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声音来,嘴唇却不住地动,显得十分奇怪。”
他将200卢布的钞票捏成一团,扔在地上,践踏它,诅咒它,然后满眼泪水呜咽着调头不顾。
我完全没有想到,而我又立刻想到了,总被陀思妥耶夫斯基说成发疯、癫狂的这种状态,才是生活。
可我还是没有想到,在接下来那一章里,阿辽沙在丽萨面前对上尉所做的心理分析,把一个受到屈辱的小人物如何在金钱面前感到仇恨、渴望、懊悔和更大的屈辱的内心展现了出来。
这个阿辽沙真是个可怕的人物,可又是个多么幼稚的人物,难道他不知道自己也把整个心灵都向他人袒露了吗?他不因此而恼怒、羞惭吗?
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真是个可怕的写作者,他对人生了解得太多,至少他观察得太多。
鲁迅说得对极了,他说:“他(陀思妥耶夫斯基)把小说中的男男女女,放在万难忍受的境遇里,来试炼它们,不但剥去了表面的洁白,拷问出藏在底下的罪恶,而且还要拷问出藏在那罪恶之下的真正的洁白来。”(《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事》)
他是一个生活的挖掘者,一直要挖到灵魂为止,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地方才是尽头。否定,肯定,否定,肯定,否定……
7、本来也想说说
本来也想说说《宗教###官》这个章节,两次听到人谈到它了。但我还是留到后面再说吧,因为这个章节显然是作者说明自己关于某个很重大的问题的思想的章节,我得多看一遍再说。
那么说什么呢?说说这种似乎已经过时的小说的写法吧。
其实,像《卡拉马佐夫兄弟》这样的小说,肯定不是非常写实的那种。只要随便和生活中的人事对比一下,和生活中的口语对比一下就知道其实简直可以说是很不写实的。
那里有那样长篇大论的对话呢,而且每个人物似乎都读过希腊神话,都可以引用几句诗,使用几个典故。
其实,它是作者一个人在那里说话,只不过他试图在文字的想象中经历各种人生,而同时,他抓住机会发表他对世界的看法。
例如,这种写法我在雨果的《悲惨世界》里面也看见了。
和现代的多数小说比起来,这种写法其实更追求阅读的沉醉——比快感更厉害。因为它实际上是故事中套故事,古今中外,一股脑儿都可以说出来,阅读面就十分地广阔,例如《兄弟俩互相了解》和《叛逆》这两章,说故事情节的话,就是伊凡和阿辽沙两兄弟在酒店里喝酒讲话,实在太不惊险了,可是作者却借伊凡的口说出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事来,宗教之间的冲突,那些残忍的刑法,被猎狗撕成碎片的孩子——当着他母亲的面,正在欢笑时刻被手枪打烂的婴儿的脸,等等,等等,触目惊心。这种写法显然不适合于电视剧,最多适合于记录片,一种虚构的记录片?它真的是虚构的吗?它没有虚构,或者说通过虚构展现了真实,至少是作者内心活动的真实。
这违背了小说讲故事的原则了吗?也许有人会这样认为,对此我也不能评判对错。
只是我个人认为,小说本来不是以讲故事为原则,讲故事只是它的一个形式,甚至只是一个便于说话的借口。所以我个人,更怀念这种老式的小说写法。但也许这根本不是一个写法的问题。
也许现代人更习惯于电影故事片和电视剧的那种讲故事方式。
小说,小说,就是想说,想说。呵呵,这是我的牵强解释。
8、我不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这句话适合于宗教###官。
然而不知道是谁的传说,周恩来说过这句话。
伊凡是一个颓废的人,颓废的人常常痛恨虚伪,但是从来不相信真诚。
他厌倦这个世界,但是认为世界就该是这样。
世界是一个群氓的世界。不配享有自由的群氓,如果他们真是被上帝创造出来的,那么就是被他开玩笑而创造出来取乐的低贱的东西。
所以掌握了面包就掌握了他们的命根子,而面包是他们自己制造的,可是他们永远不懂得怎样分配,必须被人奴役,把自己的面包交给别人再从那里领取一份,欢天喜地地获得了幸福。
就是这些低贱的东西——我猛然觉得鲁迅的思想里有一点颓废。——《野草》,失掉的好的地狱……
我们的面包,我们手造的面包,假如要登记注册,写下的不是我们的名字。
但我们是幸福的,我们自由地交出了我们的自由。
我们喜欢头足倒置,但太阳依然是升起和落下。
他,就是想告诉基督,告诉一切伟大理想的创始者们:“你说要升高的必会降低,你说要降低的必会升高。但我们还会用你的语言,说那降低的是升高,说那升高是降低。”
一切都还以你的名义。异化而已。
人不配这些伟大的理想,但是错误在于伟大理想本身而不在人。要记住人的低贱的本性。
一个真正的热爱人的人,就要骗人,加入到“聪明人”的行列,用奇迹、神秘、权力给予人们幸福,收下他们交纳的自己的自由,带领他们走向除了死亡外什么也没有的死亡。
可是,这个人毕竟和“聪明人”有那么一点区别,“聪明人”不会把上帝当作敌人,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上帝。他们只有权力、肮脏的尘世利益、对人的奴役。
假如你不能把这一点区别消除,就不能避免情感和理智的分裂——“那一吻在他心上燃烧,但是老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思想。”伊凡这个人物是一定要发疯的,作者的安排符合逻辑。
自由会使人走向人吃人的悲惨结局,最终使所有人都饿死吗?
理想主义,在这个“蚁窝”,这个群氓的世界,永远只是被流放的命运吗?最该判处火刑的就是你——基督。
一定要下到地狱才能拯救群氓升上天堂吗?
人的本性真的就是群氓的本性吗?。 最好的txt下载网
9、《罪与罚》
《罪与罚》上有一段话——这本书我还没有看,是在译者的序言上提到的:
“我只相信我的主要观点。这个观点是:人按照天性法则,大致可以分成两类:一类是低级的人(平凡的人),也就是,可以说,他们是一种仅为繁殖同类的材料;而另一类则是这样的一种人,就是说,具有天禀和才华的人,在当时的社会里能发表新的见解。当然,这样划分是可以分得无限地细的,但是这两类人的区别是相当显著的:第一类人就是一种材料,他们大抵都是天生保守、循规蹈矩、活着必须服从而且乐意听命于人。在我看来,他们有服从的义务,因为这是他们的使命,而他们也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有损尊严的事。第二类人呢,他们都犯法,都是破坏者,或者想要破坏,根据他们的能量来说。这些人的犯罪当然是相对的,而且有很大的差别;在各种不同的声明中,他们绝大多数都要求为着美好的未来而破坏现状。但是为着实现自己的理想,他甚至有必要踏过尸体和血泊,依我看,他也能忍心去踏过血泊,——但这要看理想的性质和理想的规模,——您得注意这点。在我的文章里,我也仅仅在这个意义上来谈他们的犯罪权利的。(您要记住,我们是从法律问题上谈起的。)但不必大惊小怪:群众差不多从来不承认他们有这种权利,会处决或绞死他们(或多或少)。这样的处置是完全公正的,完成了他们那保守的使命;但是到下几代这样的群众又会把被处决的人们供奉在台座上,向他们顶礼膜拜(或多或少)。第一类人永远是现代的主人,而第二类人则永远是未来的主人。第一类人保持着这个世界,增加他们的数目;而第二类人推进这个世界,引导它走向目标。这些人或那些人都有同等的生存权利。总之,我认为他们都有同等的权利,——vive la guerreéternelle(永恒的战斗万岁),自然,直到我们建立新耶路撒冷(在人世建立“天国”)!”
我想这就是宗教###官的立论基础。上帝创造的这个世界,是群众和天才斗争的世界。
后来,阿辽沙说:“我并没有对我的上帝造反,我只是‘不接受他的世界’罢了。”
这个世界像是一块坚硬的巨石,但是我看到作者投给它否定的目光。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0、文艺作品
文艺作品中的理想化的人物,往往反而不如受批判的人物吸引人,佐西马神甫大概就是一个理想化的人物。虽然读者也许对他感觉有些枯燥,但是这个人物承担了作者的理想,他提出的思想结论,尽管这结论似乎不是那样坚固。
“除了人类以外一切都没有罪孽”,读到第二部第三卷中的这句话时,我不禁停顿了一下,因为我自己曾经写过类似的句子,幸好我没有删掉,还存在电脑里,我写的是:
一切都没有罪 除了人
在紫色的菊花面前
我说 你会凋零
秋天短暂 冬天很冷
但一切都没有罪 除了人
这是我的一首没有写完的诗,因为写不下去了。但现在我已经想不起当时是什么触动我写那几句话了。现在我想,陀思妥耶夫斯基思考的事情,我也想过,但是他挖掘下去了,我却不行,我的力量实在是太小了。
“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掉在地里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
这是佐西马神甫引用了好几次的圣经上的耶稣的话。
麦子是耶稣的一个比喻,和稗子相对的比喻,《马太福音》上还有一段说:
“耶稣又设个比喻对他们说,天国好像人撒好种在田里。及至人睡觉的时候,有仇敌来,将稗子撒在麦子里,就走了。到长苗吐穗的时候,稗子也显出来。田主的仆人来告诉他说:‘主阿,你不是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