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紧抓着腕冷汗直淌。
“一个小小狱守实在太委屈你了,到本王这儿当差如何?”
既然正主儿还不肯出来,他也就配合地东拉西扯点消磨时间,看看能再套出什么新鲜玩意,对于这个连“暗”都没留意到的无名小卒血螭实在有着很大的兴趣。
才想近步探探,脚还没挪左臂就突然一紧,一回头就见一双水灵的大眼紧瞅着他玩刀的那只手,凶狠的模样就好像很想一口吞下肚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呃,忘了,下次改进……以目表达歉意,血螭马上将刀丢过另一只手再乖乖地伸出那只血色殷然的左掌,任由人儿扯了衣袖把它当粽子般又捆又绑。
偌大的刑房里再次静寂无声,十几只眼珠子几欲脱眶,就连拧眉冷脸的少年也目不转睛看着,只因为没人见过那张芙蓉俏脸横眉竖眼的夜叉模样,更没人见过那个无情王者会有这般温驯如羊的时候。
实在忍不住了……骤然蹲下身,右臂一揽血螭猛地抱住人将脸埋进那柔韧的肚腹间,浑然不管一手还高举的模样有多滑稽,紧接着一串爽朗的笑声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飙出口。
“哈哈~”
被突如其来的抱拥给愣在当场,捧着那只伤掌包扎的戎月表情实住不比其他人从容多少,差别只住于他大概知道让男人笑成这东倒西歪的德行是为了什么。
“……不玩了?”扎妥后仔细打了个结,戎月低头瞅了眼犹埋在怀里的那张脸,爱怜地拨了拨额前凌乱的发丝,等看人笑得差不多了才不急不徐地开口相询。
“嗯,不玩了……装小天那张冷脸实在太累,前阵子天天扮,我都快憋得内伤。”丝毫不意外戎月一眼就洞察了他的想法,合臂圈着那纤瘦的腰身,贴脸蹭了两蹭后血螭才心满意足地重新站起,就见一干看戏的又全僵成了泥塑。
“改天让螣哥知道了……非找我们两个算帐。”喃喃低语,看着面前人个个目瞪口呆戎月可笑不出来,顶着这张脸还敢大庭广众地作出那种称得上撒娇的丢脸举止,这脸的另一个主人真不知会作何感想。
“算帐?大不了改天也让他装我嘛。”
掀了掀唇,戎月却再一次找不着自己的声音在哪儿,他不禁开始有点同情起那位他向来以为无所不能的表哥大人。
不知道螣哥有没有想过把这家伙重新塞回甄后的肚子里去……
“啪啪啪……”
一声突兀的掌响倏然惊醒宛如中了定身法的一群人,幽漆长廊上隐晦的黑影中缓缓步出一个人来,紫袍麂靴银冠玉带贵气逼人,一张冠玉般的脸容更是不逊于眼前两位王者的俊俏,只可惜神情过于冷峻毫无一丝暖意。
“敢假扮螣王,胆子还真不小。”
“……假扮?皇座在同本王说笑吗?”似笑非笑地斜睨了眼姗姗来迟的主角,薄唇邪佞地一撇,血螭特意用上只有戎螣惯有的称谓招呼来人。
“毋须再装神弄鬼,本座来前才特意和王上请安过。”
“唉呀,牛皮吹破了。”口吻瞬息一变,紧跟着假发一扯掌一翻,熟悉的狰狞鬼面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血螭喜欢这玩意儿,而是不想等会儿近身相搏让人发现他的脸皮货真价实。
戏,总要角儿全了才好看,眼前的家伙行归行也还没那份量先人一步看戏。
“别来无恙?血螭,这回可没树让你爬了。”慢条斯理地戴上泛着蒙蒙银彩的手套,锦衣男人俊挺的眉眼间有着一丝欣愉的兴色。
“老小子,干嘛看到我这么高兴?我怎么不记得几时跟你成了老相好?”仿佛没看见对方充满挑衅的言语和动作,嘻笑无状的男人依旧只是随随便便站着。
“岚,去那头守着,妄动者,杀!”没理会面前人戏谑的言词,随着杀字出口血皇冷峻的脸容上一片肃煞。
“大人,已经没小的事了,您看是不是可以……”唯唯诺诺的语声骤然嘎止,不是所求有了回应,而是又一把锋利的短刃出现在那名叫岚的少年手上,而那双不带感情的眼正冷冰冰地瞅着他,饶是元茴平时嘴再碎,这下子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不错的家伙,你老小子上哪儿拐到这么好货色?”努嘴指向那个让他十分感兴趣的少年,血螭将手上把玩的短刃塞给戎月,顺道将人往角落推了推。
“岚吗?让你知道也无妨……”顺着血螭的视线偏首朝不远处倚门而立的人影望了望,血皇润红的唇棱难得微挑,却是掺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戏谑之色。
“岚姓沈,沈青的沈,知道沈青是谁吗?”
就说那张脸怎么越看越觉得相识,搞了半天原来是那只蠢蜻蜒的亲人……故作不解地挑了挑眉,肚子里血螭可是在大叹命苦。
走了个老来了个小,小的又比老的还不讲理,偏偏饶了老更没道理不饶小……
蹲在云端之上的那位天老爷,难道以为他准备开善堂了不成?头大地搔了搔发,血螭开始有点后悔刚才的手下留情了。
“不熟,介绍介绍吧。”
不知者不罪,刚刚直接把人宰了不就什么麻烦都没有?千金难买早知道哪……
“若说血蜻该耳熟了吧,沈岚是血蜻的弟弟,千里迢迢来这儿找他姐的,结果……”故意顿了顿,血皇目含深意地朝人瞥去。
“结果人被我宰了白跑一趟对吧?”非常配合地接话回答,血螭一点也不意外背后那道炙灼的视线快要将他烧出两个洞来。
“小苍?”
宰了?不是说放了吗?戎月迟疑地低唤了声。
“月牙儿,上回渡黄河见着那水没有?洗不清的。”摇摇头,血螭朝人努了努下巴,“你瞧那小子横眉竖眼的凶神恶煞样,与其磨穿了两片嘴皮子也扯不清,还不如用拳头解决比较省力点。”
“喂,鸡要啼了。”一声吆喝,血螭屈身压了压腿又扳腕转了转手,一副市集把式开场的热身模样,“爷爷可没时间陪你这老小子玩太久。”
都怪这可恶的老小子跑去螣那边打小报告,害他这下子连个喘息的时间都没有,赶完这场还得赶着接下场,想偷偷回窝补个眠都不成。
“……”被人如此蔑视,血皇自是不悦地沉了脸,但同时心底也升起一股警惕。
居然把他隐喻的威胁如作过耳东风完全不当一回事,难道这家伙这么有信心能在面对自己的同时游刃有余地分神看顾戎月?抑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难不成上回那般狼狈地仓惶逃逸是另有隐衷?而适才让沈岚伤了一手也只是凑巧?
“就说没时间了还给我发什么呆!”
声过一道红彩也随之飙至,带着点晶莹如腾蛟飞窜,血皇眼一凛随即挥掌迎上,带着锐啸直斩赤影,这回他会让这根碍眼的绳子寸断成灰。
臂微抬,红影霎时幻变成圈附着银彩攀旋,劲气相交锐啸声骤成了劈雷般裂响,血螭蓦地一个回旋倒翻,腿上的艳彩如蝎尾倒勾直击血皇头颈,而手上被震退的另段红彩却如蛇游地疾卷战局外的一只腿。
完全没料到静伫一旁的自己也会被拉入战团,等沈岚惊觉不对时绳已缠上了足踝,当下一个滚地前翻抓着红绳借力扑向控绳的那只手,同时挥匕朝脚上的红绳划去,他可不作兴被动地等人扯。
“不错嘛。”从容不迫赞了一句,血螭屈扬如钩的左腿倏然回抽,原本射向血皇的红绳如藤蔓卷住少年持刀的手腕,同时一个倒纵翻回身,错步半转右手化掌为刀对上银晃晃的织套。
一手一脚全系在对手操控的红绳上,若非沈岚反应还算快,早被摔得头破血流,然而即使如此,随着对手疾风般的狂舞,还是被扯得忽起忽落耍得晕头转向,那双倒霉的手脚更是被紧箍到几近麻木无觉,就在他头晕眼花觉得腹中酸水快要抑不住吐出口时,一阵大力涌来人就像风筝般飞了起来。
该死的混蛋王八!当他是破布袋随他扔啊?忿忿咒骂着,沈岚气得直想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然而不待再多骂上两句,背后突现的凌厉杀气就让他一愕后绝望地闭上眼。
原来这家伙不是漫无目的地随手乱抛,而是打算拿他当盾牌用,以为那男人会顾忌他而收手吗?呵呵……别说停,那双手大概会直接把他撕成碎片吧,而且保证连眼都不会多眨一下。
刮面的劲风骤起又止,天地不再倒旋后却是没有想像中的剧疼,沈岚迷迷糊糊张开了眼,发现自己竟是被圈护在一只臂膀里,一只红彩如茑萝紧紧攀附的手臂。
不能置信地抬头向上望去,入眼的竟真是那张狰狞鬼面?这怎么可能?!沈岚难忍目眩地低头埋进那温暖的怀抱里。
“喂喂喂,别吐在我身上啊!”一声怪叫让沈岚又幽幽抬起了头,只见那个片刻前还拿他当死物乱甩的男人这回一改沉酷的样貌,手舞足蹈鸡猫子乱喊乱叫着,然后竟像哄孩子般两掌推着他的肩直往他原先的位置上拱去。
“乖,回去歇歇,老小子这回惹毛我了,不扒他的皮爷爷就跟他姓!”
茫然走了几步,沈岚才发现缠着手腕足踝的红绳早不知影踪,怔忡抚上腕间犹存的勒痕,不由地又回首望向重新展开对峙的两人,突然,银芒上的暗泽攫获了他的目光。
混沌目光霎时变得清明,沈岚有些慌乱地连忙朝背对自己的男人看去,果然,没有红绳的白袖上也添了一长道赤彩,血泽优顺着臂腕蜿蜒而下,淌过掌中片刻前他划下的伤,然后汇聚在指尖滴落。
为什么?!频摇着头,稚气的脸庞上一片混乱……为什么半途改了主意救他?甚至不惜拼着挨上一记伤?他们应该是不共戴天的死仇不是吗?
该要为敌的救了他,该为伴的那双手却……毫无犹豫……
是与非的界线,为什么会变得那样……模糊难辨……
第十五章系影
羡比翼慕双飞愿白首系影共晨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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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小子,这回可惹火爷爷了,人是你找来的,好歹也该讲点江湖道义吧,闪一下会死啊!”低啐了…口,血螭一把挽起宽大的袖袍卷至上臂扼紧,也许原意只是为了扎伤止血的懒人之举,不过这粗鲁的行为再配上嘴上的骂语实在跟市井流氓准备干架前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