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都是有不少进账的。 茶围仪式的许多细节都有明确的目的,为的是提醒客人想着自己同妓女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指南书在描述这些礼节时着重指出了妓女和佣仆的势力,她们只须做点小小的姿势,便可抬举嫖客或羞辱嫖客。生客来到妓院,“例有相帮高叫‘客来’”;然而,“如阔客红妓,必叫明某阿姐,某老爷来或某大人、某大少爷来。”20世纪10年代,各妓院装了电铃,龟奴不再高叫客到,那种进门就将来客分类的做法无以为继;也可算是技术发明削弱了社会等级差别的一例。来了妓院里无人认得的陌生客,便只用小茶碗或旧茶碗招待喝茶;来了受宠的客人,便会另加一碗,是从妓女自己的茶具中取出的大一些的茶碗。对警察、小官吏或是先前同妓女或老鸨有过关系的新狎客,也会格外多添茶碗。妓女与客人有了肉体关系,还会拿出上好茶叶,让佣人冲开水敬客。于是,从妓女房里传出的那声“开水”的高呼,意思就是来了可心的恩客,要用自己的好茶招待的。94假若一个房间里坐了两个客人,各自同自己喜爱的妓女说笑,那么两位妓女应各自拿出茶碗招待自己的客人,不这样做就是让客人受到了羞辱。妓女若是气恼某位常客,便不肯拿出自己的茶碗敬客,这种冷落客人的做法叫“革茶碗”。运气不佳的客人要么去找别的妓女,要么就用妓院的茶碗喝茶。到了20世纪,高等妓女作为文雅情致的权威的作用减弱,而越来越成为人们公开表露的性渴望的对象,这时打茶围中那些细腻的差别自然也不复存在了。 如果说,长三妓院打茶围的规矩示意客人必须不断地争取自己的地位,那么,在档次低一些的幺二妓院,喝茶的做法就让客人随心所欲了。那里的见面称作“叫移茶”。生客初到,龟奴高叫客来,所有不在接客的妓女就都跑出来了,拥挤一堂任客人挑拣。客人如见到有对意的人,“唤来,问明她的芳名,那么这个人就算你已经选定”。接下来便是“移茶”到妓女的房间里去了。一部指南书解释道,“你就可与那所拣的人同到她房里去坐坐谈谈,喜欢胡调的就胡胡调,浪漫些亦属何妨”。“叫移茶”的价格通常是一元。同长三妓院相仿,狎客利用喝茶的机会同妓女建立持续的关系,发展下去可能就会有性交往。等来了几回,熟悉点了,手面又大方,那么客人在妓院的地位也就上升了;妓院是个会所,可以让客人在妓女和别的嫖客面前展露自己的地位。虽然幺二妓院的这套开头的礼仪也如长三妓院一样拖拖拉拉,可是“叫移茶”毕竟只是象征,使人想到幺二妓是不如长三妓那样有选择客人的自由的。 酒席与赌博 狎客有诸多理由要在高等妓院设办酒席: 例如能在舒心宜人的环境中同男性朋友吃喝说笑;享受同漂亮的妓女说话、观看其表演的愉快;当着老鸨、妓女和其他冶游者的面,证明自己确实是个气度非凡的人;大手大脚只为博取某妓(有时也是其鸨母)的欢心。酒局和赌局是妓院收入的主要来源。正式的宴会每桌8人,做东的客人为每桌付固定的钱数,外加饭菜钱和给佣人的犒赏。在妓院办酒席就叫“摆台面”或是“摆花酒”,“花”指妓女。麻将牌称“碰和”,一圈麻将快叉完时,一个牌友要叫“碰和”。同“摇摊”和扑克牌等牌戏相比,95麻将牌带来的收入最为丰厚。都说老鸨最欢迎嗜赌豪饮的嫖客。 摆台面、吃花酒、碰和赌钱统称“做花头”。通常有两种情形: 打了几圈麻将后吃顿便饭,或者更讲究的是先上酒席再叉麻将,席上常有请来的许多客人。“花头”其实是一种记账单位,20世纪30年代时相当于12元。例如1939年时,打一圈麻将的花费是2—4个“花头”(即24—48元)。如办两桌花酒、打十圈麻将,每样单算一个“花头”,合计下来便是“一打花头”,实实足足的一束快活之花。除了这些花费外,还要给佣人和乐师发犒赏,如此算来,30年代时一夜酒局和赌局的花销可高达数百元。(那时指南书里已经高唱道德说教的调子,一位指南书作者就指出说,“在妓家吃一席酒,可救穷人半年粮。”)局资一般由主人和客人分摊,办法是让请来的客人购买相当于半个、一个或两个“花头”的票。酒水喝多了,账单数字过大了的时候,做东的也会让客人出一点。 酒席也是按一定的礼仪进行的。客人乘坐轿子到妓院,抬轿人(后来是黄包车夫,再后来是轿车司机)会拿到妓院发的铜牌子,镌刻成桃啊、花啊或是古时候青铜器的模样。这些就叫“轿饭票”,在市面上(先是在妓院内,后来是各烟纸店)可以兑换小钱。(单从全市范围都接受可当小钱使用的铜牌这一点就可看出,有多少小生意是围着妓院转的。)客人到后,侍应摆好台面,然后要高叫“筛酒!”这是叫各房妓女入席陪伴客人的意思。一位指南书作者说,大呼“筛酒”的男仆“其声洪大而悠远,初来海上之人不知原委,往往闻之吃惊不小”。他这又是在强调初来乍到的土包子对上海的感受: 这里的景象是多么的陌生而迷乱。等客人入席举杯之际,侍者又叫“起炒”,声音略逊于前面那声“筛酒”。先上小吃,继上大菜,最后是米饭或稀饭。上主菜的时候,妓女一个个地唱曲,乐师在一旁吹奏、操弦、击鼓伴奏。接着是妓女抱着琵琶自弹自唱。席间,侍者都在叫“添酒”,(指南书断言说)客人喝糊涂了,妓院就上兑了水的酒。间或也发生客人喝着酒发起脾气来、掀翻桌子的事情;但更有可能的是客人在一家的席散后立即转到另一家妓院再办酒席,96化解了小冲突,抬高了自己的名声,为的是比肩表现慷慨大方。 如同召妓和打茶围一样,摆花酒和设赌局对狎客和妓女双方都有个尽心的问题,也有面子问题。每逢节度开端、妓女转换门庭、冬至来临、妓院为生意兴隆搞祭祀活动、老鸨或妓女过生日等,妓女或她的鸨母都会请常客帮忙“做花头”。对妓女来说,在上述时节竟然没有常客出来摆台面,是很丢面子的事情;一部指南书中说,假如老鸨这时也觉得很没面子的话,就很可能会鄙视招徕不来生意的妓女。这对有心机的客人倒是个好机会,趁妓女生意清淡时凑上去会令她感激不已,日后兴许少不了眷顾呢。客人同景况好的妓女来往时,如想赢得她的恩宠,并显耀自己的财富,那就切记做花头要有求必应。假如妓女还没开口请求,自己就来做花头了,那客人就挣足了面子。要做到在妓院和妓女那里备受恩宠,其花费是逐年稳步攀升,无怪1939年时一部指南书感叹道,从前做三个四个花头的就是好客人了,现在只做三四个花头会被人当成笑柄。作者在字里行间影射做花头的危险,但终究还是忘怀地赞叹起那宴聚的快乐: 做花头,为客人冶游妓院中的一出重头戏,亦是狎客显出面子的时候。……凡狎客在妓家做花头的那天,最受妓家的奉承,一呼百应,应酬周到,犹其余事。徵花作伴,歌曲娱客,声达户外。左拥右抱,可得享尽艳福。酒后席散,得逢机会,还可挟其所好的妓女,随其月圆的好梦。所以游其地者,常忘白驹的易过,做主人的开心愉快,自可不言而知了。 即使当夜不能得到自己心爱的妓女,做了花头的从此也会被当成正式的客人,如王定九在1932年出版的《上海门径》中所说,妓院的人“十分把结”,而做了东的主人“嗣后渐渐可领略此中意想不到的情趣”。当然,同妓经常有性关系者,那做花头更是义不容辞了,对包了妓女一段时间的客人来说尤其如此。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妓院规制(八)
收账付账 规模较大的妓院因在堂差、酒席、赌局中进行了大量的交易活动,所以需要专门的账房将每笔生意逐一记下。一年中的端午节(龙船节)、中秋节和春节为收账日,聘请妓女也是在这些节气进行。节日临近时,妓院会给常客送礼,其实是提醒他们该付账了。好客人这时会派下人到妓院取账单,并以现金付讫。另一种办法是,如客人正在外叫局,也可在局票上写上“随带局账”。妓院收了账,会出具写得文绉绉的收据,并为送钱来的仆人付车马费。节度未完就提前清账是很不寻常的,甚至会被看作不吉利的事。这样做的客人通常是因为同妓女或别的客人闹翻了,提前结账就表明他同该妓院从此一刀两断。如有争吵发生,妓院可能会从中调停,但也可能将这客人当作“眼中钉”,干脆就放了他。 客人过于急切地付账表示切断发展中的生意关系,而拖欠不付的又是另一种麻烦了。节度完了时不付钱的叫“漂账”,有指南书解释说这是指水面上的东西漂移开去的情形。漂账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就有了下面的上海顺口溜: 枇杷黄 娘姨忙 小姐慌 大少藏 账漂光 遇到漂账的,妓院有几种对策。例如不再同这位客人有任何来往;一部指南书说,想阻止什么人、不让他上妓院的话,一个有效的办法是说服他,让他拖欠好几家妓院的款子,这一来哪家都对他关门了。妓女或娘姨阿姐也可以在报上登一则启事,公开出他的洋相,威胁要公布他的姓名,或是要奉送赏金给找到欠账者的人。1908年的一则启事是这样的: 朱老糊涂 去年遣阿小妹到府讨取局账,蒙朱老打俚耳光,赶出门外。年底连被褥当去开销。98目下正月十六已过,朱老尚不出面,可谓糊涂已极。特此登报找寻。尚仁里金寓告白。 有时这样的启事起了作用,如下面的一对就很说明问题: 寻 丫 有陕西某大少,前节在小姐处摆酒碰和叫局 [小姐指妓女],欠账有三百八十四元之多,连下脚亦未付,至今匿不见面。如有仁人君子将该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