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又赢了。”路明非睁开眼睛望着夏弥，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火车南站和六旗游乐园的事情，都是你做的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为了那份资料才摧毁了火车南站。而在六旗游乐园，你想把我们全都杀掉吧。”
“猜对了也没有奖励哦。“夏弥轻声说。
“但是你后来却救了楚师兄，原因是什么呢？”
“我只是对他非常感兴趣而已，他身上带着奥丁的烙印，他是奥丁选中的人。”
路明非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凝望着夏弥，表情漠然。
“路师兄你一定不知道，我其实注意你们俩很久了。”夏弥轻声说，“那张你们俩撑着一把伞的照片，就是我拍的啊，我还把它发到了仕兰中学的贴吧上。”
“你试过在人群里默默地观察一个人么？看他在篮球场上一个人投篮，看他站在窗前连续几个小时看下雨，看他一个人放学一个人打扫卫生一个人在琴房里练琴。你从他的生活里找不到任何八卦任何亮点，真是无聊透顶。你会想我靠！我要是他可不得郁闷死了？能不那么孤独么？这家伙装什么酷嘛，开心傻笑一下会死啊？”夏弥顿了顿，“遇到你之前，楚子航就是这样一个无聊又孤独的人啊。”
“但是你被这个孤独的人打动了，不是吗？你喜欢上了楚子航。”路明非转移了话题。
他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楚子航也在场一样，冷静又淡漠地说，“因为你也一样孤独，孤独的人总是能够理解一样孤独的人。尽管你是耶梦加得，但是你的内心有一部分是属于夏弥的。”
“路师兄你要给我留点面子啊，暗恋被你彻底戳穿我可是很难堪的，但是我没机会再暗恋啦。”夏弥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再见了，路师兄，再见啦，我曾经的暗恋对象。”
楚子航刚才并没有加入这场有关于他的谈话，他觉得夏弥在临死之前也许更愿意和路明非聊天，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一向和路明非比较合得来。
但是他此刻轻声对夏弥说：“再见。”
夏弥的眼睛合上了。
年轻而美丽的少女倒在了废墟里，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胸口缓缓流出，她的周围是燃烧的火光和无尽的黑暗。
这一幕，无比神圣又无比悲哀。
路明非站起身，他把衣服脱下来盖在了夏弥身上，然后他把楚子航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们俩在四周转了一圈，路明非把七宗罪重新收进了黑箱，而楚子航把村雨和弦清放进了他的网球包里。即使他们刚刚杀死了大地与山之王，这两个人依旧是从容不迫井井有条的。
“走吧。”楚子航轻声说，但是路明非没有动，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
楚子航也听到了那种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一条蛇在缓缓爬行。
一条黑色的东西在缓缓地游动，粗细跟水桶差不多，能看见的部分就有七八米之长。那好像真是一条巨蟒，它游到了夏弥身边，一圈圈地缠绕在她素白的身体上。
黑蛇卷起夏弥的尸体，猛地弹向月台的方向，月台上狂风四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张开了翅膀，那根本不是什么黑蟒，那是龙王芬里厄的舌头！长舌把夏弥卷进龙嘴里，闸门般的利齿合拢了！
芬里厄根本没死，他一直在静静潜伏，他在等待机会去宣泄刻骨的仇恨。
现在暴虐的杀心控制了他的精神，血脉熊熊燃烧！
“龙骨十字！”路明非瞪大了眼睛，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虽然夏弥的遗体看起来是人类女孩的模样，但里面都是龙类骨骼和血液。那是一具封藏了龙王之力的“龙骨十字”。
龙王仰天狂啸，啸声里满是悲哀与愤怒！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无数骨鸟从天空落下，惊恐地四处纷飞，而后纷纷化为碎片，它们根本不能承受龙吟的冲击！
龙王现在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力量，他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他吞噬了他的妹妹，王座上的双生子终于融为一体，龙王从束缚中获得了自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
可敬可怖的领域正在张开。那就是夏弥刚才使用的言灵，但是威力和范围都更甚，靠近领域的骨鸟们还来不及躲避，就化为了灿烂的金色火焰，光雨一样纷纷坠落。
芬里厄的双翼鼓动着狂风，他重达数十吨的身躯缓缓浮空，他飞起来了！
一只镰鼬女皇惊恐地飞窜到他们这边，但是它根本没来得及逃出领域，就化作了一团漆黑的灰烬！镰鼬们汇聚成群，争先恐后地飞向隧道，不少骨鸟撞在了石壁上，化成粉末，但是它们依旧在疯狂地逃亡，那是因为这些镰鼬感到了致命的危险。
龙王在舞蹈，这只巨大的生物旋转腾舞，燃烧的煤渣随着他的飞腾旋转着升空，舞蹈极美，宏大庄严。
“言灵·湿婆业舞。”路明非轻声说。
这是一种灭世级的言灵，一旦释放就绝不能停止，就连释放者龙王本身也不能。由于这种灭世级的言灵需要很长时间来完成，所以龙王提前构筑了类似结界的领域，任何闯入领域的人都会像那些镰鼬一样化为灰烬。
这个言灵曾经在须臾之间摧毁了古印度的一座城市，如果让芬里厄成功施放湿婆业舞，那将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
路明非和楚子航静静凝视着舞蹈的巨龙，这是一场无法停止的复仇，这是芬里厄对他们所有人的复仇。
路明非抿紧了嘴唇，因为他的疏忽，导致了这场灾难的发生。而他们甚至连对外报告都做不到。
他一直以来极少碰到挫折，这次失误真是对他极大的嘲讽。
这时路明非的手机忽然响了，女声温柔而细腻的吟唱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那是宇多田光的beautiful world。
从进入地铁隧道开始，路明非和楚子航的手机就已经停机了，在这个紧要关头，路明非居然接到了本不可能打进来的电话！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四个字，“巫女师姐”。
“喂，师姐。”路明非的声音无比镇定。
“我跟恺撒在西单婚庆大厦这边，这边出大乱子了，局势随时会失控！到处都是镰鼬，整个大厦都被封锁了！你的小女朋友原本跟我在一起，现在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安白露。
路明非握紧了手机，他说：“别管安白露了，师姐你注意安全，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好，那就以后再说！”诺诺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路明非看了看信号，居然是满格的。他试着给安白露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安白露的电话一直关机。
“你回去吧，由我来对付它。”楚子航忽然说，“你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安白露是个好女孩，别和她闹别扭了。”
“然后由你替我扛下这一切？就像上次一样？”路明非直视着楚子航，琥珀色眼睛寒冷如冰，“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从来不需要。”
“你一直找死我不拦着你，但是我不会逃避责任也绝不逃跑。”路明非一字一句说的分外清晰。
第 56 章
整栋大楼明显地晃动着，这晃动传到顶楼已经让椅子在地面滑动了。酒德麻衣努力握住咖啡杯不让它洒出来，面前的监视屏上一片雪花点。
“该死的，情况现在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薯片妞脸色惨白，“计划呢，预备计划呢？”
“现在还谈什么计划啊！从一开始事情就失控了！”酒德麻衣有些歇斯底里，“路明非不是一个杀胚吗，他怎么会因为一时心软干出这样的傻事，他应该把耶梦加得的遗体彻底销毁啊！”
“现在计较这个有什么用？最后的监控画面是什么？”薯片妞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但她马上又被震动掀回了沙发里。
“湿婆业舞，龙王芬里厄在释放湿婆业舞！”
“居然是那种灭世级的言灵！”薯片妞再次惊恐地窜了起来，“立刻撤离！楼顶有直升机，我们有起飞许可！”
“再等等！”酒德麻衣咬着牙。
“等什么？你记得言灵学的课程把？湿婆业舞和烛龙、莱菌一样，是‘不可撤’的，这是个一旦发动，连释放者都被卷进去的言灵。它的释放是忘我的，不能终止，甚至毁掉释放者！即使龙王自己也不能停下了！〃
“等老板的命令，一定会来！他从未缺席最重要的场合！”
她的话音未落，一封新的邮件进入了收件箱，“请安心地欣赏吧女士们，这是终章之前的谐虐曲。”
“那我们就等着吧。”薯片妞重新坐回了沙发上，“等着看路明非拯救世界，我们差点忘了，路明非的言灵·法则，是怎样一种逆天言灵。”
酒德麻衣点了点头，既然路明非能够用言灵·法则创造出言灵·时零的领域从而杀掉了耶梦加得，那么他也许也能撤销这场绝不可能停止的舞蹈。
“但是我还真有点担心路明非啊。”薯片妞说，“第二次使用言灵·法则之后，他有点撑不住了吧？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估计比楚子航还要糟糕，他是在强撑着和耶梦加得告别吧？”
“他就是这样死也不肯示弱的人啊。”酒德麻衣叹了口气，“救世主是要以牺牲自己为代价拯救全世界吗？老板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个杀胚，也许真的会死吧？”
薯片妞没有理会酒德麻衣的感慨，她用力拍了拍显示屏：“快看快看，信号恢复了！”
“那两个杀胚究竟想干什么？！”酒德麻衣瞪大了眼睛。
龙夭矫于空，长尾长颈和双翼呈现出完美的圆。这是一场带来死亡与毁灭的舞蹈，但这种场面真是美丽啊，美丽到无可附加。
龙王的周围悬浮着炽红热的铁渣，还有撕毁一切的电弧和风暴，如果不消除这个领域，就不能阻止这场浩劫。但就算他们能消除这个领域，也不一定能够阻止灭世言灵湿婆业舞。
“现在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赌一赌了。”路明非忽然笑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对自己有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