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每一次醒来,就是结束。
许多人,想活都那么的难,而他,想死去死不掉。
从那不正常的事情之后,一向爱自言自语的霍青风便没再说过一句话,反抗得遍体鳞伤,他也没再说过一句话。
慢慢的,他又开始不想死了,每回绝望的时候,他脑海里总会想起家人来,想起前一世疼他爱他,总是把他当宝一样供着的父母,想着被他们厌恶地抛弃;想起这躯体那已废了的父亲,以及为他操碎了心的母亲,还有那最疼爱还未完全懂事的弟弟……想起很多很多,每一件,每一条,都是他活下去的理由,天大的理由。
渐渐的霍青风明白,若想要离开,只能等那怪物的发^情期过去,一忍一月有余,果真,那怪物扑倒他的频率逐渐减少,这仿佛又给了他新的希望,就好像在绝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缕渺茫的光线一般,他盼着。
今日,那怪物并没有将他扑倒,只是甩了长尾将他卷上背便飞跃了出去。霍青风以为怪物又要将他带去那汤泉处泡身,却不想,去的是反方向。
他一脸疑惑,双手抓着那长硬的灰毛,整个身体都趴在上头,望了一眼下方,这高度使他晕眩不已。“……?”如果,这么摔下去,会死吗?
若死了,他的魂魄又会飘到何方?
这可怕的念头被风带着飘走了,怪物却扭了一下脖子,仿佛是在回头回应霍青风一般,一个转身,庞大的身躯如箭直下,这速度似要直撞到地上去似的,吓得霍青风抓着那灰毛的手不自觉地紧了几分,嘴里张了几下却没发出声响。
在将要触及地面的那一刹那,方向一猛然改变,贴着地面而飞行,滑过的地方荒草均被摆得压出了一道歪痕。
方才提心吊胆,这会儿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上了,然后平行又飞起时,霍青风觉得自己再下一刻必定是要心停止而亡的。这也……太刺激了,这畜生倒底是要做何?莫不是闲得慌了要吓唬吓唬他?
念头一转,觉得自己这念头有些无聊,便收住了,但所有行为,必有缘由的吧,这会儿……难道自己要观赏这怪物的翱翔本事?这想法愈发的不靠谱,他却这么认为了。
像是在回应他似的,那怪物再次转了首,只瞥他一眼,又一阵风似地在林间与野处滑翔,偶尔几个高难动作,吓得霍青负脸色都变了,可又觉得刺激,最后居然笑了,笑里带着失态的偶尔一声尖叫,这是他摔下崖之后,头一回笑,也是头一回发出这种带着情绪的声音。
之后,怪物在一片紫色的野花片中停落于地,霍青风这几天不再只是一丝不那挂了,身上已经穿回了记忆中那套属于他的衣,虽然破烂,但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很干净。
这几天,这怪物也没再对他发^情强做那档子的事,眼里的红色渐渐地淡去,却不再是原来的淡橙色,而成了金色的,在夜里像极了夜明珠,亮得很。
将霍青风放于那一片盛开着花朵紫色里,便扬了翅,飞走了。
抬首望着那越飞越远的影子,霍青风有种错觉,觉得那怪物的毛色不再那么灰糟糟的,还染上了光亮柔软;还有那庞大的躯体也像是缩小了一圈似的,却仍那般威武不减可怕。
这一片紫色的花只长到他的膝盖处,掩盖了他那不怎么白的布靴,衣袂被夏风调皮地滋扰着,飘飘荡荡的,看上去很有仙气,却很孤寂。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居然没有升起一丝逃跑的念头。或许是先前屡试屡败,又或许是他真的清楚仅凭自己那点凡人的力量是根本逃不走,所以打心底就放弃了逃跑。
就地而坐,紫花的叶很柔软,他坐下来就像坐在毯子上,身后那羞人的地方,之前一个多月中,几乎是不能坐的,只能趴着。这几天的恢复,却像是个没事的人一般,坐得毫无顾忌。
“啧!难道我天生是受虐狂不成?”自嘲地念了一句,霍青风笑得有些讽刺。随手拔了一根草,草头上开了一朵紫色的小花,并不是很漂亮,但一片都是紫色时,又那般叫人惊艳不已。
也不管有没有毒,咬着草梗,坐了一会儿烦了,直接就往后一倒,躺了下去。
为了自杀,为了那可怕而违德的事,他没有一天是宽心过。所以这会儿重新眺望那一片净得一尘不染的蓝空,脑里的一切不痛快,都像要被洗涤了一样,渐渐的,消失,干净。
忽然一日,爱他的亲人都不再是自己的亲人;又忽然一天莫名穿了死过一回,被一头怪物所救:再又莫名地被怪物侵犯……多么刺激的人生。
再净美的天,看久了,还是会有些刺眼,将眼闭上,这样就会遗忘一切痛苦和不愿去想的事情,不再有忧伤,沿着回忆的旧时光,会不再那么难面对。
他睡着了,所以当那怪物何时重返也没感觉,只到他一觉再次醒来,蓝空染了一片彩色,暮色的天空一向还是那么的绚烂美丽。身边那怪物依然趴着,从不吭声,就像哑巴一样,不咆哮,不吠不鸣,一直很安静。
霍青很想问:怪物兄,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呢?
可是,他没再问,大约是觉得,问了也白问。可他却没想到,第二天醒来,总是守在他身旁的那怪物却了无踪影,他甚至还安静地等了一天一夜,那怪物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无声息十分的彻底。
后来,想了又想。
是觉得那怪物发^情期已过,在不伤他情况下便悄然离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心中那一股不清楚的情绪涌了上来,很快被他压了下去,心想那怪物虽囚禁又□□了自己二月,但毕竟自己的性命是那怪物所救,他心中并无多少怨恨。
回头望了一眼那待了两个多月的凹洞,既熟悉又陌生。
收回视线,“再见了。”再也不见。
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救了我……救了这具身体,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陪伴,尽管从来没有给过回应,却留了一段是好,也是不好的回忆。
怪物兄。
第6章 归路遥遥
花了两日的时间,霍青风是凭着记忆辨别方向走出那片渺无人烟的野山林的,又饥又饿的他,有些后悔了,早知就应该把那怪物放在一边,分明是留给他的那一堆新鲜水果带上路,此时后悔已晚。
身上的财物早就在他……不是,是原来霍麒坠崖后就不见了,包袱也没有了。凭他的记忆,要走回去至少还有好多天的路程,光这两天他就万分的怀念高科技的时代了,而且他现在穿的布靴很硌脚,他怀念为数不多的那双宝贝登山鞋。
“唉……我果然是上辈子……不对,是上上辈子坏事做多了。”不然怎么前世那么悲惨,这重生还魂了都还是这么悲惨呢?
兀自怜了一番,终于走上了大道,他不清楚那是不是所谓的官道,反正仍是人迹罕见,走了大半日,也没个路人经过,所谓的八百里加急更是没个影儿。口干舌燥又饥肠辘辘,两眼都白天放星光了,想着快不行时,远远看到路边有个不大的房子,挂了块又大又旧的幡,写着‘茶’一字。他想了想,发现这具身体的记忆对这一带并不熟,所以印象中并没有过这歇脚的小铺子。
像见到了生命稻草一般,霍青风提了力气大步往前走去,也顾不得铺前的桌凳有无坐了路过停歇的过客,他往矮柜台一站,身上那拼了命的气势瞬间全无了。
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里头那飘着淡淡食物香味的地方。
店铺里的老板是个五十多的瘦男子,有轻微的驼背,这才一转身就看到眼前一身影,微微吓了一跳,看清是个年轻的公子,还是个顶好看的俏公子,怔了一下方问:“这位客倌是喝茶还是吃东西?咱这有烙饼有炸饼。”
嗯,这种山野地方,连碗面都没有。
“我……”霍青风一听到有喝的,还有吃的,一双眼就发了绿光,好容易才咽下一口水,只是,好容易才忍住,又一脸的尴尬和不知所措,最后还是有些涨红脸,扭捏了半响才开了声:“我想喝茶也想填饱肚子。”没等那老板说话,他有些可怜地又补了一句,“可是,我身上没有银子,请问……可否给我一碗清水?”
至少,先水可以解渴,这正时炎夏,可不是又热又渴的。
那老板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眼就瞧出了眼前这年轻公子的为难,不过,听到这么诚实的一句,老板还是有些动容的,微驼的腰又腰了下去,一手就提起了个尖嘴水壶,“清水都是从山上接下来的,公子您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喝了估计是没法赶路了,来喝碗茶吧,反正只是些粗茶,不打紧。”边说,边把碗放桌面,往里倒满了青黄色的茶,看色泽,的确不是什么好茶。
但霍青风也管不了那么多礼数,双手端起碗就如牛饮水,大口大口地灌了一大瓦碗。那老板看得眯了眼笑,又给他加满第二碗,才提着那尖嘴壶回矮柜前放好。
第一碗已经解了渴,也多少解了内心的心浮气燥,霍青风这才抬脚跨过长板凳坐了下来,走了两天的山路,脚都磨破了,出汗渗到的伤口处,火辣辣地疼着。这还不是最难挨的,他平时很少户外,根本就不知哪种野草或是野果可以吃,饥饿远远比一切都不好受。
摸着在抗议咕噜噜叫着的肚子,抬眼看了一下,铺前的空地上摆了三四张晒得泛白的桌凳,边上一桌坐了四个人,看起来是一伙赶路的;另一边坐了一人,是个……公子哥。那人是侧对着他的,所以看得不是很清,只是那一身火红十分的招摇。
看着那人,霍青风觉得自己更热了。
收回视线,霍青风对着铺店里头的老板请教,“请问店家,这里离陵安城还有多运?”希望不要太远,他担心自己还没到,就先饿死荒野了。
老板抬了头,朝满脸诚恳的霍青风看了两眼,最后才回道:“如果是快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