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上海女人的温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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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上海女人的温哥华-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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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温哥华和上海一样雨多。
  我在国内是最怕住医院的,每每闻到病房的浑浊气味就想呕,一躺到医院的病床上根根头发都发痒。但是当我第一次躺在加拿大的担架上,感觉到被单上还留有烘干的余热和清香,我就放心了。到了医院,我被安排在临时观察室,医生、护士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验血验尿量血压听心脏,一阵检查之后,一个胖胖的护士来跟我说,好好睡一觉。怕我听不懂英文,就做了个睡觉的动作。走到门口回过头微笑着丢下一句“GOOD LUCK!”(好运)。
  在来苏水的消毒味道和被单的温暖清香中,我美美地睡了一大觉。醒来时他和他的朋友正在床边看着我。我问,今天的救护车和住院费需要多少钱啊?因为医疗卡申请之后也要三个月才生效呢。他说都办妥了,现在无需交纳一分钱,只是留下他的家庭医生的电话号码和他自己的社会保险号码(俗称工卡)就可以了。
  我不由想到乡下和都市的问题。加拿大人无论住在乡村还是都市,都享受同等的医疗保险制度,都有自己的家庭医生。在一些小岛上当地医院解决不了的危急病人,马上会有直升机送他们到大医院。而国内的城乡最大区别之一就是在医疗上。乡下求医问药的困难令城里人对住到乡下充满恐惧。比如我母亲喜欢乡村的恬淡宁静,一直想退休后回到无锡乡下老家去享受前门竹林葱郁、后门小桥流水的田园生活,可是一想到看病难就打消了念头。
  和加拿大的医疗城乡无分界一样,温哥华这座加国西海岸大都市,城乡之间也没有明显藩篱。车子一路行驶,看不到上海那样一个挨一个的商店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橱窗,自然也就见不到熙熙攘攘的人流。道路两边是一栋栋独立的房屋,屋前是草地或者花园,油漆成各种颜色的木屋门口吊着花草,令我想起童年搭的积木。住到积木那样的房子里是我从小的梦想,但我想把积木房子搭在繁华的都市里。
  夏季多雨的温哥华,空气里散发着花香和绿草的清气。不知道哪里是城市,哪里是乡村。像我坐在家里吃早饭,就看到后院小松鼠跳到松树枝头朝我张望。坐在门前喝咖啡,小鸟居然跳到杯口上啜一口,然后飞走又飞来。
  其实,在加拿大早期历史上只有印第安人和爱斯基摩人,“加拿大”这个名字就是来自印第安语的“根拿大”(KANATA),意思是许多小茅屋的乡村。加拿大立国至今也不过129年,那茅屋和炊烟的气息依然一阵阵地漫到城市里来。即使是温哥华市中心,虽然高楼林立,商店的橱窗像时尚杂志一样一页页招摇着吸引人们的眼球,但是散步在街头上依然可以看见周围山顶终年不化的积雪,或者酒吧的摇滚就在海滩边上。有一回本想去市中心海边的酒吧,结果先到海滩吹吹风,看到人家在拾海带、海藻,也忍不住脱了鞋子赤脚踏进沙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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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到温哥华的气味(4)
这到底是都市的还是乡村的生活呢?
  奇怪的是小土豆在肚皮里的时候,我只要一到英格兰海湾(ENG…LISH BAY)让那海风吹拂着,妊娠的不适就立刻消失,就开始有食欲。也就想到现在都市里的人有孕没孕的,胃口都比较疲软,不像乡下人吃饭那么香。除了很多别的原因,我想气味也是重要的原因。温哥华比起上海,氧气一定是要充分得多。这里的空气质量也是它连年被联合国评为“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城市”的指标之一。
  但是国内许多腰缠万贯的富翁来到这里就大失所望了,温哥华这个弥漫着乡村原野气息的地方,与他们原本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想像大相径庭。我听到很多人抱怨温哥华,说它不过是个大村庄,根本算不得都市。市中心繁华区也就巴掌大,不过就像上海静安寺那么点儿地方。
  温哥华的自然里面确实没有通常都市所拥有的那样复杂的人文历史。我曾经跟一位来自上海,并且有欧洲城市游历经验的朋友说,别看加拿大是一个发达国家,但是却比中国更接近远古。她一听就摇头,因为在她概念里“远古”同“原始”“落后”是同义词,至少是近义词,不久她去了加拿大的落基山脉,站在千年冰川面前,她感觉到了我之前说的“远古”。她从那“远古”的地方发来邮件说,这是真正的大自然,这风景里没有血与火厮杀的历史,没有恐怖的宫廷之变,没有人与人之间的恩恩怨怨的纠缠不清。站在这里好像站在冰川形成的远古年代,心灵从来没有的超然纯净。
  是呀,那远古冰川和现在之间漫长的时间里,因为没有人类的纠葛,那其中只有一片大自然的苍茫,于是今天就重合在远古的那个点上。这是一种多么奇妙的大美啊!人心的功名利禄、蝇营狗苟、争斗倾轧,在这远古的壮观、纯净面前显得多么可笑,多么龌龊,多么卑微啊。
  然而回到现实里,我们大部分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卑微的,我们总是言不由衷的。比如说我们喜欢宁静,可是真的静下来,我们又忐忑了。我们其实是习惯了在人与人之间折腾,我们在那蝇营狗苟中获得满足,在五味杂陈中感到实在,在特别纯净的气味里会感到惶恐。一个五岁的女孩子刚刚来温哥华两个星期,给继续在国内大都市里为所谓事业奋斗的父亲写E…MAIL说,她特别喜欢温哥华。天真的孩子在“喜欢”两字前加了一长串“特别”。孩子的感受和父亲天壤之别。那女孩知性的母亲就说,我们大人都习惯了都市里的声色犬马的生活,所以就会觉得在温哥华如同在乡村里一样寂寞和郁闷,但是孩子是接近自然的,所以这个充满乡村自然气息的城市是孩子喜欢的。
  事实上,我刚来温哥华的那段日子,也曾经受不了这里过分清新的空气,这清新得没有异味的环境,竟然令我窒息,好像与尘世隔绝了,觉得自己突然被蒸发了。记得初来时有一个晚上,我拼命地回想上海的气味,那饭店里美酒佳肴混合着的香烟味,那马路上生煎小笼包混合在都市汽油和尘土里的油香味,那黄梅天捂出来的霉味,那夜晚黄浦江畔的腥臭,那拥挤人群里的汗酸……于是我在黑暗中贴近已经熟睡的他,用力地嗅他身上的体味,在他的汗味与体味中感觉一种真实,感觉自己的存在。
  第二天,他带我去了唐人街。我刚从车子里钻出来,就闻到熟悉的咸鱼味、烂菜皮味,好像整个唐人街都是这样的气味。这令我就像一个不会游泳却被丢进大海的人,踩到了浅水区的地面,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和安慰。坐在唐人街一间中餐馆,不用问就可以自己循着气味找到卫生间。我怎么会喜欢有气味的卫生间呢?当然不是,在任何地方都不会。可是,我得承认,有些气味虽然是不喜欢的,却是潜意识里摆脱不了的。我们有时在自己讨厌的气味里却可以找到某种满足和安心。
  之后的一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我的鞋子丢在菲沙河万年冰河带来的沉积物上面,我光着脚丫不知怎么就走到一个巨大的草垛旁坐下。望着薄雾笼罩中无边的田野,满鼻子是干牛粪和麦秸秆的气味,那是纯粹的田野气息,那干牛粪的味道是很厚道的香气。突然听到母亲问:这是哪里?我说是加拿大。梦里不露面的母亲又问:这到底是哪里?我说,温哥华!
  

从上海到温哥华的气味(5)
母亲说是无锡老家,我就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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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多看你一眼(1)
一直不会忘记刚刚来加拿大的时候,有一次坐在先生的驾座旁,突然心里一阵难过,鼻子酸酸的,眼泪立刻就堆满了眼眶。先生起初毫不察觉,还一个劲地给我介绍这个那个的。记得那天他不知怎么突然问我,你的包带好了吗?这一问,我立刻就难受了。
  对了,我出门总是喜欢带包的,不管用得着用不着,习惯。不带包出门,两只手荡来荡去的,像个无业游民。想起以前在国内的时候,包里除了钱包和女人的私性物品,其他一定少不了的就是笔记本、袖珍采访机,有时还有照相机,还必须有说明身份的一张证件。这些玩意儿是一种职业的标志,这职业多少是有那么点儿让大众瞩目和羡慕的,至少在本人开始从事那个职业的时候。包里还有一样少不了的就是手机,手机之前是拷机;不管是什么机,时不时的叫起来,就显得主人的繁忙,显得主人的重要。我还在上海的时候,有一天我先生的一位朋友到我家,看到电脑、打印机、传真机、两部电话机在书房一字排开,一会儿桌上电话响,一会儿包里的手机叫,一会儿传真机“滴”的一声嗡嗡地吐出来几张纸,那朋友好像一下子对我有点刮目相看了。后来跟我先生说你讨的老婆还有点花头呢。上海人说你有“花头”,你在人家眼里就有点价值了,也就要被多看一眼了;反之“没花头”,就等于说你啥也不是,当然也就没人多看你一眼。
  被先生问及带包,心好像被什么戳了一下。那天包是带了的,可是我忽然觉得我带个包是很荒诞的,除了女人的那些玩意再也没别的什么了。钱包也是不需要的,那时我连加币都认不清。所有的购物都是先生陪同和买单,我的钱包只是个虚设。笔记本和采访机更成为历史了,我已经失去了可以采访别人的身份了。我偷眼看看身边握着方向盘的这个男人,现在,除了他叫我“宇秀”,还有谁知道这个名字呢?去公务机构办事需要签字也都是签的拼音字母。至于手机也没必要了。尽管先生说陪我去挑一部我喜欢的手机,可是我打给谁呀?也没人会打给我,要手机干吗?我忽然有一种生命难以承受之轻的痛苦,眼泪顷刻模糊了双眼……
  先生发现问我怎么了,我说迷眼了,揉揉就好了。转身,把眼泪揩去。
  因为我是嫁过来的,他尽量想让我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感觉好些,而且他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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