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说什么帮我联系转系就够费事的了,再说,什么事也不能都指望他一个人,还有我妈呢。我说我妈都他妈快结婚了。他来一句说他也要结婚了。我说:‘你都50多了,你还玩什么啊?你累不累啊?’他当时都他妈的要干我。我是他亲儿子啊,我做错什么了我?我要是偷鸡摸狗不成器,他不管我,我一句废话都没有,我好歹也算是一大学生,我苦学了十几年,最后两年了我还让尿憋死了?我不甘心哪我!”
我看看朱赫的表情,一点生气都看不到了。他边说边哭,没有留下一点别人劝他的余地。我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劝的,其实读不读大学也没什么区别,读完大学也找不到工作,还要去什么五花八门的中心去培训。但如果我真的这么说,那就相当于在殡仪馆劝死者家属说:“不就死个人嘛,没什么大不了的。”简直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朱赫真的绝望了。在别的大学,欠了学费可以继续读下去,可是在我们的学校,这就行不通。钱,他没有,也借不到。原先他还有一个家可以暂避风雨,可现在他一回去就会见那个陌生男人,更有甚者,那个陌生男人还带着一群陌生人在家里玩麻将。朱赫不明白,那个曾经的家里,住着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啊!若说他是领养的或是寄养的,那么他会一点怨言都没有,毕竟那就是人家份外的事了。可是,自己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啊!
朱赫半天都没有再言语,然后默默地离开了,我也只能先做自己的事。我玩了一会CS,又过了几个小时,我就把朱赫给忘到脑后了。
其实人多是这样,并非是高尚或者龌龊,事不关已,何苦替别人发愁。朱赫为他的学费和前途忧郁,但我大可不必,晚上,我还会和李小曼一起去市中心的广场上看喷泉。她现在被朱赫感动到了痴迷的程度,但我不会,男人在很大程度上都是比较冷漠的,即使是兄弟。即使我们是兄弟,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朱赫对我说了那么多,难道是要我替他缴学费?当然不是。即使是,我也不会,我并不是那样高尚的人。我把我的想法告诉给李小曼,她再一次用极其鄙视的目光盯着我。
我问:“你盯着我做什么?”
她说:“我看看你哪点像个人,怎么就长了一个人型。”
我笑了笑:“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人能把自己的同类当玩具,而动物不能。”
我说得很认真。人相比于动物,就是生活中多了太多玩味,少了那种为生存而时刻不懈的认真。很多人活到最后,就把玩当做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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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酒晚舞十三(2)
李小曼又瞪了我一眼:“以后就你这样的有人跟?”
我说:“我怎么了?我活得就挺认真的,我不能浪漫到天天献血学雷锋吧!我手上是有几千块钱,那是我一笔一画写出来的,脑袋里酝酿出来的。你以为写东西就是拉大便,一天就能拉一坨?”
李小曼没话了。我也知道自己说了几句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的话。李小曼读过我写的东西,我的文章要么天天教人怎么实实在在地做人,要么就是狠狠地批评“80后”,说他们的意识流其实就是掩盖故事线条单一的心理描写。李小曼看到了我的所作所为还有我的所有言行,我想,她已经足够了解我的虚伪了。我想我又恢复我那曾经的卑鄙了。我不会在乎舆论的为难和心灵的自责,我不习惯仰望,更不习惯滥施同情。我也许只应该活在记忆中。我的这种孤僻的想法或许
不仅仅需要认同,或许根本不需要认同。这不是认识决定的,而是孤独的需要决定的。若有一天,文人们都说自己是隐士,那么我就要说我超脱了。他们不过是想把自己的责任都推给所谓的“俗人”,却殊不知这世界上其实都是俗人——他们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曾有一位记者用相机记录下了一名东德士兵跳过铁丝网跑向西柏林的瞬间,我想这名士兵是靠对禁锢固有的抵触情绪和突破枷锁的勇气完成了向自由的冲刺,这使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朱赫。那名士兵获得自由后或许会常常站在墙西侧,却没有勇气回来,对家庭的背弃使他失去了回归的路。也许这仅仅是他自己想象的,但他已经真真正正地完成了冲刺。婚姻有时可能遗失了人们追逐的爱情,却存在着温和的和解色彩。
又过了几天,在我负责的校园BBS上,我写了一篇献给一个即将毕业的论坛管理员的文章。那位学兄是我在论坛里认识的最好的朋友,他的离开让我很失落,当然,那家伙终于能毕业了,也让我们很羡慕。
刚刚进大学的时候,总觉得奉城××大学的树太少。别的学校树萌多得可以容下十几对恋人谈情,可是我们学校的树一般都是刚植的树苗,风吹几下似乎就会倒,所以树底下是不能看书或是谈情的。那时候,宿舍的娱乐内容很匮乏,书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看的,于是我们课余仅有的乐趣就是上学校的BBS。
刚上论坛的时候,我们这些大一的孩子都很狂妄,自以为读了几年书就非常看不起其他人,总喜欢标新立异,再就是批评时政。其实这样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自己什么都不懂但是就看不惯别人什么都懂的,另一种就是觉得自己高考的分数很高,学校配不上自己的。学长们当时告诉我们,这是“大一综合症”,我们很不以为然;可是后来等我们升上大二了,看到新的学弟学妹们张狂,我两只紧握的拳头有些发痒时,才暗自庆幸去年没挨打是人家学兄们没有跟我一般见识。
第一次看到东斜西独的时候,是论坛的版主们开会。那时他才大三,手里总喜欢夹着一支简装“红河”,就是市场上3块钱一盒的那种。我很自然地走过去,和他攀谈起来,也就认识了。后来渐渐熟悉了,大家就都叫他“老毒物”,他也喜欢听,于是在论坛上也就叫开了。
“老毒物”在论坛上是见黄就删、见反就堵的独裁者。有时候几位版友会发几个荤段子,他马上删除。这让我们很是不满。后来我在他的电脑上看到很多被删除的帖子,就问他为什么还存着。他说:“有空的时候自己欣赏欣赏,这些东西不好在论坛上流传。”
“老毒物”这人不喜欢学习,整天在学校的电视工作室里玩音频制作。后来我们这些学弟就问他:“‘老毒物’,你这英语四级还没过呢,你不着急啊?”他听到后,先吸了支烟,然后沉思一会儿,最后说:“皇上不急太监急。”
再后来,“老毒物”的音频制作已经小有名气,连校电视台的节目制作都必经他的手了。那时候,“老毒物”见到我,总会告诫我说:“咱们现在没什么资本,也没能力创造资本,那就先从民工干起,积累资本。你看我学法律的,哪年才能用上这些手艺?可是咱还是要多学本事,少说废话,别得罪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在江湖漂,谁不揣着刀;人在江湖走,尽量少喝酒。”
朝酒晚舞十三(3)
“老毒物”是学法律的,但连他自己都承认,他对法律一窍不通。他不到1米65的个子,打篮球却很厉害,最喜欢推荐给大家的照片是他才16岁的时候,单手持球的照片。我们看了都说:“也就这张还算个人了。”
原来,他还没上大学的时候,就组织过乐队。当年流行《枪炮与玫瑰》那样的曲子和香港的BEYOND,着实让很多人的青春沸腾过。他自己也说,那就是一帮傻小子,在河堤上拉起一票人,天天晚上抱起贝斯、吉他,支起架子鼓就开始嚎了。辽东小城的山里有狼,他说,自从他们乐队建立起来以后,城里就再没有了狼进农场咬死什么家畜的消息了。后来,“老毒物”的乐队因为成员们考上大学要解散时,附近几个农场的场主都极力挽留。为此,“老毒物”一直很惋惜:自己的音乐抱负很难实现了。他原来的理想是和崔健一样成为一代人的精神领袖,但是大学的生活便是清汤白水也难挡发福,小肚子已渐渐鼓起的“老毒物”很现实。
转眼一年过去,“老毒物”大四了,但他并不打算考研究生。他觉得比本科生招生人数都多的研究生没什么发展,况且就自己那点法律知识,不作奸犯科已是很对得起社会了,要成为人民法官或是律师,是万万不可以的,更别说成为未来的人民法官的老师了。“老毒物”最喜欢说的一句话,让我沉思了好久:磕磕脚底的泥,回头看看踩过的坑儿。
上学期,我好容易才在一次论坛晚会上见到他。那是他最后一次组织晚会,他跟我说他要去考公务员。我问他打算考哪儿,他告诉我说是辽宁省民革。我当时笑着逗他说:“搞政治啦,还民主党派?”他笑着说:“我也不是就热心爱国这么一回嘛,也算是为我国的民主事业做点贡献。”
后来,就听人说“老毒物”没能当上民主党。再后来,就听说他去了某个地方电视台实习。“老毒物”很少在论坛上出现了,论坛上的朋友也越来越少。再后来,学校也介入了论坛,要求我们实名上网,以便于管理。这让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在背后监视一样,于是我也告别论坛了。
几天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在论坛上发现了“老毒物”的Blog。我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原来,“老毒物”已经主持了电视台的一档法制节目。我心想,这家伙还真把自己的特长与专业联系上了。看到“老毒物”穿上西装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现在“老毒物”走了,我们也很少能联系上了,因为大家的作息时间不同,并且能上网的时间也很少,所以只能靠Blog相互了解彼此的生活了。“老毒物”喜欢抱怨,但有时候也来点冷幽默。有一次他随节目组下基层做节目,接待单位做了一套“百鸡宴”,其时正好禽流感盛行,“老毒物”看了半天也没敢动筷子。最后摄像师告诉他:“吃吧,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