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本就是人吃人,何来狠辣一说,老头子吃饱喝足就想杀人,好久没有如此活动筋骨了!”
“藏头露尾,故弄玄虚!”
青年袖口倏然射出一支银箭,方向却是那个一只动也没动过双脚的老叟!
声音戛然而止,那一桌桌椅忽然毫无症状地向后退了三尺,老叟随手丢出一块羊骨,便将那银箭打飞到了横梁上。
“哼哼,有点眼力。”
又是银光一闪,先前讽刺他的高个子老三也捂着眼睛倒下了,这次众人看得分明,他那背后的鱼竿一动,明晃晃的银钩便勾去一颗眼珠子,巧妙地扔进了腰间的鱼篓里。
众皆一寒,继而大怒。
“好胆!”
“原来是‘愿者上钩’的童万叟。”青年微微皱眉,这人喜怒无常,最喜杀人,在江湖上可谓恶名远扬。他冷冷道,“看来童先生很不买玉京商行的账。”
“他先前辱骂于我,难道不该罚?”
那老叟慢吞吞竟是讲起道理来,“世上终归是那狗眼看人低的畜生多,既然有眼无珠,不如无眼。”
“放屁!”
“店家已好酒好肉招待于你,你却仍下此毒手!”
众人顿时义愤填膺,呼喝连连。若非忌惮那老叟的实力,只怕已经将他碎尸万段。青年皱眉,低喝一声:“都住口!”
登时几十个汉子鸦雀无声,喘着粗气,一个个死死盯着那老叟。
“前倨后恭,他不过是害怕老朽的手段,即便好酒好肉,又能抵消几分?”
老叟冷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老朽久闻大名。无论何地出现奇货,都少不了你们一份。可惜,这次也只能到此为止。”说着他一拍鱼篓,一道璀璨金光猝然跃出,赫然是一条金纹细密的环蛇,张开大嘴喷出一捧青烟。
“都留下罢!”
柴姓青年脸色一变,“金线环蛇!”
说也奇怪,那青烟遇风不散,反而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隔着几丈,已有人中毒倒下。“这蛇毒能融入水汽!”
“快闭气!”
已有数人脸色发青倒下,柴姓青年面色难看。这次玉京商行可并未带来什么高手,至少他们这一行没有。
“出去再说!”
有人撞番强壁,也有人刚碰到窗子便软倒在地,失了那最后一分力气。
柴姓青年也被心腹带出屋外,冰冷的空气涌进肺腑,那腥舔毒气也淡去不少。“难道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他喃喃自语,不禁又想起一人。
只是这一次,他不可能再出现了。
眼看着毒烟又蔓延过来,又有童万叟虎视眈眈,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什么白玉京,在老夫的宝贝手中,也不过如此!”
“看样子,你也不算什么大人物,更不必说执掌玲珑古剑,哼,杀了你,洛家又能说几个字?!”
童万叟大笑连连,甚是得意。
柴跖面色一变,心下暗叹。这人当真说中了要害,他这次也本是被当做试水的棋子,送死的买卖。所存希冀,不过是……
“无耻之徒……盗取我族至宝,还在此大言不惭。”
最后一字落下,一把柔美冰冷的语声已飘飘渺渺,仿若无根浮萍,不分东西,却一叠声传入众人耳中。
天空无星,有月。
夜已深。
大漠里只有冷风呼啸,似是送葬的哀歌。是不是在哀悼着滚滚黄沙下又要多上几幅骸骨,茫茫大漠中又要增添几缕冤魂?
一丝极为清幽的箫声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涌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边。
那吞吐毒雾的金线环蛇仿佛感受到什么,竟闭上嘴巴,倏然向着南方窜去,童万叟竟阻止不得。
或许,他根本无意阻止。
那皱巴巴的面容上,已写满了惶惑与恐惧。
是什么人能让这样成名多年的高手感到畏惧?毒雾散去,玉京商行诸人反倒成了看客。
“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惊叫道,柴跖皱起眉,只见一线天边开始渐渐模糊,仿佛融化在了这柔美的月光里。
“海…海市蜃楼?”
柴跖暗暗纳罕,这个时候,也太过巧合。
那光影似缓实快,宛若一道滚滚洪流碾压咆哮!箫声逐渐清晰,只见空气也随着那曲调翻腾不休,推着一朵浪尖倏然倾覆而下!
众人口鼻窒息,惊人的压力由外及内仿佛连骨骼也要在那磅礴力道下压个粉碎!
轰然声中,童万叟浑身炸开无数血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这朦胧波涛下,绞了粉碎!
蓦地,东北方向极远之地一声清冽剑鸣冲霄而起,寒凉刺骨,有磅礴战意漫散开来——
风停,云止!
压力一松,仿佛从暗无天日的暗河中重见天日,柴跖从未觉得空气如此甘甜。
一群人东倒西歪瘫坐在地上,哪怕空气中那浓浓的血腥之气,也顾不得了。再看四周芳迹杳然,那个神秘的女子连面也未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杀死了江湖上成名数十年的童万叟。
众皆悚然,而后便是寂静。
“柴公子,又有人来了。”
说话的是柴跖心腹,这个将他拉出窗外的男人面露忧色,也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柴跖眯起眼眸看去,果然,那东北方向的战意逐渐消失,大漠尽头忽然出现数个白影。
仿佛眼中着了水,那几人模糊了一瞬间,再眨眼时,竟已跨过数十丈的距离!
没有飞天遁地,没有绝世轻功,看上去他们就只静静前行,却比任何轻身功法来的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同行
“是啊,有人来了……”
柴跖目中忽然一亮,竟低低一笑。
这些人在大漠里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衣,上面绣了乌黑的墨竹,神色气度平添几分傲然。他们分作两队,人人手中皆拿长剑。
相比之下,最前两人又是大大不同。
似白非白绣了云雾暗纹的广袖长衫静静垂落,少年腰间有剑,背负一方狭长乌黑剑匣。年轻清绝的面容即便对着此刻满目血腥,依旧平静如水。
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人。
比起身后的白衣人如何傲气,气势如何惊人,他根本不必表现出什么,那发自骨子里的凛冽与孤寂,便揉成一具傲骨,独立于世。
飞雪惊虹迎碧落,离魂何须饮黄泉!
这是江湖上给“飞雪离魂剑”此人的评价,两句话,足以让很多人色变。
“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之中,可有熟悉这片沙漠的?”另一人看上去年龄最小不过十三四岁,穿着白白的衣服,干净若雪。一双眼睛极为灵动。他普一张口便是极为不耐的语气,却是二十多人里唯一没有拿剑的。
这颐指气使的模样确实招人嫌。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轻视,那少年一身的煞气,可不是假的。
“楚公子,在下玉京商行柴跖,我们又见面了。”柴跖微微一笑,看进对方平静无波的双眸里,心中苦笑,莫不是这位根本不记得自己了?罢罢罢……叹息一声,柴跖含笑道,“上次狼群凶狠,多谢楚公子解围。”
十天之前,楚离自带了跳脱的萧陌和一众新近教导的杰出弟子前往大漠。轻车简从,完全否定了厉初云的奢侈门面。照那样的速度,两个月也走不到韩海地宫。至于厉初云接到留守北玄宫的命令时愕然又复杂的目光,楚离并非看不到,只是从未放于心上。
不是看不出此人眼中的野望,私下里的小动作楚离也全不放在心上。北玄宫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相反,对此有所图谋的厉初云反而是最不会损害北玄宫利益的人。
他所执着的,唯有剑道。
此刻,楚离却不答话,冷冷道:
“方才在此是何人,如今又在何处?”
柴跖摇头道,“那女子只闻其声,便击杀一人,待闻听公子剑鸣之声,更是匆匆离去,柴某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人。”
楚离闻言面色丝毫没有变化,目中却有一丝叹息。那宛如惊涛骇浪引动天地巨力的一剑,比之当初,又多了几分大气。对方的身份,他已有所猜测。
古剑秋水,也当真名不虚传。
“原来是你的旧识,哼,还真是让人意外。”萧陌语声不善,他也不知怎么,楚离那冷漠的样子直让他牙痒。此次被亲点随行,也是萧陌极为不爽的事情。
远处一队快马飞驰而来,柴跖等人正自戒备,却见那一队人马到得近前,飞速开始忙活起来。
很快,二十几顶帐篷搭建起来。有人负责食物,有人负责篝火,让玉京商行的人瞠目的是竟还有人送来了干净的浴桶。一大通一大桶在这沙漠里比黄金还要贵重的水接连运送进去。
楚离并未说话。
他的话本就不多。在陌生人面前就更是如此。可是他身后的二十名剑客,却是毫不客气地对萧陌放出杀意。
北玄宫以实力为尊,萧陌身为古剑传人,年龄实在太小。
小到极易让人认为他的实力,完全依赖于运气。
萧陌冷冷一笑,也不分辨。
在宫内,他怎么闹都可以,宫外,却不行。萧陌十分清楚这一点。不管楚离在不在乎,那个叫厉初云的老狐狸,绝对是在乎的。
这厢暗流涌动。柴跖看在眼里,心中却下了一个决定。
事实上玉京商行此次来了两队人马,柴跖这一路走的是大路。真正的高手早已去寻那古剑的位置。两方无论出于何意,都成了竞争的局面。
“楚公子此行,当是为了沙漠中的古剑罢。”
柴跖微笑,变故之后在场的只剩下他的心腹,便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仿佛没有看到对面目光如利剑一样扫过来的二十名剑手,继续道,“玉京商行为了这柄古剑,收集了无数情报。柴某不才,并无图谋古剑的心思,只是身负使命实难进退,若公子不弃,可否明日一同启程?”
柴跖说到最后,语声决然。
须知玉京商行传承千年之久,唯有登上主事者的宝座才能改姓为洛。白、琴、柴、斐四家之中原是创始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