说交锋中——西弗勒斯从不无声后退,那个自从莉莉死后就活得像个斗士的男人即使毫无道理也会先留下足以让人记忆到下次交锋的凌厉目光后再气势悍然地退场。
心中的那点怪异令哈利本能地像找球手追着金飞贼那般,顺势抓住了黑袍遮掩下的手。
“你没事吧,西弗勒斯?”
斯内普眯起眼,似乎在考虑到底是朝着那只狮子爪子扔魔咒还是倒魔药,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朝着楼下方向示意了一下,就甩开哈利的手走进一旁的书房。
“嘿,哈利。”罗恩冲他的好哥们摇摇手。
哈利下楼的时候,周围只剩下罗恩和赫敏,其他人都已经爽快地离开了。
“斯内普先生的身体看上去不错,虽然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你之后会好好解释的对吧?”赫敏站在哈利面前,快速地说,这让她看起来更像当初在霍格沃茨里面无所不知的小女巫,她警觉地往上看了一眼,“虽然身体看上去不错,不过我总觉得斯内普先生有些奇怪,你确定他已经被治愈了吗?”
明显已经大胆地问过本人并且得不到除了“我很好”以外的答案的赫敏·韦斯莱夫人将目标放在了哈利的身上。
总是习惯于向赫敏求助的哈利这次没有告诉自己最好的朋友,他的沉默让罗恩拍拍赫敏的肩膀:“亲爱的,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们会处理好的。”
接着罗恩对哈利耸耸肩:“虽然我还不能接受自己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那个斯内普——没有贬义——你懂的。但伙计,你真该看看斯内普倒下时你自己的样子!我只能说你爱惨他了,祝你好运,兄弟!”
哈利眨眨眼睛,故作疑惑地说:“你是谁?乔治还是比尔?这么头脑灵活又开通,你一定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罗恩·韦斯莱!”
罗恩一拳捣到哈利肩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妈妈让你有空回家吃饭,就算金妮没有嫁给你,你也是我家第七个儿子!”
霍格沃茨三人组像他们还是孩子那时一般大声笑了起来,赫敏看着她最爱的丈夫和她最爱的朋友,眼神闪闪发亮。
笑完之后,哈利有点迟疑地问:“……如果我带着西弗勒斯?”
“当然没问题……但是亲爱的,这次轮到我不想回家吃饭了……”罗恩装作沉痛地对赫敏说,“光是想象哈利和他的对象秀恩爱的画面就足以让我进圣芒戈眼科去报道了。”
“行了罗恩,别为还没有谱的事情担心了。”赫敏甩甩头,毫不在意自己给了救世主致命一击,“关于那几个人的审讯结果已经告诉斯内普先生了,但他什么都不肯透露给我们,我猜你也是?”
哈利摇摇头,他不知道这件事应该从何说起,既然斯内普不愿说,或许有他自己的、不能将其他人牵扯进来的理由。
“好吧,关于审讯结果我想你会从斯内普先生嘴里知道的。不过,哈利,有需要的话一定要叫我们。”
“没错。”罗恩点头附和。
与此同时,书房中。
斯内普坐在椅子上,看着摆在书房里的老卡尔斯唯一一副肖像画,静静沉思。
那幅画是麻瓜产物,不会动也无法附有灵魂,但画师的画工非常好,整幅画分外传神,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卡恩·卡尔斯站在画框中看着他一样。
他突然想到某天下午茶的交谈,他们不知为何谈起自己最害怕的事物,互相猜测最害怕的东西。那时他还没有恢复记忆,无论是最喜欢还是最害怕的事物都是空白一片,倒是老卡尔斯说自己经历的太多太多,有太多害怕的东西。
——但是最害怕的,果然还是没有人会记得我,活着等同于死去。
老卡尔斯这样说着,然后看着他笑了。
——但是西弗,我想如果是你,你一定不会在意这些,说不定你巴不得别人将你忘却,才会失去记忆先忘记了别人。
——我猜猜,你最恐惧的不是你的敌人,也不是你爱的人,他们只会成为你前进的动力。
——啊,我知道了。
——最令你这种人恐惧的,是爱你的人,爱你爱到愿意为你奉献一切,却除了你的心什么也不强求你回报的人。
他总是遇到一个又一个的老骗子,阿不思·邓布利多是这样,卡恩·卡尔斯也是这样。这些骗子将真正的自己隐藏起来,不管是痛苦还是别的什么,却总是随意地剖开别人的内心,转瞬之间分析地头头是道。
他原本以为逆转时间救回自己就足够了,却没想到哈利·波特为他付出了自己的半个人生。
斯内普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因为初代卡尔斯曾经定下规则,白翼负载于爱,不管是对人类的爱还是对白鸟的爱还是对谁的爱,有共同的爱才能使第三翼延续至今。
而西弗勒斯·斯内普,他既不爱人类也不爱白鸟,能将白翼传递到哈利·波特身上,几乎就是无言的告白,虽然只有他一个人明白。
在这场情感中,他从最开始就明白了始末,所以寸步未移,随便救世主靠近或离去。可他看着它生根发芽,看着它茁壮成长。却远远没有想到救世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