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两个回合不到,就被打得没了主权也没了人权,只乱舞着拳头哭道:“你凭嘛?你凭嘛要抢我的?明明是我先在看那个台!你凭哪一点抢我的?!”
陈母赶过来喝道:“你又发哪门子的疯?刚才看书看得好好的,你妹妹没多你一点事,你来捣什么乱?两个人看个电视还要打架,都莫看了!”说着啪的把电视关了。
陈晨生拍手笑道:“好!都不看!都不看!”
陈琳气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凭嘛不让我看?我偏要看!”说着就要去开电视。
陈晨生挡在她面前:“就是不准看!就是不准看!要不看就都不看!”
两人又扭打了起来,厨房里的锅里油冒烟了,陈母索性道:“打吧打吧!你们两个打靶鬼打死一个少一个!”
“打!打得好!”这时,从门口响了几声炸雷,陈晨生没回头,就收了手,陈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恨恨得打开电视机。
陈父笑道:“怎么我一来就不打了?打啊!接着打啊!”
陈晨生抽身就要回去。
陈父将脸一板:“上哪去?你除了欺负你妹妹还会点嘛?恩?”
陈晨生脚步缓了缓,又要往前走。
陈父喝道:“你还敢翻天?上次考试怎么样?怎么没见你把成绩拿回来?”
陈晨生木然得站住:“没发成绩单,你叫我拿嘛回来?”
陈父一个箭步上去,抬手就要赏脸了:“怎么和大人说话的?你有大有细没有?安?你出去这样说话,看看是什么下场!”顿了顿,缓了口气道:“我整天在厂里拼死拼活的,就指望回来有个清静点的环境,你就是总要惹事!我不要问都晓得是你先多的事,对不对?”
陈母在一旁插道:“一个个回来就看电视!人家的小鬼怎么那么懂事?回来就去学习?你们去看看对门的钟涛!人家多用功!”
陈父却不买陈母帮腔的帐:“我教训崽女用得着你插言?”喝退陈母,又将陈晨生望了半晌:“以后注意点!莫总是惹我们生气,也不小了!尤其是你陈晨生,已经满十六了!啊?”
陈母退到厨房,端上了饭菜——炒苦瓜、蛋花、丝瓜,陈妹帮闲着摆好桌椅,备齐碗筷,陈晨生脸色有些难看,坐下后就只顾埋头苦干。
陈母道:“一个个板着脸干什么?嫌菜差了?我们象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哪有这些?能吃饱就是万幸了!那时吃的是嘛?草根树皮!而你们还不知足……”
“胡月娥……”陈父此时却若有所思:“……今天,我听到些风声,王季东……”这王季东就是陈父所在的一厂的副厂长,在陈晨生九岁以前,和陈家一直是邻居,当时还只是一个科长,后来当了车间主任,就搬到镇西的“高官楼”去了,现在已官至副厂长。王季东和妻子张文洁两夫妻人好,心地善良,没有官架子,人也和气,加上独生女儿王琴和陈晨生一直是同年级同学,所以两家关系非常和睦。
陈母一惊:“嘛事?”
瞅这空,陈琳端着饭碗又坐到电视机前去了。
“具体情况也不了解,据说是经济问题——当然,现在的经济问题都是关系问题,只要关系问题搞好了,就不存在经济问题。”
“莫在细伢子面前说这些!”
“这有么子?他们也不小了,早一点接触社会也好!”陈父又道:“据说现在只是在查他——搞没搞钱还不晓得。”
“王季东不象那种人啊!那你还不去问问?几个老熟人!”
“妇人之见!你硬是不省事!事情都还没公布你就去问人家,不是去打人家的耳巴子?再说你个平民老百姓,轮得上你答言(注:答言就是帮忙、插手的意思)?”
陈母嘀咕道:“有道理好生说嘛,霸这么大蛮干么子?(注:霸蛮——蛮横,费劲,下蛮力的意思)”
陈晨生匆匆把饭扒拉完,将碗一甩,就要出去。
陈父道:“怎么就吃这么点?”
“饱了!”
陈父道:“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只吃这么点?等你长大了怨我没给你吃的!”
陈母悠悠道:“还不是嫌我的菜做得不好。”
陈晨生也不吱声,打开房门就走,出了门就脚下生出风来,飞出几米开外,才听见陈母还在后面大声道:“出去了不要和人家打架!看到人家打不要答言!不要下河下塘洗澡!”
这时,是家属区最热闹的时候,五花八门的小贩四处游弋着,将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空气每一个角落——有气无力故意拖长声音的是收破烂的:“废铜……废铁……酒瓶子……啊……废纸……报纸……硬壳子……啊……”底气中厚的是卖酒糟的:“卖甜酒喔!卖酒糟喔!”仿佛谁家的妹子听了他的叫喊就会跟他私奔;简单急促伴随着叮叮金属声的是卖叮当糖的(注:叮当糖,是当地一种手工制作的麦芽糖,因为卖糖人在卖糖时,常用铁制的切糖工具敲得叮当作响,因此被称作叮当糖,为了生意,卖糖人还允许细伢子们拿废铜、废铁、马钉来换):“叮当糖!叮!来吃叮当糖!”;卖糖葫芦的喊的是:“辣的,甜的,有酸的,香蕉的,橘子的,有菠萝蜜的……各有各味的……”;卖金灿灿黄油油面包的、卖卤豆腐的(注:一种当地小吃,先将卤好的豆腐放在开水中烫软,然后蘸上自制的辣酱就可以吃)……
各有各的喊法,各有各的活法。
楼下的空地上,坐了许多人,帆布椅、藤椅、板凳,都搬了出来,大家边摇蒲扇,边扯闲话。
陈晨生下了楼,迎面遇到几个儿时的玩伴——烂泥巴、蚊子,打了声招呼就过去,经过对门的家属楼,便到篮球场旁边了——球场边的梯坎上也有许多人在三五成群得闲话;几个八九岁大的伢子还借着微弱的路灯在玩球,吵得震天架响,篮球场旁的工人俱乐部最是热闹,里面打牌的、下棋的围的是满满当当,还有刚兴起的桌球,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晨生在球场边站了会,又到俱乐部里转了圈,过了球场,左边隔着围墙是一厂,只见硕大的锅炉、转炉敞开肚皮,浑身冒着蒸汽,右边围墙上刷着斗大的标语:“真抓实干,以优异的成绩给建矿108周年献礼”;过去是个露天电影院,小时侯,陈晨生爬上自己的楼顶就可以看到“无声电影”,可前年被推倒建成了个溜冰场,此时溜冰场霓虹轻闪,柔歌柔放,里面却不时传来溜冰的人们的惊叫声,和悠扬的歌声——
……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一片片梯田一层层绿,一阵阵歌声随风转,哎……谁不说咱家乡好,一阵阵歌声随风转;弯弯的河水流不完,高高的松柏万年松,解放军是咱的亲骨肉,鱼水难分一家人,哎……谁不说咱解放军好,鱼水难分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千年万年长……
沿电影院的围墙走五十米,出了家属区,是条横贯东西的大马路,没名字,依着地势有许多起伏,路面也不是很平整。天际还有一抹残红,此时下班的高峰期也过了,路上的行人都有些慢斯条理,料想不是散步的,便是去唱歌跳舞消闲的,陈晨生无事,信马由僵往西边去,过了电影院大门不远,便是子弟一校——一条10米长的巷子尽头便是它的校门,附近全是做学生生意的门面;子弟一校对门是农业银行,以前是两栋平房,被一圈围墙围起来,现在已经是五层高的气派楼房了,二楼的楼面上有一行大字:“与农行携手,助企业辉煌”;一个赶鸭人正赶着一群鸭子穿过马路;旁边有口水塘,池塘里还有几个影子在扑腾,远处传来了呼唤他们回家的声音:“满崽诶——吃饭达——罗呵——快回来哦——啊——”
过了池塘,就是新华书店、建安公司、供销社等,再往前,就是镇西了——镇西变化得真快,短短几年时间,房子象春笋一样冒了出来,先前外墙铺着瓷砖的房子还是稀罕,现在带小花园的洋楼都有好几栋了,其他的单元房也是整齐伐一、气派不凡。
大道的尽头是一个丁字路口,往北是去宜宁县,往南是湘江,陈晨生顺腿往南去了——王季东家就住在这路边,陈晨生忍不住往楼上看了一眼——
只见五楼的王家虽然灯火通明,却又隐入千家万户之中,似乎与天际的星星连作了一片……
“不许动!缴枪不杀!”突然,身后传来清脆的女声,媚而不威,陈晨生老实举起手来:“要财,还是要色?”
回头一看,果然是王琴——王季东的女儿——上身穿件红白相间的花格子衬衣,下身穿着条兰色牛仔短裤,脚下还笈了双拖鞋,将“枪”收了回去,从另一只手上的精装塑料包里,掏了颗梅子出来塞在嘴里:“算了!你两样都缺!”
陈道:“你还在外面闲逛?不是说你爸……”
王一惊:“我爸?我爸怎么了?”
陈:“啊……啊……不是说你爸管你挺严吗?”
王怒道:“要你管!”
陈晨生尴尬得笑了笑:“你呢,东土大唐来?”
王琴一愣,咯咯笑起来:“死相!”说着突然沉下脸去,拧着陈晨生的袖口道:“对了,今下午欺负晓冰的人里面,有没有你?有没有?有没有?”
王琴这排子弹扫射来,直打了陈晨生一个措手不及:“我?我?哈哈!开玩笑!怎么会有我呢?!”
王琴满心狐疑得看了看陈晨生:“要不是看你不怎么象,哼哼!”
“怎么?那要怎么样?”
“哼,到时你就晓得,我们妹子不是好欺负的!”说着,侧嘴过来:“喂,告诉你一个秘密!”
陈晨生退了一步:“嘛?”
王琴拉过陈晨生的衣袖来,还单腿着地跳了一跳,神秘得道:“职工医院那边来了个戏班子,在演脱衣舞!”
“怎么?”陈晨生深吸了口气,吞了口口水:“我们一起去——看看?”
“太对了!”王琴兴奋得道:“我开始就想进去了!可我一个人又不敢!走吧,我请客!”
陈晨生的脸有些发烫:“这不好吧?要是让你爸晓得了,还以为是我要带坏你呢!”
“不会的不会的!我爸就嫌我太老实了,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