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场上遇到这位战无不胜的骑士的时候,亚瑟显得很惊讶。他挡住贞德的长剑,问道:「我从没想过你这样的小女孩也能走上战场,为什么呢?」
「你以为是什么呢?野心?复仇?这种事情我才不会去做。」贞德发起连续不断的攻击:「我要试试从你手中夺回法/兰/西,让他不再受你的欺侮,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脊梁。」
「那么来试试看吧,小女孩。」亚瑟说道。
弗朗西斯赶到战场时候,远远看见贞德已经冲进了敌阵的中心,他还来不及呼唤,一支长箭就从身后呼啸着擦过他的脸颊,刺入了贞德的肩头。士兵们要将她抬离前线,她毫不犹豫地伸手将箭拔了出来,倒钩的箭头带起一蓬血花,然后她继续冲向前方的敌人,不带一丝踟蹰。
弗朗西斯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他觉得胸口有某处疼极了。
走下战场,弗朗西斯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贞德的身边。推门之前他听见房间里传出被压抑着的哭声。他恍惚了一下,才记起来这位骁勇忠贞的骑士,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会害怕会觉得疼痛会躲起来偷偷哭泣的小女孩。
他停了一会儿,听见里面的哭声渐渐消失,才若无其事地走进去。他假装没看到贞德还在发红的眼圈,低头查看了她的伤口,然后同她聊起天来。
「为什么你不按照那些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们说的做呢?他们的策略还是很信得过的。」
「我不想依靠什么策略。我会用堂堂正正的搏斗,将你拯救出来。」她说这话的时候,周身似乎都被光芒所包围。
她带领着军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也许她真的收到了神的指示也说不定呢,弗朗西斯这样想。
贞德不再考虑自身感受,她像是最忠贞的战士一般,驰骋在沙场上,只为了解救出她的弗朗西斯。她穿着和往常一样的盔甲,像个英俊的骑士。
军队已经开始出发,她跨上马背,将被风吹乱的头发别过耳朵,然后回头笑着说道,「这场战争结束以后,让我来为你加冕吧,法/兰/西。」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盔甲的反光刺痛了一下,他忍住了快要流下来的泪水。他同样回以笑容,很绅士地吻了吻贞德的手背:「很荣幸被你加冕,亲爱的圣女。」
然后,贞德像是圣洁而英勇的骑士一般昂起头,长剑划过的地方仿佛连空气都被从中切断,最终停止于前方:「我将——为你而战!」
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战役的末尾,少女高举着军旗,守在撤退中军队的最后方。然后她被敌人包围起来,从马背上拖曳下来反剪双手,交给了亚瑟的军队。
「我要证明你是有罪的。」亚瑟在法/庭上这样说道。
「但我无罪。」贞德直视着他的眼睛。
亚瑟低下头犹豫了一些时间,然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抬起头,声音冷峻:「你是否觉得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若是,则你为邪恶,若否,则你有罪。」
贞德几乎毫不迟疑就回答道:「如果没有的话,希望上帝能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给予我。」
亚瑟定定地与贞德对视了良久,他再也没有说一句话,转身走出了法庭。
在他的身后,法官们逼迫贞德签下了一份贞德完全看不懂的「弃绝书」。
那一纸欲加之罪的罪名让少女在之后的游行中受尽屈辱,她却毫不在意。在高呼点火的人群中央,贞德被绑在十字架上,她手中握着十字架,明朗快乐地笑着。她的目光越过冷漠而残酷的人群,一直朝向某个方向。烈火熊熊席卷上来,直到化为灰烬,消散在塞纳河中,她都没有为自己感到惋惜或者后悔。
弗朗西斯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冲到亚瑟的身边,和他厮打成一团,完全没有平常冷静美丽的模样。他举起手中的细长的银质十字架,凶狠地插进亚瑟的肩头,因为用力太猛,十字架的另一端深深刺入他的手掌。
「……最后的时候,」亚瑟放弃挣扎一般停下抵抗的手,有点局促地说:「……贞德说……」
弗朗西斯用力抓住亚瑟的领口:「她说了什么!」
「……她说……」
「对不起,最后还是没能拯救你。」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少女灿烂地笑着。
站在人群中的亚瑟听不清她的声音。在呛人的浓烟和火焰中,他依稀看见她的口型,于熊熊烈火中一字一句地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法/兰/西。」
6。2。2
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这爱太沉重浩瀚,而我将倾尽余生来回报。
弗朗西斯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了,他脑中全部都是之前在王耀家中时对王耀说的话。来自奥尔良少女的音容笑貌,一帧一帧塞满他的脑袋,让他痛苦得快要不能呼吸。
「法/兰/西,你知道吗?」少女说,「今天我从亚瑟那里听来很有意思的一件事。他说,世界上所有的物体按照牛顿万有引力定律互相吸引着,距离越大,引力越大;距离越小,引力越小。」
可是,我已经离你这么遥远了,为什么还是这样念念不忘。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仿佛巨大的磁石,让我这颗渺小的尘埃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结果是整夜都不能入睡,天边已经出现了浅浅的暖光,天快要亮了。他站起身走到屋外,看着花圃中大片大片盛开的百合花。花瓣上晶莹的露珠折射着露出半边脸的太阳光,显得有点绚烂。
「贞德。」
他自言自语道。
太阳就在此刻跳出花圃另一边的地平线,发出刺眼的光芒。在百合花的中央,在光芒最绚烂的地方,出现了身着纱裙的少女身影。
「法/兰/西。」
弗朗西斯直直看着耀眼的身影,眼睛是要被灼瞎一般的痛苦,即使这样也舍不得眨眼。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落下。他连声呼唤着少女的名字:「贞德、贞德……」
少女从纯粹的极致光芒中走出来,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太熟悉,被深深镌刻在心脏上。
生死只是一场离别,没有什么极致可以超越死亡。所以我不能在见到你。
可是我见到了你——就在此刻,我又见到了你。
我深爱着你,这样才后悔失去。
「不要哭,法/兰/西,」散发出圣洁光芒的虚空手指抚上他的脸颊,抹去他的泪水,「我没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陪着你,只能许诺给你这短暂的一生。我愿意把我的生命交给你。你哭,它就枯萎;你笑,它就于露水中盛开出动人的百合花来。所以不要哭,法/兰/西。」
「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人」弗朗西斯掩住眼睛,努力抑制着不停掉落的泪水,「贞德,我才愿意为你哭泣。」
身着白色轻纱的少女在薄雾弥漫的晨光中伸出手来,露出了初次见面的顽皮笑容:「法/兰/西,我见过神迹呢,你相信吗?」
全世界,除了你,都不算作是神迹。
弗朗西斯握住少女伸向他的手,泪水却更加汹涌的落下来。
纯洁而勇敢的少女在人群中找到了落难的美丽男子,她对他露出了明亮的微笑。
然后她挽起他的手,走过了一生的时间。
尽管这一生那么短暂。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是好几年前写的文了,读的时候还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怎样一边哭一边写这一章。。。。//////好羞耻
☆、第七折 до свидания7。1
Имятвоёнеизвестно。Подвигтвойбессмертен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勋永垂不朽。
7。1
王耀把收集起来的粮食装好,放到自行车上送到伊万家门口。时间还早,他把车子停在背风的墙后,稍稍避开了落雪。他扯开围巾,在双手上呵了呵气,然后用力搓了搓。
围巾是上一次伊万送的,厚实的布料,让寒风也钻不进去。王耀神色有点惆怅。正是他给自己这样的温暖,或许是虚幻的温暖,让自己感到的每一分都是他的存在。
伊万啪嗒一声打开了门锁。还不到约定的时间,他向外看了看,果然没有那个黑发小子的身影,他松了口气,收起脸上装出来的强硬表情,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自从上一次和他闹翻,已经好久没见过王耀了。阿尔趁机和他的小布尔什维克结了盟,站到一条战线上,像是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就连你,也要和我作对吗?
王耀听见大门打开,伊万的脚步声传了出来。他刚刚从墙后绕过去,就看见坐在台阶上的伊万突然痛苦地蜷缩起来,随即爆发出激烈的咳嗽声,好久都停不下来。
他吓了一跳,伊万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感觉憔悴了很多,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眼神也没了那犀利的光芒。战场上那种令人退缩的强势已经看不到了,有点狼狈的意思。
伊万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喘息了好久才平复下来。他揉了一把被泪水模糊的眼睛,发现袖口上撒了几点咳出的血迹。他愣了一下,发现面前的雪地上有一双穿着陈旧军靴的脚,他顺着军靴抬起头来,看见他等的人正在他眼前。
「伊万,你怎么了?」
他逃避似的扭过头去:「没事。」
「没事?」王耀固执地绕到他面前,直视他。
伊万盯着他眼睛看了几秒钟,妥协地低下头来:「……你不要说出去。」然后他不等王耀再说些什么,立刻又恢复了那种倨傲的样子,仿佛刚才他一闪而过痛苦是雪地折射的幻觉。他伸手拍拍王耀带来的口袋,面无表情:「这些粮食,你拿回去吧。」
末了他补充说,「你家也不好过吧。」
「是,我家现在很困难。」王耀说,「但我不会拿回去。我既然说过要还给你,就无论如何都会还给你。」
「小耀你……还是这么倔。」伊万摆出一副嘲讽的样子,「是你逼我的。我这么做,都是你逼我的。你到底要逼到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