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床很宽敞,能睡下我、石婴和江馨3个人,初中毕业之前,每当放假或休息日,她俩都会来跟我睡。我们挤成一堆,6只手像6条蛇一样肆无忌惮地抚摩、抓挠着对方嫩白的身子,然后大嚷大吵着谁的身体的某个部位又具有“女人”的特征了;有时我们蒙着被子,躲在里面猜剪子石头布,谁输了谁就得滚出被窝去,然后另外两个人就轮流讲一个极为恐怖的鬼故事,吓得另一个人哇哇大叫,跟杀猪一样残忍……
可如今我的床依然是那张床,宽敞得空旷而寂寞,每每我躺在上面就会觉得一个人走进了幽暗而深远的森林一样,那样无助那样揪心!所以我常常睡在屋里的那张沙发上,保持着我一贯弯曲的姿态,老娘见了,每次都骂我,叫我别这样睡,可我从来将她这话当成耳边风,日子久了,她也就习惯了我这样的睡法。有一次,石婴走进我的房间见到我弯曲的睡姿,结果她哭了,我猛地醒了过来,忙问她怎么啦,可她却缄默不语,只顾一心一意地哭。后来我在某本杂志上看到了一段关于这睡姿的文字,看着看着,我的眼前就模糊了,那个时候我才体会到了石婴当时落泪的心酸。那本杂志里写道:“这种睡觉的姿态跟妈妈怀孕时婴儿在其肚子里的姿势是一样的,这种姿势睡觉的人是眼中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第二章:我们仨(2)
过了一些日子,石婴来我家又见到我那睡姿,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将我弯曲的双腿放直了,结果我从这骚动中惊醒了过来,我俩面面相觑,她虽没有说话和流泪,我却从她眼中看到了许多的心疼和怜惜。
我坐了起来,轻轻地将石婴拉下来坐在我的身边,然后我的头轻轻地靠在她的肩上,她抬起一只手抚摩着我的头、我的脸,最后叠在我的手背上。我喜欢她摩挲我脸上的那种感觉,十分细腻又十分亲切,摩擦之间,我俩似乎都能感受到彼此心灵的那份宁静和渴望,所以每每这个时候,我俩谁都不忍心说话打破这种祥和的静谧,就让身边的时间静悄悄地流淌。
今晚,我又弯曲地睡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墙上那幅我、石婴和江馨的合照。看着3个人洁白无瑕的笑容,我心里酸溜溜的,有种说不出的难受。中考时,江馨考得一塌糊涂,她说这是意料当中的事,结果她就到辛光的酒吧“蜀*”帮忙去了。3个人的求学队伍只剩下我和石婴相依为命,可好景不长,高一刚结束石婴也辍学了,因为她家出了大事,不得不终止了她求学的命运,最后“三人行”只剩我一人孤军作战撑到了今天。石婴辍学后没多久她也到辛光“看场”的一家酒吧“不夜天”工作去了,可挨了几个月后她就跳出了那个是非之地,到了一家公司去当文职,半年后她听了她爸爸的话参加了一家电脑培训班,计划学有所成后就到外地找工作去。
老天玩弄着我们仨的命运,却始终无法扯得断我们之间的友谊,一直到今天我们还是保留着那份难能可贵的友情,可很多时候当我一个人凝视着这张合照时,我却依稀甚至清晰地感受到我们都在不停地发生着改变。岁月总是使用着潜移默化的伎俩,使我们理直气壮地接受这种改变的麻痹,然后将它当成一种习惯。
我看照片看得太入神了,以至江馨潜入我的房间都没察觉到。
“发什么呆啊?”江馨用力地拍着我的大腿,边说边从挎包里抽出一样东西。
我双手按在沙发上撑起了身子,说:“你怎么来啦?”
“笑话!”她边鼓捣着挎包边说:“我姐妹考上了大学,我能不来么!再说了,这多光彩的事,谁跟你走得近谁都沾上光了……”
0我打断她话说:“婴子呢?她没跟你来么?”
“她啊——”江馨好似愣了一下,随之支吾道:“我都好久没跟她联系了。”
“馨——”我哽咽地叫了她一声。
“啊?”她看着我,停住了手忙脚乱。
“那张照片……”我手指向我们仨的合照,她顺势望去,我说:“多怀念那段日子啊……”
她淡淡地接上话说:“过去的日子就让它驻留在心间吧。”
听着这话,我全身颤抖了一下,随后我的眼泪就滚下来了。
她若有所悟地接着说:“人往往是天真地长大的,可生活却硬要你学会残忍,不然你就会永远被生活牵着鼻子走。”
我没有说话,目光依旧停留在合照上。
忽然之间,我和江馨的谈话变得无味了起来,我骤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江馨“大姐大”的形象日渐会走出我的心中。从我读小学一年级,我就认识了江馨和石婴,一直以来江馨在我的心目中都是那种大姐大的形象,主要原因是每当我跟石婴被同学欺负了,她都会义不容辞地替我俩出头。记得读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我被一个高一年级的女同学欺负了,刚开始时石婴拉着我找到了那女的,可话还没说上几句,那女的吆喝上几个高个子的同伙将我俩毒打了一顿。后来这事被江馨知道了,放学后她操起大扫帚在回家的路上将那女的截住了,然后痛打了她一场。我跟石婴原以为这事就这样了了,没想到一连几天江馨都去拦那女的路,每次那女的都少不了皮肉之苦,最后那女的不得不将她父母请来跟我道歉。那时我和石婴特自豪,尤其是当江馨说那话时,我俩更是感动不已,她说:“谁欺负我姐妹,我就跟谁没完!”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我们仨(3)
片刻,江馨打破了这层尴尬,边向我递来东西边说:“我也弄不清楚你现在喜欢什么东西,随便买了一样,你看看喜不喜欢?”
听这前半句话,我觉得特心酸,可当我打开那个盒子时,我发觉江馨还是疼我的。那是一条白金项链,那年她辍学后曾信誓旦旦地对我跟石婴说,如果我俩将来考上了大学,她就给我俩买这东西。事隔这么多年,没想到江馨依然记得这个誓言,可美中不足的是石婴到底没有走到这一步。
泪水再一次噙满了我的双眼,我说:“如果有两条就好了。”
江馨好似没听到这话抑或充耳不闻,她笑着说:“我帮你戴上吧。”
我说好,结果她正想动手,她的手机就响了。接完电话后,她说:“小昕,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我说你忙吧,她拿起挎包转身就走,可走到门口时她掉过头来,看着我有所忌讳地说:“听说你跟富裕——”
“散了!”
“哦。”她啄了一下头,一副若有所思之状。
江馨走后,我拿起项链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子,最后我还是将它压在衣柜底下。
晚上11点30分,我接到了石婴的电话,见电话屏幕上的号码不是她家的,忙问道:“婴子,这么晚了你在哪里打的?”
我刚刚下课。她说:“我想到你家去,15分钟后你出来开门吧,可别吵到阿姨哦。”
“好的!”然后我美滋滋地挂了电话。前个月的这个时候,我也一样接到江馨的一个电话,可她的语气可不像石婴这般自然,反而多了几分客气和见外,仿佛江馨从没来过我家一样,不禁让我心底油然生起前所未有的陌生和惆怅。
石婴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说:“小昕,今晚我想跟你睡在一起。”面对这意想不到的惊喜,我忙不迭地说好,10多分钟后我跟她平躺在大床上。
“你什么时候去学校报到?”石婴的脸朝上,眼睛却吃力地斜视着我。
“一个半月后。”我双手垫在后脑勺,目光还是锁在我们仨的合照上。
“小昕——”她的脸侧向我,轻声地说:“你临走前,将你的录取通知书借我一下吧。”
我将目光转移到她的整张脸上,看到她正认真地望着我,与此同时我见到她眼里充满了一种我前所未见的渴望,她接着说:“我想拿去复印一张,就当……就当一种怀念——”
“婴子——”我哽咽地喊了一声,随后紧紧地抱着她的身子,我仿佛能感受到她在颤抖,心也在掉泪。我知道她对当年的辍学一直念念不忘,一如一个大结自始至终地纠缠着她,一如一块胎记,无论岁月如何刷洗都无法拭得去。
随后她好似有意岔开话题,边摩挲着我的头发边说:“下午富裕打了个电话给我,说你想跟他分手……”
我纠正道:“不是想,而是已经散了。”
“因为江馨?”
我摇了摇头,她接着问:“还是因为静儿?”
这次我没有出声,她却说:“这怎么可能呢,静儿可是有男朋友的了!再说,她一个酒吧的DJ,富裕怎么可能喜欢上她呢?”
“婴子,你别来当说客了……”
“我这不是替谁说情,我可不像江馨——”
说着,她立马就打住了,好似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还是被我捕捉到她的弦外之音,我转而问道:“你跟辛光怎么样啦?”
“像一只搁浅了的船。”她淡淡地说,可我却嗅到了她满腹的心酸。然后她又说:“也许从一开始,我跟他就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第二章:我们仨(4)
辛光是江馨的表哥,人长得真他妈的诱惑人,喜欢打架,哥们义气特别浓烈,名气比老娘还响当当,典型的一个“混混”。读初一那年,在江馨热情的引见下,我跟石婴认识了这个在校园里青少年争先恐后崇拜的“流氓偶像”,其影响力不亚于某个著名歌星。按江馨的话说:“在我们这个城市,只要是出来混的,无不听说过辛光这个大名的!”
没想到辛光对石婴一见钟情,可她却对他没什么感觉,后来在他孜孜不倦地追求和江馨暗中撮合下,他如愿以偿了。之后我问石婴为什么会对之妥协,她说在一个下雨夜,她亲眼见到辛光抱着一只流浪狗回家,几天后他就牵着那条小狗来送给她,于是她被感动了,她说:“能细心照顾好流浪狗的人,心是坏不到哪里去的。”
若干年后,在一次生日会上江馨喝醉了酒,抓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