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杂篇二十九 盗 跖 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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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杂篇二十九 盗 跖 译文-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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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昔者桓公小白杀兄入嫂而管仲为臣(13),田成子常杀君窃国而孔子受币(14)。论则
贱之,行则下之,则是言行之情悖战于胸中也(15),不亦拂乎(16)!故书曰:孰恶孰
美?成者为首,不成者为尾。”
    
    子张曰:“子不为行,即将疏戚无伦(17),贵贱无义,长幼无序;五纪六位(18),
将何以为别乎?”满苟得曰:“尧杀长子,舜流母弟(19),疏戚有伦乎?汤放桀,武王杀
纣,贵贱有义乎?王季为適(20),周公杀兄(21),长幼有序乎?儒者伪辞,墨者兼爱,
五纪六位将有别乎?
    
    “且子正为名,我正为利。名利之实,不顺于理,不监于道(22)。吾日与子讼于无约
曰(23):‘小人殉财,君子殉名。其所以变其情、易其性,则异矣;乃至于弃其所为而殉
其所不为,则一也(24)。’故曰,无为小人,反殉而天(25);无为君子,从天之理。若
枉若直(26),相而天极(27);面观四方,与时消息(28)。若是若非,执而圆机
(29);独成而意(30),与道徘徊。无转而行(31),无成而义,将失而所为(32)。无
赴而富,无殉而成,将弃而天。比干剖心,子胥抉眼(33),忠之祸也;直躬证父(34),
尾生溺死,信之患也;鲍子立干(35),申子不自理(36),廉之害也;孔子不见母
(37),匡子不见父(38),义之失也。此上世之所传,下世之所语,以为士者正其言
(39),必其行(40),故服其殃(41),离其患也(42)。”
    
    【译文】
    
    子张向满苟得问道:“怎么不推行合于仁义的德行呢?没有德行就不能取得别人的信
赖,不能取得别人的信赖就不会得到任用,不能得到任用就不会得到利益。所以,从名誉的
角度来观察,从利禄的角度来考虑,能够实行仁义就真是这样的。假如弃置名利,只在内心
求得反思,那么士大夫的所作所为,也不可能一天不讲仁义啊!”满苟得说:“没有羞耻的
人才会富有,善于吹捧的人才会显贵。大凡获得名利最大的,几乎全在于无耻而多言。所
以,从名誉的角度来观察,从利禄的角度来考虑,能够吹捧就真是这样的。假如弃置名利,
只在内心求得反思,那么士大夫的所作所为,也就只有保持他的天性了啊!”子张说:“当
年桀与纣贵为天子,富有到占有天下,如今对地位卑贱的奴仆说,你的品行如同桀纣,那么
他们定会惭愧不已,产生不服气的思想,这是因为桀纣的所作所为连地位卑贱的人也瞧不
起。仲尼和墨翟穷困到跟普通百姓一样,如今对官居宰相地位的人说,你的品行如同仲尼和
墨翟,那么他一定会除去傲气谦恭地说自己远远比不上,这是因为士大夫确实有可贵的品
行。所以说,势大为天子,未比就尊贵;穷困为普通百姓,未必就卑贱;尊贵与卑贱的区
别,决定了德行的美丑。”满苟得说:“小的盗贼被拘捕,大的强盗却成了诸侯,诸侯的门
内,方才存有道义之士。当年齐桓公小白杀了兄长、娶了嫂嫂而管仲却做了他的臣子,田成
子常杀了齐简公自立为国君而孔子却接受了他赠与的布帛。谈论起来总认为桓公、田常之流
的行为卑下,做起来又总是使自己的行为更加卑下,这就是说言语和行动的实情在胸中相互
矛盾和斗争,岂不是情理上极不相合吗!所以古书上说过:谁坏谁好?成功的居于尊上之
位,失败的沦为卑下之人。”
    
    子张说:“你不推行合于仁义的德行,就必将在疏远与亲近之间失去人伦关系,在尊贵
与卑贱之间失去规范和准则,在长上与幼小之间失去先后序列;这样一来五伦和六位,又拿
什么加以区别呢?”满苟得说:“尧杀了亲生的长子,舜流放了同母的兄弟,亲疏之间还有
伦常可言吗?商汤逐放夏桀,武王杀死商纣,贵贱之间还有准则可言吗?王季被立为长子,
周公杀了两个哥哥,长幼之间还有序列可言吗?儒家伪善的言辞,墨家兼爱的主张,‘五
纪’和‘六位’的序列关系还能有区别吗?
    
    “而且你心里所想的正在于名,我心里所想的正为了利。名与利的实情,不合于理,也
不明于道。我往日跟你在无约面前争论不休:‘小人为财而死,君子为名献身。然而他们变
换真情、更改本性的原因,却没有不同;而竟至舍弃该做的事而不惜生命地追逐不该寻求的
东西,那是同一样的。’所以说,不要去做小人,反过来追寻你自己的天性;不要去做君
子,而顺从自然的规律。或曲或直,顺其自然;观察四方,跟随四时变化而消长。或是或
非,牢牢掌握循环变化的中枢;独自完成你的心意,跟随大道往返进退。不要执着于你的德
行,不要成就于你所说的规范;那将会丧失你的禀性。不要为了富有而劳苦奔波,不要为了
成功而不惜献身,那将会舍弃自然的真性。比干被剖心,子胥被挖眼,这是忠的祸害;直躬
出证父亲偷羊,尾生被水淹死,这是信的祸患;鲍焦抱树而立、干枯而死,申生宁可自缢也
不申辩委屈,这是廉的毒害;孔子不能为母送终,匡子发誓不见父亲,这是义的过失。这些
现象都是上世的传闻,当代的话题,总认为士大夫必定会让自己的言论正直,让自己的行动
跟着去做,所以深受灾殃,遭逢如此的祸患。”
    
    【原文】
    
    无足问于知和曰(1):“人卒未有不兴名就利者(2)。彼富则人归之,归则下之
(3),下则贵之(4)。夫见下贵者(5),所以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也。今子独无意焉,知
不足邪(6)?意知而力不能行邪(7)?故推正不忘邪(8)?”
    
    知和曰:“今夫此人以为与己同时而生(9),同乡而处者,以为夫绝俗过世之士焉
(10);是专无主正(11),所以览古今之时,是非之分也,与俗化世(12)。去至重
(13),弃至尊(14),以为其所为也(15);此其所以论长生安体乐意之道,不亦远乎!
惨怛之疾(16),恬愉之安,不监于体(17);怵惕之恐(18),欣欢之喜,不监于心。知
为为而不知所以为(19),是以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不免于患也。”
    
    无足曰:“夫富之于人,无所不利,穷美究埶(20),至人之所不得逮(21),贤人之
所不能及,侠人之勇力而以为威强(22),秉人之知谋以为明察(23),因人之德以为贤良
(24),非享国而严若君父。且夫声色滋味权势之于人,心不待学而乐之,体不待象而安之
(25)。夫欲恶避就,固不待师,此人之性也。天下虽非我(26),孰能辞之!”
    
    知和曰:“知者之为,故动以百姓(27),不违其度,是以足而不争,无以为故不求
(28)。不足故求之,争四处而不自以为贪;有余故辞之,弃天下而不自以为廉。廉贪之
实,非以迫外也(29),反监之度(30)。势为天子而不以贵骄人,富有天下而不以财戏
人。计其患,虑其反,以为害于性,故辞而不受也,非以要名誉也(31)。尧舜为帝而雍
(32),非仁天下也,不以美害生也;善卷许由得帝而不受,非虚辞让也,不以事害己。此
皆就其利,辞其害,而天下称贤焉,则可以有之,彼非以兴名誉也。”
    
    无足曰:“必持其名,苦体、绝甘、约养以持生(33),则亦久病长阨而不死者也
(34)。”
    
    知和曰:“平为福(35),有余为害者,物莫不然,而财其甚者也。今富人,耳营钟鼓
管籥之声(36),口嗛于刍豢醪醴之味(37),以感其意,遗忘其业,可谓乱矣;侅溺于冯
气(38),若负重行而上阪(39),可谓苦矣;贪财而取慰(40),贪权而取竭,静居则溺
(41),体泽而冯(42),可谓疾矣;为欲富就利,故满若堵耳而不知避(43),且冯而不
舍(44),可谓辱矣;财积而无用,服膺而不舍(45),满心戚醮(46),求益而不止,可
谓忧矣;内则疑劫请之贼(47),外则畏寇盗之害,内周楼疏(48),外不敢独行,可谓畏
矣。此六者,天下之至害也,皆遗忘而不知察,及其患至,求尽性竭财(49),单以反一日
之无故而不可得也(50)。故观之名则不见,求之利则不得,缭意体而争此(51),不亦惑
乎!”
    
    【译文】
    
    无足向知和问道:“人们终究没有谁不想树立名声并获取利禄的。那个人富有了人们就
归附他,归附他也就自以为卑下,以自己为卑下就更会尊崇富有者。受到卑下者的尊崇,就
是人们用来延长寿命、安康体质、快乐心意的办法。如今唯独你在这方面没有欲念,是才智
不够用呢?还是有了念头而力量不能达到呢?抑或推行正道而一心不忘呢?”
    
    知和说:“如今有这么一个兴名就利的人,就认为跟自己是同时生、同乡处,而且认为
是超越了世俗的人了;其实这样的人内心里全无主心,用这样的办法去看待古往今来和是非
的不同,只能是混同流俗而融合于世事。舍弃了贵重的生命,离开了最崇高的大道,而追求
他一心想要追求的东西;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延长寿命、安康体质、快乐心意的办法,不是跟
事理相去太远吗!悲伤所造成的痛苦,愉快所带来的安适,对身体的影响自己不能看清;惊
慌所造成的恐惧,欢欣所留下的喜悦,对于心灵的影响自己也不可能看清。知道一心去做自
己想要去做的事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去做,所以尊贵如同天子,富裕到占有天下,却始终
不能免于忧患。”
    
    无足说:“富贵对于人们来说,没有什么不利的,享尽天下的美好并拥有天下最大的权
势,这是道德极高尚的人所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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