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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不久,一阵风声又传到大青山来了,说有一伙头人、巴依、国民党军官在一位外国领事的煽动策划下,掀起了武装暴乱。紧接着,大青山的霸主黑瓦提领着他的骑手们下山,扬言是去入伙争夺天下。马拉尔拜克不仅给他送了一批好马,而且宰杀牛羊,奉上美酒,隆重地为他送行。
牧民们听说叛匪们在天山中部及北塔山地区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人人心情十分沉重。
大棕熊金老板又神气十足地挥动那镶宝石的皮鞭,对牧民们吆喝起来。
可是,大棕熊和马拉尔拜克的好梦不长。时局的变化,就像那深秋时节的草场,几乎是一天一个模样。
一天清晨,正当大棕熊在他的“私库”里清点财宝时,一桩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坐探大灰狼,得悉武装叛乱已遭毁灭性打击,追剿叛匪的解放军即将进入大青山的消息后,利欲熏心的他想趁机从金老板身上再捞一笔外快,好各奔前程,便窜回大青山来了。名义上是专程来报信,实际上他早已得悉金老板不仅存有“私房”,而且并未运走,想弄清其藏处,也好伺机下手。
大灰狼到达卡得布拉克,跳下马背,就去敲金老板的木房门,可是房门紧闭,推不开,叫不应,急得他一屁股坐在一只空木箱上,直喘粗气。
正巧,帕提曼骑着马亲自来请金老板去他家喝酒。她见一个衣衫陈旧的陌生人坐在金老板门外,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干啥的,怎么坐在这儿?”
大灰狼见帕提曼已不认得自己,便恭敬地站起回答:“太太,我是来收运皮毛的。离开省城时,一位大人捎了封信给金老板。”
“是急信吗?”
“是的。太太。”
“那你等一下吧。”说着她就绕到后门去了。原来马拉尔拜克知道帕提曼能讨得金老板的欢心,为了多弄些财物,隔三差五地经常派她去请金老板喝酒、吃肉,并有意纵容他们勾勾搭搭,所以帕提曼对这里是非常熟悉的。
帕提曼进了后门,不见金老板,只见桌上摆了一瓶威士忌,一只高脚杯,一个揭开盖的沙丁鱼罐头。在平时,她侍候头人和金老板喝酒,常常陪在酒席前,一见酒嘴就馋。现在酒就在面前,顺手抓起酒瓶,便咕噜噜地往肚里灌,直觉得头有些发晕才放下酒瓶,走出房门抬头看见山崖上的那个“妖魔硐”,想起曾几次见金老板从栈道上下来,心想他是不是在硐里?过去金老板把这个硐说得很可怕,吓得她从不敢上去看看。今天,烈酒壮胆,心里出现了强烈的好奇心,便径直上栈道,进石硐,找人去了。
第七章 狼狈为奸(4)
硐子里冷飕飕的,越向里走,光线越昏暗,越向里走,越有一种叫人害怕的阴森森的感觉。帕提曼越走越有些胆怯,脚步也自然地慢了下来……走着走着她正想转身返回,忽见一个侧硐里透出一点灯光,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她依靠着硐壁定神看了看,只见金老板正斜躺在一堆木箱上,昏惨惨的油灯灯光,照射着他那红棕色的头发,白皙皙的脸颊,黑茸茸的腮帮,圆鼓鼓的眼睛,血糊糊的大嘴,毛茸茸的爪子,那副尊容,真比一只山里的大哈熊还可怕。吓得帕提曼腿肚子直哆嗦,想往外跑,但脚又不听使唤,惊惶中踏在一堆碎石上,弄得沙石哗哗直响。
大棕熊金得利闻听响动,慌张地跳了起来,冲出侧硐大声喝问:“谁!?”
帕提曼吓得瘫成一堆肉泥,怯生生地回答:“是我。”
大棕熊早就拿定主意,谁敢进他的“私库”,就把谁掐死。可此刻进来的是帕提曼,一听她那娇滴滴的声音,一见她那花狐狸似的样子,不禁情欲冲动,兽性大发。心想,既是你来探秘,那就将计就计,叫你有口难言,反正这是送上门来的买卖。当即伸出那双熊掌一样的大手,像抓小鸡似的将帕提曼搂起来抱回侧硐,平放在木箱上,吹灭了油灯。过不一会儿,黑暗中就响起了他和帕提曼放荡的笑声。
大棕熊乐而忘返,尽情地在硐里寻欢作乐,并不知大灰狼正焦急地在等候他。
大灰狼坐在木箱上又困又饿,实在等得不耐烦了,这才见帕提曼红着脸、低着头、抿嘴笑着走到房前来,金老板紧随其后。他急忙起立,恭恭敬敬地说:“金老板,从省城给你捎了封信!”一边说,一边给他递眼色。
金老板会意地对帕提曼说:“夫人,谢谢了,你先回去禀报头人,中午太阳当顶,我准时去府上拜望。”
待帕提曼上马走后,大灰狼跟随金老板钻进木房,急不可待地报告说:武装叛乱遭到了解放军的沉重打击,已经不成气候了。他前天冒着大风经过阿拉哈克村时,听说一支解放军部队正在村里寻找向导,估计在风停后要横穿东戈壁,进军大青山。
金老板听说大军压境,这才真的感到有些惊恐,他要大灰狼立即跟他去头人家商量应急的办法。
大灰狼从桌上抓起一些食品,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过了片刻才回答:“金老板,###来势凶猛,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因此有关公司的活动,我还是不要公开露面为好。就是万不得已,出现在头人和牧民们面前,我仍然只是一个供你驱使的赶马人。你要知道,共产党喜欢的是穷鬼,穷就是赢得他们信任的一笔本钱,这对我今后保护公司的利益,也许是一本万利的。”
金老板对大灰狼虽也存有戒心,但当此危难之际见大灰狼不仅单骑前来报信,而且还为公司深谋远虑。金老板为此非常感动,禁不住便把如何运送宝石出境,如何封闭“宝库”,如何去除知情人等应急措施一一提了出来与他商量。
第八章 力挽狂澜(1)
从来不守时的大棕熊金得利,今天例外地提前来到头人家,马拉尔拜克恭恭敬敬地把他接进毡房,帕提曼笑脸相迎,殷勤伺候。但金得利因心事烦乱,神情恍惚,毫无心思饮酒作乐。他以一种无法掩饰的焦虑,忧心忡忡地对马拉尔拜克说:“尊敬的头人,我刚接到省城带来的消息,###暂时得势,我们运货出境的陆上通道已被阻断。我准备电请公司同仁马上派飞机来,当然少不了要给头人带些好东西来,因此……”
马拉尔拜克请他喝酒,本来就是想分红、要东西,听说解放军得势,心里不免震惊,但听说要送他好东西,又转惊为喜地问:“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要人,要把你所有能干活的人,所有能驮东西的牲口,全都叫到山上去,把山上的白石头,运到北草场那块平地上……”
“运石头!修工事?打仗?”
“不,是飞机要来!”
“从哪儿来?”
“天上。”
“胡大!从天上来?”马拉尔拜克糊里糊涂地望着金老板,心里又浮起了初见面时的疑问:这个外国佬要不是魔怪,就一定是天神!
金得利哪有时间去解释,也假装糊涂地顺口回答:“胡大、胡大,除了胡大还能有谁?”
马拉尔拜克恭顺地问:“啥时候要人?”
金得利回答越快越好,马拉尔拜克当即吩咐布拉太,传令所有的牧民立即上山去背石头。
金得利见已安排妥帖,连摆好的酒肉都顾不上多吃,便起身告辞。马拉尔拜克无法挽留,只得送客。
金得利急匆匆赶回木房,从木柜里搬出收发报机,叫大灰狼摇机发电,由他向联络台发出了紧急呼号,要“公司”速派飞机来接运宝石。电报发过去不久,“公司”就复电告知第二天上午飞机到达,要求准备好着陆点,并清晰地标明起落跑道位置。
联络完毕,又过了一会儿,布拉太等人已将牧民一批批赶来了。大灰狼躲在房里没露面。金得利提着那镶有宝石的马鞭走出木房,指派大家就近上山,把采矿后扔下的白色渣石,背到北草场去。接下来他便骑上马,领着布拉太等人先行一步去那里,找到了选好的地方,交代他们指挥牧民把背来的白石头,整齐地摆成两条平行线,标明一条笔直的飞机起落跑道。
金得利在现场安排后,又计划着下一步行动,于是骑马返回木房,叫出大灰狼一道赶往“宝库”所在的山沟。
采矿的牧民都背石头去了,山沟里空无一人。金得利带着大灰狼爬上山坡,走进矿硐,在离硐口不远的一个壁窟里,搬出了采矿备用的一箱箱炸药。准备实施爆炸,封闭硐口。
天色快黑了,大棕熊金得利从“宝库”回来,看见向北草场运石渣的牧民不多,急得大发脾气,布拉太等人又慌忙地到各毡房去催逼,甚至把一些老人、妇女、儿童都赶来充数。天色漆黑了,大灰狼戴了顶大皮帽,也跟着金老板去北草场察看情况。当他们在途中经过一顶破毡房时,房里竟传出了低沉的冬不拉声。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是谁有这般闲情逸致?这是有意怠工还是恶意嘲讽?金得利勒住坐骑,气急败坏地跳下马来,叫大灰狼进去查看。大灰狼犹豫了一下才下马,他拉下帽檐半遮着脸,提着马鞭闯进毡房,见房里坐着一个老头儿,名叫卡布尔。他斜视了一眼,恶狠狠地问:“怎么不去背石头?”
卡布尔回答:“我有病……”
“有病?有病也得去,这是头人的命令!”
卡布尔听见过大棕熊在房外的说话声,猜测这是他的随从,便冷冷地答道:“我的眼睛看不见,难道你的眼也瞎了?”
大灰狼听说面前的人是个瞎子,原有的顾虑烟消云散,那凶残狠毒的本性,立即暴露无遗。他肆无忌惮地举起皮鞭,劈头盖脸地向卡布尔抽去,同时破口大骂:“牲口,死不了就得干活!”
随着大灰狼的鞭响,卡布尔的额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由白变红、由红转紫的鞭痕,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往外涌,顺着脸颊往下流。
第八章 力挽狂澜(2)
大灰狼吐了口唾沫,对站在门边的金得利说:“走吧,金老板,这是一个干不了活的瞎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