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袱和长剑皆挂在马侧,楚离踩在马镫上夹紧马腹,神色淡然,也没觉得骑马多么难学。待日头落下,便寻一处干净地方生火打坐,吃少许干粮。夜间蚊虫甚多,被楚离周身剑意压的近不了身,仍是嗡嗡不肯离去。五毒之类的生灵更是越雷池便被一剑斩死。楚离常年在山林中练剑,这些倒是驾轻就熟。
一连数日,楚离耐得住寂寞,体内真气自变异那日起便自成循环,完全异于水阙,楚离也不强求。他本天资就好,如今行走坐卧皆同苦修,比起其他人内力亦深厚三分。
这日中午,远远的就看到茶棚内坐着几人,楚离正想勒马停下,身后忽有马蹄声近了, “别挡道!”,一骑迅速擦肩而过,竟是一鞭挥来。楚离下意识广袖一拂,剑气蔓延,那长鞭登时咔嚓嚓碎裂开来。
这数年来剑气用的越发熟练了。
力道反噬,电光火石间只听一声轻哼,那人惊疑不定地勒马一缓,复又更狠地抽出匕首往马屁股上刺下,那马儿顿时发狂地长嘶一声,速度更快了。
楚离正微微蹙眉,莫名其妙,便听到身后远处有不少马蹄声急急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存稿箱没货了……
☆、第十二章?远安
茶棚不大,四张桌椅摆在路边,茶博士是个老者。
四张桌子已坐了两人,一个衣着落魄的胖子,一个清瘦的书生。
“客官要点什么?”刚将马儿拴好,茶博士便颤巍巍过来招呼,楚离略看一眼拂袖坐在第三桌,长剑放在手旁,“一壶茶,五个包子。”
落魄商人眼巴巴看着,他只要了一个馒头而已。
书生只低头看书,似是津津有味。
方才事情发生的太快,这些人知晓这小少年并不简单,神色也是规规矩矩,十分忌惮。正当此时,官道上飞驰来十数骑,听声音其中似有马车。楚离看了一眼,马车上挂着旗子,停下时刚好扬起,上书“远安镖局”四个大字。领头的穿着褐色武装,十分干练。
收回目光,茶博士已经端来了吃食。
“少主子,这貌似是那人的鞭子,地上有血迹。”有人拾起那断裂的鞭子,一褐衣青年扫过地上血迹,双目微眯:
“好本事!竟杀伤了马匹,叫几个人去追,我们休息一下。”
“是!”
言罢数人出列调转马头,很快便看不见了。
他们言谈压低了声音,如何能逃过楚离耳目,感觉那边有视线扫来,那褐衣公子走了过来:“这位少侠,我们人多可否搭个桌?”
楚离冷冷地扫过,微微摇头。
褐衣公子英气的眉毛一挑,真没想到这少年还真不给面子。镖师中有人忍不住不忿:
“少主子客气什么,这小子不识好歹,不如教训教训……”
“闭嘴!”褐衣公子一皱眉头,看了看楚离,终是回身道:“让兄弟们轮流看车。”
“是!”
楚离看得分明,他们虽然言谈间十分随性,待命令发下去,明明很多人又累又饿也未曾反驳,行止干净利落,不似寻常镖师。令行禁止,还有那只在前世军人身上见过的英气……楚离微微蹙眉,这些人身上有让他感到寒意的气息,他猜测,或许就是杀气。
微微低头,楚离喝尽杯中茶水,但愿是想多了罢。
到达平江城已是八日之后。
正值清晨,两个侧城门只开了一个,进城的百姓排了很长的队,在一群挑着扁担拎着活鸡赶着驴车的淳朴百姓中,楚离十分扎眼。
那一身似白非白的衣衫已是不凡,浑身的气度与气质已让守卫瞟了好几眼。
因着时辰尚早,城内到处都是刚刚开门的店家,可隐见闹市时的繁华。
楚离寻了客栈将马匹寄存,要了间客房,信中说十月之前赶回楚府,如今还余半月。客栈地处幽静之处,待到晌午,推开窗户就远远看到喧嚣的街市。有孩童笑闹,有马车过市,有摊贩吆喝,有客商讲价……
“刚刚过去的好像是楚府的马车,啧啧,不知坐的是哪位人物。”
“大概是哪位偏房里的小姐罢…哎?你打听这个干啥?”
“嘿嘿,在下自问文采不差,机缘来了说不定能得小姐垂青呢。”
“就你?……得了吧,人家楚府现在门第高了,别说是咱们俩书生,就是状元来了估计都要高攀了。”
“哦?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皇家与楚府有旧,最近想把女儿嫁过来呢。”
“皇家的女儿?那不就是公主?!”
“是啊,所以说,你别做白日梦了。”
“……不知道公主长什么样子,要是能……嘿嘿,自当不枉此生了。”
“简直没救了。”
……
争辩声渐渐远去,楚离继续向前走,闹市之中甚是拥挤,但楚离周身冷冽剑意一现,人群便自发的让出一条路。
楚离想着方才那两人的话,又仔细甄别了其他人的,大概明白类似传言怕是已经流传坊间很久,此次召令是否也与此有关?楚离停在一处摊前,略略沉吟。
“嘿嘿,客观您也看看这簪子,可都是用沉香木雕刻的,我们家祖传的手艺呐!”小贩见他驻足,便急忙介绍起来,楚离回过神,低头看了看摊子上的簪子。确是好物,尤其其中一对凤簪,雕刻传神活灵活现。
“这,多少钱?”
楚离拿起那对凤簪,想起墨馨。
小贩忙道:“五十文一枚,这可是套件,叫凤求凰,男子戴凤,女子戴凰,正是一对呢!公子要是买给心上人,最是合适不过了。”
“不……”楚离一怔,淡淡道,“只送予家人。”
“这……敢问公子的家人是否婚配?这凤求凰可将一对送人,也代表姻缘祝福……”楚离抿唇,想起墨馨这些年的操劳,微微叹息,“就要这对吧。”
“好嘞!”
簪子收在怀里,楚离也失了闲逛雅兴。
楚府。
高阁朱墙,肃穆威严,门两侧各一个家丁,百姓路过此地都下意识的压低声音放轻呼吸,连三岁孩童都知道得罪县官也莫要得罪楚府。
今日,楚府不但门庭大开,门外还有不少的宾客来往,惹得百姓士族议论纷纷。
门前车马拥堵,络绎不绝。只见从那车上下来的莫不是锦衣丝袖的商贾,便是两袖清风,侃侃而谈的士族,眼见那一队队随扈,寻常人倒也不敢去惹。
年近五十的户部尚书从马车上下来,见了倒是慨叹,“不来江南,不知楚家竟有这般威望……”他微微蹙眉,常年高位的老爷子倒显得不怒自威,他身侧的少女一身紫纱裙裾,轻纱蒙面,“爷爷,您都告老还乡了,就别操这份心啦……”语声轻缓,似是笑了,“这家人若是与爷爷相熟,咱们也上去恭贺两声,若是不熟,您这一天车马劳顿的也累得很了,我们还是去找个地方歇着吧,我都饿了……”
“呵……”孙尚林笑了,“好好,这就走。”
“爷爷?”孙晓琴愣住,“真的不进去,您当年不是还夸过那个楚,楚……”她微微偏头,似是想不起来。孙尚林淡笑着摇头,“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人走茶凉,我们若能平安到老家已是最好不过。”
他看着门口与宾客寒暄俊朗不凡的少年,眉宇间满是喜色与笑容,大抵因着出身多了几分世家贵气。微微摇头,却是想起另一个冷肃着脸,气度从容带着几分稚嫩的人,微微摇头苦笑,还想这些做什么,“走罢……”
就要转身上车,却见方才惦念之人已从府中走出,便是一顿。
“……原来是王大人,里面请。”门口接人待客的少年面容端秀,一侧身便瞥见了门里走出来的五哥,漫不经心道,“你怎么来了。”
“等人。”
一把清冷淡漠的声音,半分感情波动也无。与待客少年一身浅蓝束衫不同,他穿着深黑色的长衫,薄唇紧抿,双目湛若寒潭。他根本没有看他,淡淡解释:“等我们那位迟迟未到的七弟。”
蓝衫少年挑眉,嗤笑,“大概是来不了罢,今天可是最后期限。”
楚筱满面不悦在宾客接近前又换作笑意,彬彬有礼。心里却在思量,爹爹子嗣不多,大哥二哥少年早夭,因着那件事爹爹罚了数位姨娘,至今府里噤口不言。三哥楚玉是六姨娘房里的,就是个药罐子不足为虑,六哥楚寒嵩与自己一母同胞,在外为官许久未归。其余都是姐姐妹妹,将来必要嫁人,唯有四哥楚奕与七哥楚离……他微微慢散地瞥向身侧冷颜的少年,“听说这七哥与四哥同年降生,比起七哥幼年丧母,逐出府邸,四哥倒是幸运的很。”
眯起眼睛,想起这四哥名字里与爹爹同音的“弈”字,楚筱就不得不沉下面容,他们兄弟里可从未有过这般殊荣。
闻言楚奕眼都不抬:“不劳八弟费心,若是六弟今日回不来,你还是想想如何向爹交代。”楚筱一滞,咬牙道,“这事也不劳四哥费心!”他还顾忌着来往宾客,只得不着痕迹地瞪了一眼。
两人站在门口各有心思,却不乏气度修养,不知惹了多少为人父母的艳羡。
天色很快暗下来,门廊上点起了灯笼,大开的庭院里隐在丛中的灯座也亮了起来,呈现一片薄纱般靡靡之色,犹带着高门大户的矜持。只见那辉光映的门前青石板大道亮堂堂的,前来的人三三两两谈笑晏晏,多少都带了风尘。
风渐渐凉了,天空开始飘起雨丝。
楚筱眉一皱,叫了下人多备些伞来。好在雨不大,他们站在廊下也淋不到。
如此一来宾客当中当真没几个还能从容的。下了车被寒意激的拢了袖子,大步上前,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衣摆也顾不得,这几步路,偶尔还是会弄湿了衣袖。人迹匆匆之中,那个不急不缓的身影也就明晰起来。
隔着雨雾,只能看到那一身似白非白攀附着墨绿松纹的云锦长衫,乌发似鸦羽流苏般披垂,抬起的手执了伞柄,广袖滑落露出光洁白皙的小臂,另一只手垂在身侧,长长的袖摆几乎碰触到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