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内怎么回无端走失,可否查明?快讲!”
“我派李五到演武厅找补之(李过)大哥。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人影。我到了演武厅,补之哥说,根本就没见李五来过。我觉得有些蹊跷,就叫人四处找找。偏巧,一个巡逻回来的哨总说,他派了三个兄弟护送十多个女人去大虎哥那里。可这十多个人也都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就在方才,我派出去的一个人在附近看到一滩新近留下的血迹。我过去一看,果然不错。于是,就一路沿着血迹赶过来看看。”
“这两天城里没少打仗、杀人,难道不会是以前留下的血迹?”张献忠身后的马元利忍不住问道。
双喜忙道:“不会的。雨一直下到傍晚。要是下雨前留下的血迹,应该会被雨水冲淡,颜色不会很深。”
李自成神情顿时严峻起来,他跳下马,取过一支火把,俯身在地上搜寻了一阵,果然被他发现三两条星星点点、断断续续的血痕,血痕周围还有大串大串的骡马蹄印。他直起腰翻身上马对张献忠说道:“双喜说得不错。果然是晚饭前后留下的。像是驮在马背上,肯定不止一个人。不过,血要是照这么个流法,人多半是活不成啦。”
张献忠顿时火冒三丈,气呼呼地说:“这还了得。哪个龟儿子干的!自成,咱们也跟过去,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连闯营的人都敢杀!老子一刀劈了他!”
两队人马立刻顺着血芒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连转过几个街口,血迹由密转疏,又过了一段路,终于在一座宅院后门的台阶边消失不见。
李双喜低声问自成:“父帅,看来人多半就窝在这里。”
李自成点点头,问一旁的张献忠:“敬轩,你进城早。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宅子?”
张献忠仔细打量了面前的宅院,先是迷惑的搔搔头,片刻之后,又恍然大悟般的重重拍了一下大腿,窘迫的看着自成,半天没好意思开口。最后,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李哥……怎么和你说好呢。这院子是……嗨!”
李自成十分奇怪一向爽朗率直的张献忠为何无端的扭捏起来。但从张献忠略带惭愧和躲避的目光里,李自成似乎读出点儿意思。突然,他心中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光亮,思绪泉涌之间,不觉脱口而出:“果然是他!”顿时,他胸腔里再一次燃烧起了无限的愤怒! 。 想看书来
第二十一章
(六十二)
吴自居一回到大殿,立刻发现不惟李自成、张献忠的座位依旧空着,连马元利和李强也不见了踪影。他心中不免一阵疑虑,但依旧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一见张一川就风风火火地说:“唉,总算是哄好啦。只是可惜了我那对*珠子。”
张一川带着三分醉意,目光迷离的笑道:“明珠配佳人,有什么可惜的。”
吴自居摆摆手:“那里是什么佳人,不过是些庸脂俗粉。咦”他故作惊奇的问道:“自成他们还没回来么?”
张一川懒洋洋的回答:“都走啦。说是还有什么紧急军务。哼,都把自己当个人物啦,装腔作势的。”
吴自居听到“紧急军务”四个字更是吓了一跳,心中暗恃:难道蛟子败露了吗?
他连忙起身,假意一阵大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别是自成又起了性子,背着我去找蛟子算账了吧。不行,我得去蛟子那一趟,劝他出去躲躲。等自成气消了,再让他回来。”
张一川把眼睛一瞪,手一摊:“你也要走?怎么这庆功酒倒像成了散伙酒,没喝几杯,怎么大伙都嚷嚷着要走?”
吴自居哈哈大笑:“老哥,别生气。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今晚,定陪你喝到天亮!”
他快步的走出大门,骑上早已备好的战马。顿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满面的春风顷刻间化为一片寒霜!他威严的对破天星说:“三刻内,叫所有在外面的士兵回营,整装待命!还有,你立刻挑两百精锐骑兵跟我走!”然后不容分说打马飞驰而去,任破天星和几个亲兵紧紧在后面追赶。
几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混入漆黑遥远的夜色中。一个人影这才从阴僻的角落里现身,不顾揉搓早已冻麻的手脚,箭一般的冲进大门,疾步走进景德崇圣殿,直接走到张一川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张一川端着酒杯,醉眼惺忪,早已是半醉半醒,还未把话听完,他身子一歪,从椅子上一下出溜到桌底。崇飞虎和万人敌顿时慌了手脚:“张帅醉了,快抬到偏殿,醒醒酒!妈的,快去拿热水!”
四五个张一川的亲兵七手八脚的把他抬到偏殿的软榻上,崇飞虎、万人敌等几个心腹将领,也都关切的跟了过来。手下人立刻送来一铜盆热水和热手巾,又机灵的把殿门从外面带好。
万人敌等人也仔细看了看四周,这才放心的聚拢在张一川周围,轻声唤道:“大帅、大帅。”
张一川缓缓睁开双眼,霍然站起,一双招子精芒四射,全然不见醉态。一员偏将捧过一只痰盂,张一川用右手食指按住舌根,把腹内的酒水全吐干净,又在铜盆里洗了洗脸,取过手巾擦拭干净,这才带着一种胜利的微笑问身边的万人敌:“人都到齐了么?”
“来齐了。只等您的号令啦。”
“好!”张一川收起笑容,“所有人立刻回营。今天晚上,披挂整齐,全都把招子放亮一点,别放过一点风吹草动!”
崇飞虎一阵的兴奋:“张哥,今晚要打闯营么?”
“错。”张一川摇了摇头。
“难道……难道要帮……闯营?”另一个头领不无惊异的说。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其他头领的猜测,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嗡嗡的低语声。
“错。”张一川回答得非常干脆。他见众人个个一头雾水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道:“叫你们今晚都把招子瞪起来,是想让你们好好看场戏。只不过,都记着我的话:不管看到什么,就是亲娘老子死啦,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动那怕是一根手指头!我不管他是张献忠、李自成还是吴自居,谁能打赢,我就帮谁!都听懂了吗?”
此言一出,偏殿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敢不吱声。过了一会儿,万人敌不顾身旁的人不停的暗示,争辩道:“大帅,咱们和吴营一向砣不离秤,秤不离砣。咱们好些兄弟都和吴营的人交好。万一吴营输了,难道……”他暗暗观察了一下张一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咱们还要在吴营背后捅上一刀?”
张一川似乎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但对万人敌却并不理睬。反而突然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反问道:“你们挨过饿么?”
众人愈发的摸不着头脑。在座的俱是张一川的亲信部将,有几个人更是他举事时的老部下,清一色是饥民出身,没人读过什么书,更不会有家道殷实的富户。大家先是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一片喧哗声。崇飞虎更是呵呵笑着说:“张哥,瞧你问的,咱们大伙哪一个不是穷得买屁股了,才狠了心入伙的。掰开手指头数,不算捐税,从天启二年到崇祯八年有几个好年景,我一只手都快能数好几遍啦。您还问我们挨没挨过饿。要不是入了伙,哪有这大鱼大肉的日子。老子一天能喝上两顿没掺树皮的稀糊糊就不错啦。”说着他使劲吐了一口口水,自嘲的说:“妈的。没长进的玩意儿,现今一提树皮,舌头还是苦的。”他的一番话立刻引来了众人赞同的笑声。
张一川却不屑一顾的瞥了他一眼,缓缓地说:“你见过什么是赤地千里,寸草不生么?你见过用人骨头煮人肉么?你见过被路人割尽了皮肉,却还喘着气的人鬼一样的眼睛么?”他得意地看着在场每一个目瞪口呆的人:“只有见过这个。你们才会知道什么才是饿。哼,老子那时候不过才是个*岁的娃,饿得连自己的胳膊都想往嘴里塞。那个罪……一辈子都忘不掉,一辈子也不再想受啦。”他摇摇头,话锋一转“就是那样,老子也没吃过一口独食。我可以去偷抢、可以去杀人割肉,可以把一口黑糊糊汤再分成八口。给老娘,给弟弟、妹妹,给伙伴、兄弟!只是有一样,我再大方、再仁义,也不会去分自己的血和肉!”他激动地拍着胸口:“我也要活!”
他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环视着众人:“你们和竖在我扫地王大旗下的两万人当然都是我的好兄弟!没有你们,我就是不知道死在哪的一条贱命。可有了你们,地方大员、一镇的总兵,就连皇帝老子都惧我三分。你们才真是我张一川一点一点养起来的血,长出来的肉!不是能随随便便分给别人的馒头!哪怕是他吴自居!”
(六十三)
与传说里天界虚幻的美好不同,人间最多的是现实的严酷。人间,有奇景、有仙境,也有炼狱和魔窟。
过天蛟大汗淋漓,正貌似苦楚难耐的享受着深入骨髓的幸福。宽大的房间里,正上演着一幕浓艳、低俗、卑劣的春宫图。
彻底抛弃羁绊的欲望往往能够带来最痴迷的快乐,但这种快乐却从不计较正在无情的吞噬着多少人的痛苦。
门外,过天蛟的一个亲兵正焦急的来回跺着脚,几次握起拳头想要敲打房门,却又慢慢的松开、缩回。
他身旁的另一个人实在看不过去了,上前一把推开他,用力地拍打着房门,口中还不住的大喊着:“蛟爷!蛟爷!”
房内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却又倏尔即复。
那人还是不停的拍打着房门,不断的呼喊。
终于,屋内传来了过天蛟不耐烦的呼喝声:“那个兔崽子,活得不耐烦啦。趁老子没发火,快给我滚!”吓得一旁的亲兵一退到小院外。
那人将过天蛟的警告置若罔闻,径自敲个不停。却听屋内女人惊悚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的响起。两扇雕门毫无征兆的瞬间被拉开,过天蛟赤条条的从门后闪出。来人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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