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军小说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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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军小说全集-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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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有甚话,非无有甚想。

  可,想又有甚用?!碾子,愿意琢磨外面的事,琢磨柱子那事。

  早年,是柱子领着碾子、领着大家伙,出去讨生活的。

  如今,柱子已完全变了。

  碾子想:人,咋说变就变呢?!咋会变得这么快呢?!咋会变得都认不出了呢?!婆姨跑了,可以不管;老娘死了,咋能不问?!还有,窑洞塌了,咋就不上心呢?!

  窑洞,可是家呵!时代变了,家亦可以不算甚了么?!

  碾子,看不惯柱子、看不惯他心里只有那三色灯旋转的去处;看不惯讨生活的兄弟们,把出苦力、流黄汗挣来的几个大子,都往那洞洞里塞……那洞洞,是能塞得满的么?!

  碾子,也不信那姐们会跟柱子真好。真好?不要钱行么?!

  碾子觉着:就算真好,将来一起过日脚;那双手做的饭,咋吃?咋往下咽么?!那双手,捋过的物件件,摘下来装筐,能装几百筐;装车,亦能装上几多车。

  碾子想:是不是俺落伍了?是不是今日看不惯的,明日都会看惯?是不是娃们将来也会说:惯了,是老辈上传下来的?!

  碾子,又想:不知道过去老辈们,出去讨生活是咋过的?那日脚,是咋样打发的?

  但,碾子他爹,这几年是咋过的、日脚是咋样打发的;碾子,是清楚的。每当自己,出去转转、逛逛街时;爹,总是窝在工棚里,替自己和他,洗衣裳、刷鞋。

  碾子,瞅了眼枯树根根般盘成一团的碾子他爹,从兜里掏出烟;抽出两支,丢过去其中一支。

  碾子他爹,伸出枯树枝枝般的手,哆哆嗦嗦地拾起烟卷;吹去浮土,又用袖子掸了掸,送到鼻前嗅了嗅,才含在嘴上、点燃。

  八年了,无有一句话,亦无有一个眼神;今日,总算给俺发烟了。碾子他爹,心想:打断骨头连着筋呵,一家人总还是一家人。俺,就是做牛做马,也值了呵!

  
  无有了老鸡公。场院里,看似平静,却又不平静。小鸡婆们,“咯咯咯”地转悠,不知在寻找甚?!

  碾子他娘,瞅见碾子把烟丢给他爹,瞅见老东西感慨涕零……她,眼睛湿了。扭转头去,却又瞅见两眼老窑洞。一种莫名的酸楚,袭上心头;泪珠珠,啵唆啵唆地落了下来。

  碾子婆姨,在想:老窑总算要扒了,新窑就要住上了;幸好,无有走东邻那条路。男人们,是吃了不少辛苦;婆姨们,也无有少遭罪……这新日脚,总算给盼来了。

  娃,依在她的怀里,逐个地玩她衣裳上的纽扣;打开、又扣上,打开、又扣上……玩到要紧处,碾子婆姨“啪”的一记,轻打在娃的胖手上;娃咧咧嘴,似要哭。

  恐坏了气氛,碾子婆姨哄道:“莫哭,娘给你吃奶。”

  娃,毕竟大了,“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脸,却羞得彤红彤红。

  碾子婆姨心想:这娃,亦晓事了。幸好,翻新窑了。将来,该不会……

  ……

  悄无声息。

  一家人的思绪,各自去得很远、很远。

  
  创作于 2006 年 3 月 21 日

   。。

 乱   伦 
顾晓军小说·一卷《 乱   伦 》

  
  如今,孬子媳妇亦已老了。

  冬日的午后,若是有太阳光的话;她,会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望着山上她爹那坟,痴痴地想。

  山里的日脚短。早早地歇了工的人们回村,打她家的屋前过,总会招呼一声:“孬子媳妇。”

  而孬子媳妇,便会把如金菊般的老脸扭转来,冲着话音的方向,咧一咧嘴、龇一龇牙,勉强地挤出一丝笑。

  于是,那过路的人们,便会习惯性地丢下一句:“孬子媳妇,又在想她爹了。”而后,自去。

  “孬子媳妇,又在想她爹了”。说话的人,无有歹意;听话的人,亦已习惯。唯,孬子媳妇,听了这话,不很舒坦;觉着,带刺。

  不过,这是她的心事,无有人知道。

  
  孬子媳妇,苦命。八岁上,死了娘。

  她娘,命更苦。生了七个娃子。生第八个时,竟会是难产。

  接生婆叫人出来讨话:是要保大人,还是要小娃子?

  “要大人!要大人!要大人!”孬子媳妇她爹,一连喊了三声。

  孬子媳妇她爹,叫憨子。大家都这么叫,也无有人记得他的正经名字叫甚。

  憨子那三声,刚刚散去;屋子里,“哇――”地一声清脆,迸出婴儿的啼哭。憨子心里那块石头,落了地;他想:这道坎坎,总算又迈过来了。

  接生婆抱了个大胖小子出来,道喜。

  憨子问:“她娘可好?!”

  接生婆眼睛一翻、脖子朝后一仰,作归天状。

  “死了?咋会死了呢!不是说好要大人的么?!”憨子,憨憨的、要哭。

  接生婆又摊了摊手,作出无奈状。

  也是。接生这码子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还真难!即便如今、即便是城里、即便在大医院,谁又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呢?!更何况,是那时、在山沟沟子里、在接生婆的手上?!

  憨子,亦无话可说。

  
  憨子,料理完媳妇的后事;便又当爹、又当娘,拉扯着八个小娃子过日脚。

  他,白天要上工、挣工分。收了工回来,先要忙九张嘴;喂饱了肚子,才得空替小娃子们,洗洗涮涮。

  待忙乎完这些,早已是腰酸背痛、脑瓜子发涨。那脊梁背,一挨着床板,鼾声便如歌嘹亮。

  就这么过着。憨子,有好些年,无有想过女人的事。想,也不中!家里穷得丁当,谁半路来嫁他?!

  日脚。一天,挨着一天过。

  可,人毕竟不是木头。

  日落日升,也不曾留意过了几多春秋;那大丫头,就是后来的孬子媳妇,竟慢慢长大,长得前鼓后凸,极标致,且水灵。

  憨子,看那大丫头时的眼神,也渐渐有点不大对劲。

  这,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是无有察觉的。自然,大丫头她娘若是还在;或许,逃不过她的眼睛。

  可,这话又得说回来。若是她娘还在,日脚又会是另一种过法。憨子,或许就不会有这种眼神。

  
  憨子,其实不憨。他知道,那猪狗不如的事,做不得。

  过去,大丫头是他的左膀右臂;干甚,她总是在他身前身后转悠。老大么,终是老大;何况,那老二、老三,又都是男娃子,贪玩呢。

  憨子,也着实喜爱她。没事,会用厚厚的大巴掌,轻轻地抚一抚她的后脑壳。还会变着法子,悄悄地塞点好吃的给她;虽然,有时只是几粒硬蚕豆,有时仅是一块地瓜干。

  穷人家的娃子,无有讲究。大丫头可识好歹呢,懂她爹的心。

  可如今。憨子,却总是将她支得远远的。

  而大丫头呢,又不甚明白她爹的用意;时不时,还会闹点小脾气。别看是穷人家的丫头,那小嗲一发,亦惹人爱得不行。

  何况,她动不动,就朝憨子的怀里钻。从小,钻惯的么。

  唉,没娘的丫头;把爹,当成了娘。也无有觉出,自己已经长大。

  憨子,就这么躲着、闪着,过着日脚。

  毕竟,是当爹的呵;有些个话,着实不好说。你想么,换了你,咋说?能说得出口么?!

  憨子,人憨、事不憨。也算得是条汉子。

  
  可,不该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憨子,那心里就象吞下了一锅老鼠屎;只觉着:龌龊。

  那是个黑夜天,无有月亮,亦无有星星。真的是昏天黑地。

  憨子,拎着裤子跑出屋,跑到山里,钻到树丛子里;双手,不停地捶打自个的脑壳,搧自个的耳光。

  他,狠不得找把剪子,把那不争气的东西铰下来,喂狗。

  他觉着:对不住大丫头,也对不住黄土底下的她娘,更对不住先人祖宗。

  真的不想活了。他想跳崖,想让野狼把自己给撕碎了;不要留下甚,不要让人找到他,不要弄脏这个世界。

  他,拼命朝山崖顶上爬。树叉子,挂刮破了他的袄子;胳膀子出血了,他也不觉着痛。铁了心要寻死的人,甚也不觉得。

  快到崖顶时,他爬不动了,只好坐下来歇息。这时,他看见了山沟沟里幽幽的村落,想到了八个娃子。尤其,是大丫头;要是有甚,叫她咋活?咋做人!

  憨子,为难了。思来想去,觉着:也只有象戏文里那样,权且记下;先把屁股擦干净,把娃子们拉扯大……

  下山时。憨子,发现袄子被刮破了,心又痛得慌。再想到,就要把大丫头随随便便地给人家;那泪串子,就啵唆啵唆地往下掉。

  
  出嫁那天,大丫头哭得个死去活来。

  她,舍不得一群弟妹。至于她爹做下的那事,她不甚懂,无有往心里去。过去的丫头,不似如今这般精怪。

  大丫头,是要把到山上去,把到一个孬子人家。憨子,心里亦难过;可,无有办法。

  过去的人,讲究品行,看重那头一回。不把给个孬子,那道坎坎,是无论如何也迈不来的。

  大丫头,哭得跟泪人似的。憨子,看着心痛;他以为:大丫头,是在怨他。便挨近去,轻声耳语道:“是爹,对不住你。”

  “爹,我不在乎哪样人家。我是舍不得你们呀!”大丫头,就势一把抱住了他。

  大丫头,想到过去,想到爹对她的种种好处;也想到这些日脚,爹跟丢了魂似的,且日见苍老。她,真的放心不下。

  迎亲的、送亲的,都说:如此这般父女情深,亦算是天底下不多见的。

  山里人,皆憨厚,不往邪处里想。

  山里,日脚短。迎亲的众人,渐渐失去了耐心;那孬子,亦嗷嗷地叫。

  这么,大丫头才三步一回头、两步一挥手地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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