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在外间桌边等候阿海到来。阿海来这先给他上根洋烟,问这问那打听岛上的事,听他讲唐家苏家这些年的恩恩怨怨。钟老爹平时日子除了摸牌九赌两把打发时光,一人守着祠堂总显寂潦冷清,现在终于来了个阿海,这个外洋来的经见过世面留分头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每天上午来跟自己摆龙门阵,很愿意做自己口中捻熟掌故的忠实听众,这种感觉比赌钱赢两把还爽。钟老爹越聊的多越对阿海感兴趣,看他的长相听他说话的声音总觉得像谁就是想不起来。多问他两句这年轻人城府很深总是避而不答。今儿个钟老爹照例把茶沏好,兴致勃勃地想好了一会儿要五马长枪神侃的话题,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正急得如坐针毡,见儿子和九姑走进来。“怎么了这是?”钟老爹看他们神气不对。九姑把弟弟失踪的事告诉他。“我娘让我到天后宫抽个签问问。”“那就走吧。”钟老爹跟着他俩走出来,向西走了百十步远进了天后宫。钟老爹从墙角的大缸里舀两舀清水,“来洗洗手。”跟着从香案上取过一把香递给九姑,“一根一根分开,这样烧上玛祖娘娘听得清楚。”钟品在一边看着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讲究。九姑把香点着在玛祖娘娘像前拜了拜插到灰缸里。钟老爹拿起装卦签的竹筒让她摇,九姑双手抱住竹筒闭上眼睛,“啪”一支竹签跳了出来,钟老爹拾在手上一看,“怎么样?”九姑问。钟老爹从一堆叠成元宝样的纸板中挑出一张展开,不急不忙眯缝着起眼睛细细读着上头的卦辞,“没有事,是个中吉签。你看啊‘日暮海上云茫茫,待晓海上见署光。休说此去音信断,今朝踏歌返故乡。’小友是天擦黑出的事,可第二天早起就没事了。”九姑舒出一口气露出笑容看一眼钟品,“那就好了,不让人着急了。”天后宫的签灵验无比,岛上人都深信不疑,有难事求了问了都灵验。
三个人来到外面,钟老爹向东一望见阿海坐在祠堂外的竹椅上,“没事了,你们忙活去吧。”但儿子和九姑没有走的意思跟着他走回来。钟老爹边走边回头看看儿子,生怕儿子训他。“钟老大,这一大早起你们一家子是去天后宫烧香了?”“阿海先生,早啊!”钟品冲阿海打招呼。九姑也笑笑,“阿海先生,蒙您吉言!”两天不见,儿子和九姑突然对阿海这么客气,钟老爹译解着哥德巴赫猜想。“你们家小友回来了么?”九姑看看钟品,“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友呀?”“当然知道,那天后半晌我在这后山上望见他跟唐家少爷一起出海了。”九姑和钟品对视一下,反正弟弟没事了,不用管别人知道不知道。“你们家小友是不是那天就没回来?”“对呀。”九姑点头,“阿海先生你知道他的下落吗?”阿海摇摇头,“不过你们放心,我猜他没事,说不定他都回到岛上了。”九姑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说什么?他回到岛上了?”“很有可能。”“不会吧,那他早该回家了。”“他怎么知道你们急呀?”阿海一笑,“他可能一时还不能露面。”“为什么?”“因为有人不让他露面。”“谁,为什么?”“你们不知道啊,第二天一大早县衙那个倪副史就把你小弟和唐公子划走的那条船带回岛上来了,倪副史说头天他们在船上搜出鸦片,划船的人跳海了。”钟品九姑相对看看警觉地都不说话了,“那你说是……”“我也不太清楚。”钟老爹早等得不耐烦了打断他们,“不用担心,反正咱们签也求了,他不是没事吗。阿海,里面喝茶去!”
钟老爹一指堆在墙边的那一堆家什,这几天他一直都好奇是什么玩意,今天心里痒痒的终于忍不住了,“你每天都扛这玩意儿转悠什么呀?”“测风水呀!”“哦?”钟老爹蹑手蹑脚走到跟前用手摸摸,“这玩意儿能行啊?”“比风水先生都灵。”“真的啊?那我问问你,你转了这好几天了瞅着岛上哪块风水最好啊?”阿海翘翘二郎腿端起茶碗喝一口,“祠堂北面那个山坡上。”当头鸣响一声金钹钟老爹脑电图登时狂乱脑电波一圈一圈漫辐射过去。他铁臂阿童木般晃晃脑袋:“哎呀妈呀,啥都别说了!我告你说那块地唐家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就说呀,那个老太爷的高祖哇,当年请风水先生看。看完说啥呢,那旮嗒就是岛上最灵光的一块地宝地呀!本来呢这祠堂说要盖在那,可老太爷告我讲老太爷的高祖说那里地势太高了——,给我讲一通《周易》,说什么龙什么悔,还是往下选点吧,就选在了这儿。我说阿海兄弟,你这玩意咋咕捣啊?”钟品也显出李宝库的神气。“忒简单,”阿海过去把测量仪支起来,“你看就透过这个小镜去望风水。”钟瘸子趴在黄木架前眯缝起一只眼,“看得那么远哪,门外头那棵松树就跟在跟前一样。阿品你来看看!”
第九章 第四十二节 唐家少爷
第四十二节 唐家少爷
唐淇蘥和苏芝兰分手往家走。他意气风发哼着小调,太阳把他的影子投在前面,他欢喜地蹦个高去够一棵高枝。“少爷”,他隐隐听到路边芭蕉树林里有人轻声喊,他回一下头芭蕉叶在动,以为听差了又往前走。“少爷”,后边又传来一声,他回头一看蔡小友探出头来。唐淇蘥快步走过去,“小友,你躲到哪去了?我正急着找你呢!”他见小友一副兮兮惶惶的神情,人瘦了不少,塌下去的眼眶里眼珠瞪地大大的。“少爷到里边说。”小友拽着少爷躲到芭蕉树丛后面。“怎么了?那天是怎么回事?”“县衙的人来家里了么?”“小友你别急慢慢说。”“我差点被他们逮着,他们没到家里来啊?”“没事,没事!小友,我们家和你们家都没事。”小友往树上一靠,周身不住哆嗦起来。“小友,你怎么拉?”“吓死我了,没事就好。少爷你知道那天咱们船上装的是什么?鸦片,那么多箱子全是鸦片!狗日的番鬼,哄我们!”“亏了你没让他们抓住,第二天县衙的人就带着船到我家来查了。想捡我的漏没那么容易!我就随口说那条船是我们家半个月前就丢了的。小友呀,你没事就好,这两天你先不要露面,先回家住。老爷发怒正找你,等过了风声我再去叫你。”少爷从衣襟里掏出三个大洋,“你这次为唐家立功了!”“我不要!少爷咱们不能这样就算了,得找番鬼算帐!”“等着吧,饶不了他们。这个你拿着,你先回家。你们家人一个劲找你呢。”小友接过银洋扭身要走。“路上别让人看到,就在家呆着别出来,见了你姐姐和钟老大也别多说。”少爷又叮嘱他一遍。
唐淇蘥低头往家走。这两天父亲一直揪住那天的事不放,自己总是说正在找小友,搪塞着。现在人回来了,没出什么事。他心里踏实了步子轻松地迈进大门,“等过了这阵就没事了”厅房里菜刚摆上来,老夫人坐在上首,唐世贞和唐氏坐在一边,钟茗正倒着茶,“蘥儿回来了,快吃饭吧!”奶奶招呼他。“我刚去酒馆打听了打听还是没人知道他去哪了。”“行了,快吃饭吧!看你这两天把孩子吓的跟丢了魂一样。”“娘,不是我说,刚把渔船交给他就出这么档子事。”“事出了就出了,老冲孩子发火有什么用。”“这可不是小事,事关到我们家的名声脸面。到底怎么回事我得查清楚。”唐淇蘥低头吃饭。“你爹说的也对,下回注意就行了。”唐氏在一边搭腔。钟茗接过下人端上的菜放到老夫人面前,“竽头炖肉。”“蘥儿,你爱吃这个,多吃点。”老夫人指指盘子。
唐淇蘥在炕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他摸摸枕头边的袋子,里头硬硬的那三十两银子。“还不还他?这次是虚惊一场。算了,他不要就不给他了。”唐家少爷想入非非,“为什么要查鸦片哪?眼瞅着的银子挣不上。他要再来找我,就要二百两。家里这几艘大船现在都闲着……倪副史刚查过,现在跟着马上再运一趟保准没事。”唐淇蘥一睁眼外边天都擦黑了,他这几天担惊受怕睡不好觉,这一觉睡了整一下午。他揉着眼睛坐起来身上软绵绵的。钟茗走进来,“少爷起来了,刚才吃晚饭我看你睡着就没叫你。”“不饿”“喝点茶吧!”“不用”钟茗拿起脸盆架上的毛巾在清水里摆摆递给少爷。唐淇蘥擦着脸,“少爷,你这两天怎么了?”“没什么”“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也好帮你出出主意。”“不管你的事,少操心!”他把手巾扔给钟茗抓起床头那把短剑就往外走。“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呀?”钟茗低着头把手巾慢慢搭到架子上。
唐淇蘥不知自己怎么了老想往兰嫂酒馆跑。上午苏芝兰在海边比划着手势说话的神气老在他脑海里浮现,这几天家里出事但自己却因祸得福出乎意料地跟她一下走的这么近,唐淇蘥从未感到过这么幸福。“今天她就该回家了,她说不回,到底回不回?”他想去看个究竟,苏芝兰住在兰嫂酒馆简直就像一个恋人随时在等候着自己,随时可以去找她。她一回去可就不一样了。
苏芝兰吃了晚饭坐在窗前发呆。天都快黑了,酒馆上了灯,有打鱼回来的人进来喝酒。“说好了今天回去,到现在也没个人来接我。哼!说的好听,早把我忘了。这样更好!住在这还自在。”她觉得有什么事挂心,她觉得自己在想唐淇蘥,她不相信自己站起来往外走。“兰嫂,一会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码头了。”苏芝兰走出门朝东一望,唐淇蘥站在十几步远的路边。她脸一红低下头。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九章 第四十三节 苏芝兰
第四十三节 苏芝兰
喜婆赶吃晚饭的时候来到苏家脸笑的像一颗核桃,苏崧曰亲自迎出来。“恭喜,恭喜!毛掌柜三日期满了。”“婆婆费心,请入席吧!”“毛掌柜不必客气。”喜婆装样子。“应该的,饭都准备好了。”喜婆跟苏崧曰走进厅房,见田地下一张大桌上摆满碟碟碗碗,一眼就看到大碗里的四喜丸子,顿时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